</p>
秦慕這個大嘴巴自然也在周末迴家的時候把自己關於秦殊交了個外國女朋友的猜測告訴了秦媽媽。</p>
秦媽媽的越洋電話立馬就給秦殊飆過去了。</p>
那時候秦殊結婚的這個問題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畢竟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秦媽媽一聽有了女朋友，管她是國外的國內的都高興，而由於時差的緣故電話那端的秦殊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什麽女朋友啊？”</p>
秦媽媽幾嗓子才把他給吼清醒了。</p>
半夜接通了skype，秦殊一臉沉重地痛斥秦慕，然後告訴秦慕：“那個你說的金發碧波兒叫jessica，是我在考研的學校裏麵認識的同學，她是孤兒，現在半工半讀，很辛苦，所以我就雇她做鍾點工，幫忙打掃房間，她當然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裏，另外，facebook上那張照片，是我們拿到學位那天的合影，我還跟幾個男生照了，你怎麽不說我找了個男人呢？”</p>
秦媽媽空歡喜一場，又罵罵咧咧半天，叫他趕緊找女朋友，好不容易才走了，秦慕猶豫一下，說：“那哥，沒事的話，我下線了啊”</p>
“你敢。”秦殊恨恨道。</p>
秦慕看一眼屏幕上的人。登時都不敢抬頭了。</p>
秦殊這個表情，像是要殺人。</p>
“你這樣子怎麽做警察，這種弱爆了的推理方法誰教你的，猜錯了就算了，你還到處做宣傳，真是”</p>
秦慕趕緊為自己申辯：“我沒有到處宣傳，我隻告訴了媽跟仲顏姐而已，真的！”</p>
秦殊愣住，“你告訴陸仲顏了？”</p>
秦慕苦著臉點點頭。</p>
“她什麽反應？”</p>
“她說挺好的，說你女朋友挺漂亮”</p>
視頻突然就被切斷了，秦慕一怔，還以為軟件出問題了，正要仔細看看，屏幕上彈出一行字來。</p>
“我想把你嘴撕了。”</p>
秦慕渾身一抖，趕緊下線了。</p>
英國的時間還是在深夜，秦殊坐在椅子上，疲憊地靠著椅背，揉了揉眉心。</p>
嗬</p>
她說，挺好，挺漂亮。</p>
她真的長大了，因為長大了，所以不在意了。</p>
他真不知道自己還在做什麽夢，頭幾天衝動之下他甚至準備買機票了。</p>
他從來都不是心急的，魯莽的人，可是遇上她的事情，他就失了以往的冷靜和沉著。</p>
還有必要迴去嗎？他又開始猶豫了。</p>
這一次，他並沒有猶豫很久，因為僅僅是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秦慕那邊又傳來了消息，陸仲顏交男朋友了。</p>
</p>
陸仲顏的男朋友叫做安子遇，是l市一家軟件公司的技術部門總監，人看起來儒雅，成熟且穩重。</p>
秦慕對此的評價是：“這男人看起來很優秀，可是腦子一定不好使，不然怎麽會跟仲顏姐在一起？她那麽兇”</p>
秦殊看著屏幕上打過來的字，半天迴不過神來。</p>
陸仲顏交男朋友了。</p>
如果說十六歲的陸仲顏跟那個叫做林軒的小混混在一起隻是那種青春期的一點萌動，那麽現在，這個叫做安子遇的男人呢？</p>
陸仲顏已經二十多歲了，都工作了，完全是個成人了，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她交了男朋友，這意味著什麽？</p>
她愛上別人了。</p>
秦殊指甲掐著自己，好久，摸到鍵盤，打字的手指似乎都有些沉重：“會不會是你誤會了？就像我跟jessica的事情一樣。”</p>
秦慕很快迴過來：“是仲顏姐自己承認了的，而且那個安子遇還每天下班來接她，聽說他們已經同居了。”</p>
承認，同居。</p>
這些字眼，全都異常醒目，他臉色蒼白，突然就覺得心慌氣短。</p>
莫名其妙地。腦海中浮光掠影地迴閃過他與她曾經相處的那些片段來。</p>
那個在他麵前撒嬌要他抱的小女孩。</p>
那個在打雷時就拚命往他懷裏鑽的小女孩。</p>
那個拉不到他的手就覺得不高興的小女孩。</p>
過去種種久遠的如同隔了幾光年，他一直以為他的小女孩固步不前，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錯了，滯留在原地的人，其實是他。</p>
她變成別人的了。</p>
他沒辦法想象，曾經獨獨屬於他的笑容變成別人的，那些乖順柔軟的姿態都變成了別人的，隻是想起來都覺得心口痛的鮮血淋漓。</p>
他曾經以為，他對陸仲顏那種充滿罪惡的感情，就像是一陣高熱，他總會痊愈，總會好起來，可是他才明白。原來他真的就是個變態。</p>
他忘不了她，想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p>
那天他問秦慕要了陸仲顏的電話號碼，在深夜裏麵輾轉不成眠的時候，用撥通那個號碼。</p>
國內是什麽時間？他顧不得了，那種胸口裏麵翻湧的疼痛讓他無法安然，他想聽見她的聲音，他想她，想見她，他覺得自己在整個神經好像緊繃在一條弦上，隨時都有崩壞的可能，他失控了。</p>
彩鈴響了許久，那端傳來她的嗓音：“哪位？”</p>
他緊張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來。</p>
“說話，不說話我要掛了。”</p>
那邊很利索地道。</p>
“別掛”他吃力地發出聲音來：“仲顏是我，我是秦殊。”</p>
那端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她問：“有事嗎？”</p>
那語氣冷淡，他麵色慘白的仿佛被抽掉了魂魄。</p>
原來他們已經是沒事就不可以打電話的關係了。</p>
“你還好嗎？”</p>
他不知道要說什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打這通電話的意義在哪裏，可他忍不住，到了這時候，反倒像是在沒話找話說。</p>
“還好。”</p>
她迴應的語言都過分簡潔，很明顯是不願意多說什麽，可他不願意就這樣掛斷電話，他猶豫了幾秒，弱弱出聲：“秦慕跟你說的那個，我的女朋友，其實不是的，那女孩叫jessica，是我請的鍾點工，正好也是我同學”</p>
電話那端沉默著，無聲無息，安靜的讓他心慌。</p>
他為什麽要說這些？有什麽意義？他不知道，他隻是害怕，他不敢掛斷電話，她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麽依賴他了，現在更是有了自己的男朋友，她真的要從他的生命裏麵走出去了，他的語言都變得支離破碎毫無邏輯，但他停不下來。</p>
他連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都不知道。</p>
陸仲顏靜靜聽著那邊聽起來有些艱澀的男音，臉上沒有什麽表情。</p>
心底裏還是會痛，但是，好像又不一樣了。</p>
她受夠了站在被動的位置等待秦殊時不時地可憐她一下了，一切都已經完了，她不會再自取其辱了，也不可能再自作多情了。</p>
其實秦殊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有什麽關係？就算現在沒有，將來還是會有，不論是誰，都不會是她，她知道這些就夠了。</p>
和愛丁堡不同。這個城市還是清早，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她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點了一支煙，靜靜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過了許久，那邊的敘說停了下來。</p>
他真的說了很久，這是陸仲顏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對於秦殊來說也是前所未有，他甚至說到學校說到工作，說到很多他在愛丁堡的生活，可是全程，電話那頭的陸仲顏安靜的沒有聲息，他懷疑她根本沒有在聽。</p>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的黑夜裏麵，他攥著，手指都在發抖，他沉默了幾秒後喚了一聲：“仲顏”</p>
那邊傳來一聲銀鈴一樣沒有陰霾的輕笑：“聽起來你在那邊很好。”</p>
陸仲顏手裏的一根煙已經燃燒到盡頭了，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安子遇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從浴室走了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誰的電話聊那麽久？”</p>
她在煙灰缸裏麵熄了煙，笑了笑，“一個熟人。”</p>
秦殊也已經隔著電話聽到了對話，自然也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p>
對啊，他們同居了，住在一起</p>
他好像聽見“啪”的一聲——那根弦斷了。</p>
他腦子一片空白，已經痛到麻木，沒了什麽感覺，聽見她的聲音又傳過來：“秦秦律師，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要掛了。”</p>
頓了頓，又道：“那個jessica我和秦慕都覺得很好，很合適你，你可以考慮一下，秦阿姨很著急你的婚事，而且阿姨年齡也大了我希望你能為阿姨想想。”</p>
秦殊攥緊了，說不出話來。</p>
這算什麽？她來教訓他？還說別的女人合適他？</p>
根本就不該打電話的，他發現自己才是不撞南牆不迴頭的那一個，非要這樣自取其辱地跟她說話，讓自己心死的更徹底。</p>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問了句：“他對你好麽？”</p>
“誰？”</p>
“叫做安子遇，是吧？”</p>
“挺好的。”</p>
他坐在床上，窗外的白月光映入室內，打出他孑然的影子來，孤獨，蕭索，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p>
“仲顏，祝你幸福。”</p>
那邊“嗯”了一聲。</p>
緊接著，又是一個陌生男聲的抱怨，嫌陸仲顏電話接太久</p>
他沒有說再見就掛斷了電話，坐了一會兒，彎下身去。臉深深埋在掌心裏麵，聽見窗外的蟲鳴聲，聽見秒針的走動聲。</p>
這完全就是一通亂七八糟的電話。</p>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製力，自控力，邏輯，思維，全部都是一盤散沙。</p>
她冷靜自持，他倉皇而逃。</p>
他的小女孩終於長大了，明白了自己所想要的，而那不是他。</p>
陸仲顏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發了一會兒愣，安子遇從她身後靠過來，手臂環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頭，這距離太近，她皺了皺眉。</p>
“和誰打電話？這麽久這麽專注。”</p>
“都說了是一個熟人”</p>
她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拿起旁邊茶幾上的古龍水，扳著他的手，給他的手腕噴。</p>
安子遇感覺到她的動作，笑了笑，“這麽喜歡古龍水？”</p>
“喜歡呀。”她抓著他的手使勁嗅嗅，突然間他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轉過來，剛要吻她，愣了一下。</p>
“眼睛怎麽了，這麽紅？”</p>
她揉了揉眼睛，“剛剛進什麽東西了，揉了揉，就成這樣了。”</p>
他擰眉深深看著她，不到兩秒，她自己湊過來吻他，側過身抬手撫他的胸口，唇?廝磨間含混不清地吐出幾個字：“哥哥你抱抱我。”</p>
她時常這樣叫他，兩個人的時候，“哥哥“這兩個字讓他覺得像是一種情趣，也就默認了。</p>
他抱住了她，撫摸她，很快發現她一反常態的主動，她輕咬他的耳朵，這樣明顯的暗示。他有些疑惑，但終究被本能打敗，被席卷進她難得的熱情裏麵去。</p>
外麵是才升起不久的太陽，室內已經是一片旖旎，他從後麵進入，這是她唯一喜歡的姿勢。</p>
很奇怪，就連她的第一次用的也是這樣的姿勢，麵對麵的時候她總是沒法進入狀態，他的手撫著她削瘦的脊背，將她按著跪趴在沙發上，動作更加激烈的時候，聽見她的聲音，嗚嗚咽咽的。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她好像是真的在哭泣。</p>
而且像是傷心的那種哭泣。</p>
</p>
門鈴響的時候陸仲顏正在等泡麵。</p>
門口站的人是秦殊，拎了一大堆東西。</p>
她嘴裏還咬著筷子，蹙眉看了看，秦殊帶了保溫飯桶來，還有好幾個大大小小的餐盒，另外還有雞和魚</p>
秦殊側身就往裏走，陸仲顏攔了一把，取下筷子，“這幾個意思？”</p>
“我媽讓我給你的。”</p>
聞言，陸仲顏表情緩和下來，給他讓了路。</p>
秦老太太有時候是會給她送一些吃的過來的，不過這一次她看了一下。發現數量和種類都有些誇張，有少量做好的飯菜，也有沒有做過的食材。</p>
“這次怎麽這麽多啊？”</p>
秦殊把做好的那些往冰箱裏麵塞，瞟了一眼餐桌上冒著熱氣的方便麵桶，一邊迴答：“誰知道？可能是聽說你的不良生活習慣了吧。”</p>
“一定是秦慕這個移動大喇叭又說什麽了，”她表情有些開心，“還是老太太疼我”</p>
他放好東西，就瞥見她正興奮地看餐盒，還迴頭對他笑：“有土豆燉牛腩呢，我最喜歡了”</p>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心裏卻軟軟化了一片。</p>
她笑了，這世上沒什麽比這個更珍貴了。</p>
“我給老太太打個電話道謝去。”她咬著筷子興奮地往出走，想去找，秦殊叫住她。</p>
“不用打了，反正也是多出來的，你留著吃就好，你的謝意我會跟我媽轉達的。”</p>
她腳步頓住，若有所思。</p>
其實秦老太太近來對於她的關心已經越來越少了，她也已經很久沒有去過秦家，主要是過去的那些事情讓她覺得有些沒臉見老太太。</p>
秦家的家教十分嚴格，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氛圍，秦家人都是嚴於律己的，從秦殊跟秦慕身上都能看的出來，像她這種生活混亂的姑娘，去秦家就像是一個異類。</p>
她頹然打消了給秦老太太打電話的想法，聲音低落下去：“那你幫我謝謝老太太。”</p>
秦殊蹙眉，小心翼翼地看她。</p>
怎麽高興了沒幾秒，情緒又低落下去了？</p>
“也謝謝你，秦律師，那我就不送了，門在那邊。”</p>
她抬手指了指，語氣已經恢複淡然。</p>
“”</p>
秦殊冷了臉，“你當我送外賣的呢？”</p>
她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坐在了餐桌邊，“不然呢，難道我要假惺惺地留你喝茶，然後你再假惺惺地拒絕我？何必這麽麻煩。”</p>
秦殊撇撇嘴，才幾句話而已，他就又沒有了跟她說話的興致，他又開始覺得她討厭了。</p>
真是個不討喜的姑娘。</p>
他抬頭瞥見餐桌，走過去看了看，餐桌上擺了一堆照片。</p>
是兇案現場的照片，受害人的死相並不好看，溺死，已經形成巨人觀，照片看著又惡心又驚悚。</p>
他皺眉，“你就看著這些東西吃飯？”</p>
她點點頭。</p>
陸仲顏的生活習慣真是越來越匪夷所思了。</p>
他扯著嘴角，問了句：“蘇黎跟遲辰夫的婚禮你去嗎？”</p>
“說不上，有時間就去，有工作就不去。”</p>
誠如秦慕所說，真是想工作想瘋了，廢寢忘食。日以繼夜，晚上迴來還在看現場照片，沒有一點兒自己的生活和時間。</p>
這樣的生活狀態她已經持續了幾年了。</p>
他就這麽居高臨下地靜靜看著她，站了一會兒。</p>
她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來，“怎麽？蘇黎要結婚，新郎不是你，你很傷心？”</p>
他沒有說話。</p>
她的表情隻有幸災樂禍，說真的，沒有傷心，一點兒也沒有，雖然明明早就知道她已經不在意他喜歡誰，可現在看到她這樣淡然地說這些話。他還是覺得不舒服。</p>
她居然還笑了笑：“我給你介紹蘇黎這個客戶的時候，可是萬萬沒想到，秦律師會對別人的女人這麽上心。”</p>
她在笑，可是滿心淒涼。</p>
她確實是沒想到，秦殊會喜歡上蘇黎，她以為秦殊長年處於空窗期，應該還是感情潔癖的問題，也許是對朱葉戀戀不忘，可她萬萬沒想到，迴國沒多久，他會跟蘇黎勾搭上。</p>
秦殊聞言，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那也不如陸警官你。你不照樣對別人的男人很上心？還為別人的男人生孩子。”</p>
陸仲顏臉色驟變。</p>
這是個話題禁區，秦殊出口之後其實就後悔了。</p>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她對他絲毫不在意的態度，聽見她冷嘲熱諷的話語，他就忍不住了。</p>
好像她捅了他一刀子，他就非要捅迴去一樣。</p>
尷尬的沉默。</p>
他艱難地張了張口：“對不”</p>
“秦律師，你知道為什麽這麽久我一直跟你維持這種假惺惺的，說朋友不是朋友，說兄妹不是兄妹的關係麽？”</p>
她打斷他問。</p>
他別過臉，無法直視她的雙眼，沉默著。</p>
“因為你是秦家人，就像秦慕一樣，你們都是秦阿姨的孩子。秦阿姨照顧過我很多，你曾經也照顧過我，所以，我之所以沒有跟你撕破臉皮，不是因為我不敢，而是因為我不願意。”</p>
她把筷子放在了桌上，表情淡漠，語氣平靜：“但是，如果你再逼我，我無法保證。”</p>
他說不出話來，他知道他又搞砸了。</p>
找著借口來看她，擔心她吃不好還帶了一大堆東西來，甚至還編個謊言</p>
可他居然還是給搞砸了。</p>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當他努力想要靠近她，好像一切就會失控地朝著更加糟糕的方向發展而去。</p>
一如當年。</p>
</p>
案子會一個接著一個來，這樣推算，時間應該是在前進的，但是，秦殊感覺不到，從給陸仲顏的那通電話開始，他覺得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沒有再前進過一步。</p>
他必須得拚命地工作，那段日子他真的是工作到連命也不要了，每天廢寢忘食地加班，一定要自己累及才迴家，麵對空蕩蕩的房間，心裏又空的發慌，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沒有食欲，似乎連生物鍾都亂了。</p>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調整，他吃安定片，逼著自己吃飯，結果效果反而更糟糕，逼著自己吃進去的東西都會吐出來，他得了很嚴重的厭食症。</p>
那段日子他突然有些絕望了，在他的生活中這樣的情況前所未有，吃不了飯也讓他難受，睡不好也讓他難受。他隻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工作裏麵，最後的結果是，他的身體徹底地垮了。</p>
嚴重的營養不良，加上腸胃炎，他一個人在異國的醫院住了大半個月，整個人瘦了一圈。</p>
那段日子就連同事都覺得他瘋了，住院的時候還在看工作相關的資料，簡直是走火入魔的狀態。</p>
出院後他的日子依然過的十分艱難，開始緩慢地調理自己的身體，秦媽媽為了生病這事兒沒少數落他，還催著他迴國，那段日子他脾氣也很暴躁，一言不合就掛斷電話，秦媽媽也氣的要死。</p>
秦慕隻得在中間不斷地調解。</p>
那段日子，秦殊在跟秦慕聯係的時候一直沒有提起過陸仲顏。</p>
這個名字，這三個字簡直就是他骨頭裏的一根刺，他發覺自己已經連叫出這個名字的勇氣都沒有，然而有一天，秦慕主動提起來了。</p>
“哥，今天我去了市警局一趟，見到仲顏姐了，她現在可真牛，非要我叫她陸警官”</p>
skype的屏幕上，秦慕的表情明顯是不服氣，秦殊有些恍然。</p>
“她現在好像還做的挺開心的，而且兇殺組好啊。那邊都是便衣，不穿警服的，我也不想穿警服”</p>
秦殊安安靜靜聽秦慕絮絮叨叨了一大堆關於在警局遇到陸仲顏的事情，表情隻是越來越淒涼。</p>
她真的過的很好。</p>
沒有他，她很好。</p>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p>
“哥哥？你在聽我說嗎？”</p>
秦慕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扯了迴來，他愣了愣，艱難地笑了笑：“你說你的。”</p>
秦慕繼續：“我跟你說，我還遇見仲顏姐的男朋友了，那個安子遇，對仲顏姐真的很好，仲顏姐還沒下班他就在那等著，我才知道一件了不得的事情。”</p>
“什麽了不得？”</p>
“那個安子遇跟你一樣，不過是看起來不顯老而已。其實也是大仲顏姐十二歲，十二歲，整整一輪啊！”</p>
秦殊攥緊了拳頭，心口疼的無法唿吸。</p>
“沒想到他們口味都這麽重，一個喜歡老的，一個喜歡小的”</p>
後麵秦慕說了什麽，秦殊已經恍恍惚惚的聽的不是很清楚了，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麽關掉skype的，隻是秦慕那句話還不斷地在腦海中迴放。</p>
原來那男人大她十二歲。</p>
巧合嗎？</p>
他想要問個究竟，可是他還有什麽資格再去問？</p>
他扔了她，整整三次，她說是最後一次了，陸仲顏的性子他很清楚。話說出口，那就是已經決定了，沒有迴旋的餘地，所以他打電話的時候，她才能那樣冷漠</p>
她也許可以找別人，還可以愛上別人，可他卻不同，他在英國的這些年並不是沒有努力過，也有很多女人跟他示好，可他根本就做不到，除了她他誰也不想要。</p>
過度嚴重的感情潔癖讓他根本就無法像別的男人一樣將就，隨便去換個人。</p>
他突然覺得，也許他一輩子就那樣下去了。</p>
此生了了，沒有她，沒有任何人，他隻能一個人走。</p>
</p>
陸仲顏會懷孕是個意外，因為她記得跟安子遇之間一直都有做措施。</p>
懷孕了之後，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麽辦，另一個意外接踵而至。</p>
一個女人在她下班迴去的路上當著她衝上來就要打她。</p>
陸仲顏不怕，她從小是小太妹，後來還學了跆拳道，一般女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她就還擊了，把那女人的手反剪到背後，才聽到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三，你憑什麽勾引我老公！”</p>
她一驚，分神的空兒就被對方一把推開了，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p>
秦慕這個大嘴巴自然也在周末迴家的時候把自己關於秦殊交了個外國女朋友的猜測告訴了秦媽媽。</p>
秦媽媽的越洋電話立馬就給秦殊飆過去了。</p>
那時候秦殊結婚的這個問題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畢竟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秦媽媽一聽有了女朋友，管她是國外的國內的都高興，而由於時差的緣故電話那端的秦殊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什麽女朋友啊？”</p>
秦媽媽幾嗓子才把他給吼清醒了。</p>
半夜接通了skype，秦殊一臉沉重地痛斥秦慕，然後告訴秦慕：“那個你說的金發碧波兒叫jessica，是我在考研的學校裏麵認識的同學，她是孤兒，現在半工半讀，很辛苦，所以我就雇她做鍾點工，幫忙打掃房間，她當然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裏，另外，facebook上那張照片，是我們拿到學位那天的合影，我還跟幾個男生照了，你怎麽不說我找了個男人呢？”</p>
秦媽媽空歡喜一場，又罵罵咧咧半天，叫他趕緊找女朋友，好不容易才走了，秦慕猶豫一下，說：“那哥，沒事的話，我下線了啊”</p>
“你敢。”秦殊恨恨道。</p>
秦慕看一眼屏幕上的人。登時都不敢抬頭了。</p>
秦殊這個表情，像是要殺人。</p>
“你這樣子怎麽做警察，這種弱爆了的推理方法誰教你的，猜錯了就算了，你還到處做宣傳，真是”</p>
秦慕趕緊為自己申辯：“我沒有到處宣傳，我隻告訴了媽跟仲顏姐而已，真的！”</p>
秦殊愣住，“你告訴陸仲顏了？”</p>
秦慕苦著臉點點頭。</p>
“她什麽反應？”</p>
“她說挺好的，說你女朋友挺漂亮”</p>
視頻突然就被切斷了，秦慕一怔，還以為軟件出問題了，正要仔細看看，屏幕上彈出一行字來。</p>
“我想把你嘴撕了。”</p>
秦慕渾身一抖，趕緊下線了。</p>
英國的時間還是在深夜，秦殊坐在椅子上，疲憊地靠著椅背，揉了揉眉心。</p>
嗬</p>
她說，挺好，挺漂亮。</p>
她真的長大了，因為長大了，所以不在意了。</p>
他真不知道自己還在做什麽夢，頭幾天衝動之下他甚至準備買機票了。</p>
他從來都不是心急的，魯莽的人，可是遇上她的事情，他就失了以往的冷靜和沉著。</p>
還有必要迴去嗎？他又開始猶豫了。</p>
這一次，他並沒有猶豫很久，因為僅僅是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秦慕那邊又傳來了消息，陸仲顏交男朋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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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仲顏的男朋友叫做安子遇，是l市一家軟件公司的技術部門總監，人看起來儒雅，成熟且穩重。</p>
秦慕對此的評價是：“這男人看起來很優秀，可是腦子一定不好使，不然怎麽會跟仲顏姐在一起？她那麽兇”</p>
秦殊看著屏幕上打過來的字，半天迴不過神來。</p>
陸仲顏交男朋友了。</p>
如果說十六歲的陸仲顏跟那個叫做林軒的小混混在一起隻是那種青春期的一點萌動，那麽現在，這個叫做安子遇的男人呢？</p>
陸仲顏已經二十多歲了，都工作了，完全是個成人了，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她交了男朋友，這意味著什麽？</p>
她愛上別人了。</p>
秦殊指甲掐著自己，好久，摸到鍵盤，打字的手指似乎都有些沉重：“會不會是你誤會了？就像我跟jessica的事情一樣。”</p>
秦慕很快迴過來：“是仲顏姐自己承認了的，而且那個安子遇還每天下班來接她，聽說他們已經同居了。”</p>
承認，同居。</p>
這些字眼，全都異常醒目，他臉色蒼白，突然就覺得心慌氣短。</p>
莫名其妙地。腦海中浮光掠影地迴閃過他與她曾經相處的那些片段來。</p>
那個在他麵前撒嬌要他抱的小女孩。</p>
那個在打雷時就拚命往他懷裏鑽的小女孩。</p>
那個拉不到他的手就覺得不高興的小女孩。</p>
過去種種久遠的如同隔了幾光年，他一直以為他的小女孩固步不前，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錯了，滯留在原地的人，其實是他。</p>
她變成別人的了。</p>
他沒辦法想象，曾經獨獨屬於他的笑容變成別人的，那些乖順柔軟的姿態都變成了別人的，隻是想起來都覺得心口痛的鮮血淋漓。</p>
他曾經以為，他對陸仲顏那種充滿罪惡的感情，就像是一陣高熱，他總會痊愈，總會好起來，可是他才明白。原來他真的就是個變態。</p>
他忘不了她，想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p>
那天他問秦慕要了陸仲顏的電話號碼，在深夜裏麵輾轉不成眠的時候，用撥通那個號碼。</p>
國內是什麽時間？他顧不得了，那種胸口裏麵翻湧的疼痛讓他無法安然，他想聽見她的聲音，他想她，想見她，他覺得自己在整個神經好像緊繃在一條弦上，隨時都有崩壞的可能，他失控了。</p>
彩鈴響了許久，那端傳來她的嗓音：“哪位？”</p>
他緊張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來。</p>
“說話，不說話我要掛了。”</p>
那邊很利索地道。</p>
“別掛”他吃力地發出聲音來：“仲顏是我，我是秦殊。”</p>
那端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她問：“有事嗎？”</p>
那語氣冷淡，他麵色慘白的仿佛被抽掉了魂魄。</p>
原來他們已經是沒事就不可以打電話的關係了。</p>
“你還好嗎？”</p>
他不知道要說什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打這通電話的意義在哪裏，可他忍不住，到了這時候，反倒像是在沒話找話說。</p>
“還好。”</p>
她迴應的語言都過分簡潔，很明顯是不願意多說什麽，可他不願意就這樣掛斷電話，他猶豫了幾秒，弱弱出聲：“秦慕跟你說的那個，我的女朋友，其實不是的，那女孩叫jessica，是我請的鍾點工，正好也是我同學”</p>
電話那端沉默著，無聲無息，安靜的讓他心慌。</p>
他為什麽要說這些？有什麽意義？他不知道，他隻是害怕，他不敢掛斷電話，她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麽依賴他了，現在更是有了自己的男朋友，她真的要從他的生命裏麵走出去了，他的語言都變得支離破碎毫無邏輯，但他停不下來。</p>
他連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都不知道。</p>
陸仲顏靜靜聽著那邊聽起來有些艱澀的男音，臉上沒有什麽表情。</p>
心底裏還是會痛，但是，好像又不一樣了。</p>
她受夠了站在被動的位置等待秦殊時不時地可憐她一下了，一切都已經完了，她不會再自取其辱了，也不可能再自作多情了。</p>
其實秦殊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有什麽關係？就算現在沒有，將來還是會有，不論是誰，都不會是她，她知道這些就夠了。</p>
和愛丁堡不同。這個城市還是清早，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她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點了一支煙，靜靜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過了許久，那邊的敘說停了下來。</p>
他真的說了很久，這是陸仲顏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對於秦殊來說也是前所未有，他甚至說到學校說到工作，說到很多他在愛丁堡的生活，可是全程，電話那頭的陸仲顏安靜的沒有聲息，他懷疑她根本沒有在聽。</p>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的黑夜裏麵，他攥著，手指都在發抖，他沉默了幾秒後喚了一聲：“仲顏”</p>
那邊傳來一聲銀鈴一樣沒有陰霾的輕笑：“聽起來你在那邊很好。”</p>
陸仲顏手裏的一根煙已經燃燒到盡頭了，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安子遇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從浴室走了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誰的電話聊那麽久？”</p>
她在煙灰缸裏麵熄了煙，笑了笑，“一個熟人。”</p>
秦殊也已經隔著電話聽到了對話，自然也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p>
對啊，他們同居了，住在一起</p>
他好像聽見“啪”的一聲——那根弦斷了。</p>
他腦子一片空白，已經痛到麻木，沒了什麽感覺，聽見她的聲音又傳過來：“秦秦律師，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要掛了。”</p>
頓了頓，又道：“那個jessica我和秦慕都覺得很好，很合適你，你可以考慮一下，秦阿姨很著急你的婚事，而且阿姨年齡也大了我希望你能為阿姨想想。”</p>
秦殊攥緊了，說不出話來。</p>
這算什麽？她來教訓他？還說別的女人合適他？</p>
根本就不該打電話的，他發現自己才是不撞南牆不迴頭的那一個，非要這樣自取其辱地跟她說話，讓自己心死的更徹底。</p>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問了句：“他對你好麽？”</p>
“誰？”</p>
“叫做安子遇，是吧？”</p>
“挺好的。”</p>
他坐在床上，窗外的白月光映入室內，打出他孑然的影子來，孤獨，蕭索，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p>
“仲顏，祝你幸福。”</p>
那邊“嗯”了一聲。</p>
緊接著，又是一個陌生男聲的抱怨，嫌陸仲顏電話接太久</p>
他沒有說再見就掛斷了電話，坐了一會兒，彎下身去。臉深深埋在掌心裏麵，聽見窗外的蟲鳴聲，聽見秒針的走動聲。</p>
這完全就是一通亂七八糟的電話。</p>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製力，自控力，邏輯，思維，全部都是一盤散沙。</p>
她冷靜自持，他倉皇而逃。</p>
他的小女孩終於長大了，明白了自己所想要的，而那不是他。</p>
陸仲顏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發了一會兒愣，安子遇從她身後靠過來，手臂環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頭，這距離太近，她皺了皺眉。</p>
“和誰打電話？這麽久這麽專注。”</p>
“都說了是一個熟人”</p>
她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拿起旁邊茶幾上的古龍水，扳著他的手，給他的手腕噴。</p>
安子遇感覺到她的動作，笑了笑，“這麽喜歡古龍水？”</p>
“喜歡呀。”她抓著他的手使勁嗅嗅，突然間他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轉過來，剛要吻她，愣了一下。</p>
“眼睛怎麽了，這麽紅？”</p>
她揉了揉眼睛，“剛剛進什麽東西了，揉了揉，就成這樣了。”</p>
他擰眉深深看著她，不到兩秒，她自己湊過來吻他，側過身抬手撫他的胸口，唇?廝磨間含混不清地吐出幾個字：“哥哥你抱抱我。”</p>
她時常這樣叫他，兩個人的時候，“哥哥“這兩個字讓他覺得像是一種情趣，也就默認了。</p>
他抱住了她，撫摸她，很快發現她一反常態的主動，她輕咬他的耳朵，這樣明顯的暗示。他有些疑惑，但終究被本能打敗，被席卷進她難得的熱情裏麵去。</p>
外麵是才升起不久的太陽，室內已經是一片旖旎，他從後麵進入，這是她唯一喜歡的姿勢。</p>
很奇怪，就連她的第一次用的也是這樣的姿勢，麵對麵的時候她總是沒法進入狀態，他的手撫著她削瘦的脊背，將她按著跪趴在沙發上，動作更加激烈的時候，聽見她的聲音，嗚嗚咽咽的。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她好像是真的在哭泣。</p>
而且像是傷心的那種哭泣。</p>
</p>
門鈴響的時候陸仲顏正在等泡麵。</p>
門口站的人是秦殊，拎了一大堆東西。</p>
她嘴裏還咬著筷子，蹙眉看了看，秦殊帶了保溫飯桶來，還有好幾個大大小小的餐盒，另外還有雞和魚</p>
秦殊側身就往裏走，陸仲顏攔了一把，取下筷子，“這幾個意思？”</p>
“我媽讓我給你的。”</p>
聞言，陸仲顏表情緩和下來，給他讓了路。</p>
秦老太太有時候是會給她送一些吃的過來的，不過這一次她看了一下。發現數量和種類都有些誇張，有少量做好的飯菜，也有沒有做過的食材。</p>
“這次怎麽這麽多啊？”</p>
秦殊把做好的那些往冰箱裏麵塞，瞟了一眼餐桌上冒著熱氣的方便麵桶，一邊迴答：“誰知道？可能是聽說你的不良生活習慣了吧。”</p>
“一定是秦慕這個移動大喇叭又說什麽了，”她表情有些開心，“還是老太太疼我”</p>
他放好東西，就瞥見她正興奮地看餐盒，還迴頭對他笑：“有土豆燉牛腩呢，我最喜歡了”</p>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心裏卻軟軟化了一片。</p>
她笑了，這世上沒什麽比這個更珍貴了。</p>
“我給老太太打個電話道謝去。”她咬著筷子興奮地往出走，想去找，秦殊叫住她。</p>
“不用打了，反正也是多出來的，你留著吃就好，你的謝意我會跟我媽轉達的。”</p>
她腳步頓住，若有所思。</p>
其實秦老太太近來對於她的關心已經越來越少了，她也已經很久沒有去過秦家，主要是過去的那些事情讓她覺得有些沒臉見老太太。</p>
秦家的家教十分嚴格，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氛圍，秦家人都是嚴於律己的，從秦殊跟秦慕身上都能看的出來，像她這種生活混亂的姑娘，去秦家就像是一個異類。</p>
她頹然打消了給秦老太太打電話的想法，聲音低落下去：“那你幫我謝謝老太太。”</p>
秦殊蹙眉，小心翼翼地看她。</p>
怎麽高興了沒幾秒，情緒又低落下去了？</p>
“也謝謝你，秦律師，那我就不送了，門在那邊。”</p>
她抬手指了指，語氣已經恢複淡然。</p>
“”</p>
秦殊冷了臉，“你當我送外賣的呢？”</p>
她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坐在了餐桌邊，“不然呢，難道我要假惺惺地留你喝茶，然後你再假惺惺地拒絕我？何必這麽麻煩。”</p>
秦殊撇撇嘴，才幾句話而已，他就又沒有了跟她說話的興致，他又開始覺得她討厭了。</p>
真是個不討喜的姑娘。</p>
他抬頭瞥見餐桌，走過去看了看，餐桌上擺了一堆照片。</p>
是兇案現場的照片，受害人的死相並不好看，溺死，已經形成巨人觀，照片看著又惡心又驚悚。</p>
他皺眉，“你就看著這些東西吃飯？”</p>
她點點頭。</p>
陸仲顏的生活習慣真是越來越匪夷所思了。</p>
他扯著嘴角，問了句：“蘇黎跟遲辰夫的婚禮你去嗎？”</p>
“說不上，有時間就去，有工作就不去。”</p>
誠如秦慕所說，真是想工作想瘋了，廢寢忘食。日以繼夜，晚上迴來還在看現場照片，沒有一點兒自己的生活和時間。</p>
這樣的生活狀態她已經持續了幾年了。</p>
他就這麽居高臨下地靜靜看著她，站了一會兒。</p>
她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來，“怎麽？蘇黎要結婚，新郎不是你，你很傷心？”</p>
他沒有說話。</p>
她的表情隻有幸災樂禍，說真的，沒有傷心，一點兒也沒有，雖然明明早就知道她已經不在意他喜歡誰，可現在看到她這樣淡然地說這些話。他還是覺得不舒服。</p>
她居然還笑了笑：“我給你介紹蘇黎這個客戶的時候，可是萬萬沒想到，秦律師會對別人的女人這麽上心。”</p>
她在笑，可是滿心淒涼。</p>
她確實是沒想到，秦殊會喜歡上蘇黎，她以為秦殊長年處於空窗期，應該還是感情潔癖的問題，也許是對朱葉戀戀不忘，可她萬萬沒想到，迴國沒多久，他會跟蘇黎勾搭上。</p>
秦殊聞言，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那也不如陸警官你。你不照樣對別人的男人很上心？還為別人的男人生孩子。”</p>
陸仲顏臉色驟變。</p>
這是個話題禁區，秦殊出口之後其實就後悔了。</p>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她對他絲毫不在意的態度，聽見她冷嘲熱諷的話語，他就忍不住了。</p>
好像她捅了他一刀子，他就非要捅迴去一樣。</p>
尷尬的沉默。</p>
他艱難地張了張口：“對不”</p>
“秦律師，你知道為什麽這麽久我一直跟你維持這種假惺惺的，說朋友不是朋友，說兄妹不是兄妹的關係麽？”</p>
她打斷他問。</p>
他別過臉，無法直視她的雙眼，沉默著。</p>
“因為你是秦家人，就像秦慕一樣，你們都是秦阿姨的孩子。秦阿姨照顧過我很多，你曾經也照顧過我，所以，我之所以沒有跟你撕破臉皮，不是因為我不敢，而是因為我不願意。”</p>
她把筷子放在了桌上，表情淡漠，語氣平靜：“但是，如果你再逼我，我無法保證。”</p>
他說不出話來，他知道他又搞砸了。</p>
找著借口來看她，擔心她吃不好還帶了一大堆東西來，甚至還編個謊言</p>
可他居然還是給搞砸了。</p>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當他努力想要靠近她，好像一切就會失控地朝著更加糟糕的方向發展而去。</p>
一如當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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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會一個接著一個來，這樣推算，時間應該是在前進的，但是，秦殊感覺不到，從給陸仲顏的那通電話開始，他覺得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沒有再前進過一步。</p>
他必須得拚命地工作，那段日子他真的是工作到連命也不要了，每天廢寢忘食地加班，一定要自己累及才迴家，麵對空蕩蕩的房間，心裏又空的發慌，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沒有食欲，似乎連生物鍾都亂了。</p>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調整，他吃安定片，逼著自己吃飯，結果效果反而更糟糕，逼著自己吃進去的東西都會吐出來，他得了很嚴重的厭食症。</p>
那段日子他突然有些絕望了，在他的生活中這樣的情況前所未有，吃不了飯也讓他難受，睡不好也讓他難受。他隻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工作裏麵，最後的結果是，他的身體徹底地垮了。</p>
嚴重的營養不良，加上腸胃炎，他一個人在異國的醫院住了大半個月，整個人瘦了一圈。</p>
那段日子就連同事都覺得他瘋了，住院的時候還在看工作相關的資料，簡直是走火入魔的狀態。</p>
出院後他的日子依然過的十分艱難，開始緩慢地調理自己的身體，秦媽媽為了生病這事兒沒少數落他，還催著他迴國，那段日子他脾氣也很暴躁，一言不合就掛斷電話，秦媽媽也氣的要死。</p>
秦慕隻得在中間不斷地調解。</p>
那段日子，秦殊在跟秦慕聯係的時候一直沒有提起過陸仲顏。</p>
這個名字，這三個字簡直就是他骨頭裏的一根刺，他發覺自己已經連叫出這個名字的勇氣都沒有，然而有一天，秦慕主動提起來了。</p>
“哥，今天我去了市警局一趟，見到仲顏姐了，她現在可真牛，非要我叫她陸警官”</p>
skype的屏幕上，秦慕的表情明顯是不服氣，秦殊有些恍然。</p>
“她現在好像還做的挺開心的，而且兇殺組好啊。那邊都是便衣，不穿警服的，我也不想穿警服”</p>
秦殊安安靜靜聽秦慕絮絮叨叨了一大堆關於在警局遇到陸仲顏的事情，表情隻是越來越淒涼。</p>
她真的過的很好。</p>
沒有他，她很好。</p>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p>
“哥哥？你在聽我說嗎？”</p>
秦慕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扯了迴來，他愣了愣，艱難地笑了笑：“你說你的。”</p>
秦慕繼續：“我跟你說，我還遇見仲顏姐的男朋友了，那個安子遇，對仲顏姐真的很好，仲顏姐還沒下班他就在那等著，我才知道一件了不得的事情。”</p>
“什麽了不得？”</p>
“那個安子遇跟你一樣，不過是看起來不顯老而已。其實也是大仲顏姐十二歲，十二歲，整整一輪啊！”</p>
秦殊攥緊了拳頭，心口疼的無法唿吸。</p>
“沒想到他們口味都這麽重，一個喜歡老的，一個喜歡小的”</p>
後麵秦慕說了什麽，秦殊已經恍恍惚惚的聽的不是很清楚了，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麽關掉skype的，隻是秦慕那句話還不斷地在腦海中迴放。</p>
原來那男人大她十二歲。</p>
巧合嗎？</p>
他想要問個究竟，可是他還有什麽資格再去問？</p>
他扔了她，整整三次，她說是最後一次了，陸仲顏的性子他很清楚。話說出口，那就是已經決定了，沒有迴旋的餘地，所以他打電話的時候，她才能那樣冷漠</p>
她也許可以找別人，還可以愛上別人，可他卻不同，他在英國的這些年並不是沒有努力過，也有很多女人跟他示好，可他根本就做不到，除了她他誰也不想要。</p>
過度嚴重的感情潔癖讓他根本就無法像別的男人一樣將就，隨便去換個人。</p>
他突然覺得，也許他一輩子就那樣下去了。</p>
此生了了，沒有她，沒有任何人，他隻能一個人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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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仲顏會懷孕是個意外，因為她記得跟安子遇之間一直都有做措施。</p>
懷孕了之後，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麽辦，另一個意外接踵而至。</p>
一個女人在她下班迴去的路上當著她衝上來就要打她。</p>
陸仲顏不怕，她從小是小太妹，後來還學了跆拳道，一般女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她就還擊了，把那女人的手反剪到背後，才聽到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三，你憑什麽勾引我老公！”</p>
她一驚，分神的空兒就被對方一把推開了，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