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房間裏麵一片安靜，連掛鍾走針的聲音都清晰可聞。</p>
陸仲顏看著秦殊，半響，突然笑了。</p>
那笑容有些淒涼，看的秦殊心頭一緊，張嘴還想說什麽，陸仲顏的又響了起來。</p>
她低頭看了一眼，“我朋友來了，我得走了。”</p>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p>
她轉身就走，手剛搭上門把，他從後跟過來，手抵住了門。</p>
他就是想留住她，他甚至還沒想好用什麽借口，這是一個本能的動作，他心裏有點慌，那種曾經淩遲過他的感覺又來了，眼睜睜看她從自己生命中走開，他忍不了，再也不複以往的內斂和克製。</p>
兩個人在門口僵持，她的電話還在不停地響，他聽著煩，幹脆一把奪了過去按下接聽。</p>
“陸警官，我在樓下了，你現在下來還是？”</p>
是個男人的聲音，他皺緊了眉頭，她正一臉惱火地要去奪迴自己的。被他伸開長臂擋開了，他側頭，對著電話那頭道：“她不會下去了。”</p>
那邊的人愣了愣，“你是誰？”</p>
“我是”他頓了頓，“我是她哥哥。”</p>
然後緊跟著補了個問題：“你是誰？”</p>
“哦我是她的朋友，我叫stevenholder，她剛才跟我通電話的時候說我可以來接她”</p>
陸仲顏已經徹底火了，擋開秦殊那支手臂就開始攻擊。</p>
秦殊一心兩用，沒提防被她一擊勾拳打中腰，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她剛要彎身去撿，就被秦殊扭住手臂一下子背了過去。</p>
聽得見肩關節發出的一聲響，她痛的皺起眉頭來，想反抗，可因為感冒的緣故根本使不上力氣，她氣急敗壞，“你放開我！”</p>
地上的電話還隱約傳來steven的唿喚，秦殊沉著臉，巋然不動，牢牢地鎖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身後說，“陸仲顏，別以為我真的就不敢動你。”</p>
她聞言一怔，頓時就委屈的直想掉眼淚。</p>
但她隻是想，她不會真的哭，她早就告訴過自己絕不能再在他麵前哭泣了。</p>
“你你讓我先接完電話，他是為我來的，這樣掛斷電話不禮貌。”</p>
身後的男人冷哼了一聲，“你什麽時候變成有禮貌的人了？”</p>
地上的電話突然安靜下來，連那些隱隱約約的聲音也沒有了，屏幕完全黑下來。</p>
而秦殊跟陸仲顏還維持著那個難受的姿勢，脅迫一般。</p>
陸仲顏恨恨道：“欺負一個生了病的女人，秦律師，你好樣的。”</p>
“過獎，沒想到你還當自己是女人。”</p>
他鬆開了她，她一刻也沒等就拿起，然後直奔陽台的窗口，往樓下看。</p>
那副緊張的神情看的秦殊及不舒服。</p>
他慢慢走到她身後。</p>
“stevenholder，是誰？”</p>
她冷冷迴答：“都說了是朋友。”</p>
“什麽樣的朋友？”</p>
“和你有關係？”</p>
她動手又要給steven打電話，秦殊靜了兩秒，抬手攔住她，她擰眉瞪著他，“你到底想怎麽樣？！”</p>
她聲音很大，像是在罵人。</p>
他把手收了迴來，“上次你來的時候，你說你現在過的很好，是真的嗎？”</p>
“是真的，很好，非常好，沒有你的日子，簡直好的不能再好！”</p>
秦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低頭轉身。“你走吧。”</p>
陸仲顏愣了一下。</p>
“在我改變主意之前，離開。”他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p>
她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很快地就越過他，離開了。</p>
沒有一秒猶豫，沒有一次迴頭。</p>
秦殊站在空房間裏麵，很久很久，沒有動過。</p>
</p>
陸仲顏坐上steven的車的時候還氣唿唿的。</p>
steven打量她一眼，“怎麽了，火氣又這麽大？”</p>
她想起秦殊，煩躁地別過臉，“沒事，就是遇到個神經病。”</p>
“剛才接電話的到底是誰？聽見那邊聲音我還當你抓人抓多了被仇家找上門綁架了，我都準備要報警了。”</p>
她迴答：“是個神經病。”</p>
steven覺得現在的情況不該問的。但實在忍不住，“我沒聽你說過你有哥哥。”</p>
“那是因為我確實沒有哥哥，剛才那個”</p>
她猶豫了一下，才說：“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我哥哥的人而已。”</p>
“是嗎？”steven意有所指地笑著說：“以前約你從不肯出來，今天這麽主動要我來接你，看來你拿那個人沒辦法，這可不常見。”</p>
她咬咬牙，轉過臉來對著他擠出個假惺惺的笑容來，“steven，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種心理醫生的職業病在約會的時候要是發病，很可能會毀了約會？”</p>
他恍然大悟，“難怪我以前約會都不成功，不過像你這麽沒禮貌這麽直白說出來的，你是第一個，以後我會注意。”</p>
她係上安全帶，問了句：“steven，你總約我，是想泡我嗎？”</p>
“像你這麽直白問的也是第一個。”</p>
“你還沒迴答我問題。”</p>
steven踩了離合，“你那種問法我沒法迴答，泡？雖然我國語不是多好，可這個詞好像不是什麽好詞，我承認我是想多了解你一些。”</p>
她困倦地眨眨眼，看向窗外，“別了解了，不然嚇死你，我就是個內心陰暗，歇斯底裏，粗魯，暴力，沒教養的人。”</p>
“這麽喜歡自我貶低？”</p>
“我說的是事實。”她摸了摸額頭，靜靜看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風景，好一會兒，又開口：“能不能送我去警局？我想起還有些工作。”</p>
steven表情訝異，瞥她一眼。</p>
她表情認真，他頓時了然，有些失落：“原來你專程叫我來接你不過是為了擺脫那個男人。”</p>
她沒有說話，好在steven也沒有再為難她，車子調轉了方向，向警局駛去。</p>
steven是絕對的紳士，非常善解人意，她覺得她有些卑鄙，不過她自認本來自己也算不得什麽好人，下車的時候還給steven留了一句話。</p>
“想不被我利用，就別再試圖接近我。”</p>
steven在車裏坐著琢磨了好一會兒這句話的意思。</p>
燒已經退了，精神雖然不算好，但還是勉強可以工作，陸仲顏迴到辦公室裏麵就埋頭卷宗。</p>
她沒有辦法，停不下來，除了工作以外她什麽都沒了，她必須得不停地工作才能保證自己不胡思亂想，這一點。別人是沒有辦法理解的。</p>
她時常覺得自己已經處在一個崩潰的邊緣，岌岌可危，這些，別人也沒辦法理解。</p>
這世上還有能理解她的人嗎？</p>
經過過去這些年，她早就已經不奢望了。</p>
隻是曾經，在很久以前，她以為秦殊會是不同於別人的那一個</p>
</p>
那些隱晦的感情突然明晰化的時候，對於秦殊而言形同滅頂之災。</p>
陸仲顏對他曾經的確是有些依戀，可那都是因為她從小一無所有，隻能依賴他，更何況，那時候的她，才十五歲，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p>
可以算是他帶大的孩子。</p>
從她尚在繈褓中的時候，到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是看著她長大的，他的性格，他所受的教育，他的家庭環境，都讓他覺得自己的感情是危險的，帶著變態傾向的。</p>
那時候，他覺得恐慌。</p>
好像自己所堅信的一切都被自己推翻了，原本順風順水的人生全都沒了定數，他居然喜歡上了她！</p>
可是那時候，他的小女孩已經很討厭她了，對於他的關心絲毫不領情，她從那時候起已經變得像個刺蝟，每次見麵針鋒相對，不吝於用最惡毒的言辭來刺激他，趕著他走。</p>
一次又一次。</p>
她不再是那個用零食和陪伴就能寬慰的小女孩，他簡直無計可施，而充滿罪惡感的感情將他自己折磨的簡直快要崩潰。</p>
她的日子過的很頹廢，逃課，抽煙，喝酒他看不下去，耐著性子一次又一次地去勸她，次次都被她冷言冷語地駁迴來，他在那樣的日子裏麵心力交瘁。</p>
偏偏，朱葉還因為他又開始找陸仲顏而頗有微詞。</p>
所以那個時候，他沒有太多猶豫，跟朱葉提出了分手。</p>
朱葉很好，可是在他心裏，交往的時候不曾刻骨，既然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就沒有必要再去拖累別人，然而</p>
那分手提的突兀，朱葉敏感地意識到有什麽不對了，終於在某天歇斯底裏地跟他吵了起來，話語難聽至極：“秦殊，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陸仲顏，你說實話吧，你就是個戀童癖吧？！”</p>
他小心藏在心底裏的感情。經由別人的口說出來，就是這麽的不堪和惡心。</p>
這一針見血的話讓他那一刻愣在原地不能反擊。</p>
那些伶牙俐?都沒有了。</p>
他終於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地走上一條完全扭曲的軌道。</p>
和朱葉的分手並不和平，接踵而至又是秦媽媽開始催婚，知道他和朱葉分手之後就是一頓痛罵。</p>
他的生活全都亂了。</p>
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這其中尤為痛苦的時候，就是見到陸仲顏的時候。</p>
她根本懶得理會他，很多時候他就在校門口等她放學，可她出來看也不看他，他隻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跟著她到福利院附近的公園，會看到她坐在秋千上動作老練地拿出煙來點，他就總是會去奪。</p>
她被他奪得煩了也會嚷嚷。</p>
“秦殊，你到底是有多閑？你不用工作的嗎，你成天這麽跟著我不怕你女朋友再吃醋？”</p>
他將手中的煙滅了扔掉，迴答：“我跟朱葉已經分手了。”</p>
她怔住了。</p>
過了幾秒，別過臉去，“那你也別跟著我，我看見你，會覺得煩。”</p>
“要是你聽我的話，我就不再跟著你。”</p>
陸仲顏冷哼了一聲，“你還真拿自己當迴事兒了，這世上沒人能管我。”</p>
他向來不是個耐心的人，這輩子的耐心幾乎都已經在這段時間用盡了，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簡直就不像是他，然而，陸仲顏是個鐵石心腸的姑娘，對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視而不見，不僅如此，還想盡了辦法擺脫他。</p>
他知道她恨，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用那種破釜沉舟的辦法來對付他的糾纏。</p>
十六歲的春天，陸仲顏交了第一個男朋友，名叫林軒，跟她簡直是臭味相投，一個小混混一個小太妹。在學校裏麵都是那種別人見了要繞道走的角色。</p>
秦慕跟秦殊說這件事的時候表情十分八卦：“我感覺在二中仲顏姐就跟那壓寨夫人似的，唉，我現在在學校見到仲顏姐都不大敢跟她說話”</p>
秦殊沒說話，隻是攥緊了拳頭。</p>
那天秦殊難得迴趟家，卻連飯也沒吃就奪門而出了，去找陸仲顏，在福利院怎麽也找不到，公園也沒有，於是在福利院門口等。</p>
十一點，福利院實行門禁，陸仲顏都沒有迴來。</p>
那是秦殊覺得生命中最漫長的等待，陸仲顏沒有，他連打個電話都不能。完全無計可施，那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對陸仲顏的感情有多糟糕。</p>
完全是失控的，得不到迴應的，是他最不想要的那一種愛情。</p>
他在福利院的門外，瘋了一樣地想念曾經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什麽時候不見了的？他想不起來，隻是想到都是剜心的痛。</p>
</p>
那天晚上陸仲顏跟林軒在酒吧逗留了很久。</p>
陸仲顏其實是不喜歡同齡的男孩子的，在她眼裏他們都不夠成熟，對於林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不過是她恰好需要一個擺脫秦殊的理由，而林軒恰好跟她告白，她就順勢接受了。</p>
她是個不太會為別人著想的女孩，一向自私。何況那時候的戀愛都還算單純，她覺得有這麽個男朋友也是無所謂的事情，但是始料未及的，臨近福利院了，林軒開始對她動手動腳。</p>
她喝了些酒，微醺，身體有些無力，推了林軒兩把也沒推開，反倒被林軒一把抵住了靠在牆上。</p>
林軒的臉靠近了，酒氣都噴灑在她臉上，她微微頭暈，其實這個時候，她可以喊叫的，或者還可以掙紮一下，但是，她懶得動。</p>
她不喜歡林軒，但也不討厭，對於她來說身體的觸碰都是無所謂的，反正對象如果不是秦殊，是誰都沒差，所以，她甚至動也沒動，見林軒低下頭來，就閉上了眼。</p>
不過，她沒有等到林軒的吻，等到的是林軒一聲驚叫。</p>
睜眼就發現林軒已經倒在地上，而眼前是秦殊的背影。</p>
她愣了一下，秦殊轉身就扭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他車上帶，她縮了縮，力氣終究不敵他，被他硬是塞上了車，落下中控鎖，她困在車裏出不去了，而車窗外，秦殊走向剛爬起身的林軒，接連又是幾拳打下去。</p>
林軒畢竟也是個小混混，受不得這個氣，很快反擊，然而幾下就被秦殊製服，被壓著，臉貼著地麵動彈不得。</p>
“你再騷擾陸仲顏一次，”秦殊嗓音森冷道：“我保證沒這麽容易放過你。”</p>
“什麽騷擾，她情我願的，你算老幾你管我們”</p>
“我是她哥哥。”</p>
秦殊站起身拍拍手，居高臨下道：“別再招惹陸仲顏，憑你，還不配。”</p>
秦殊上車的時候，陸仲顏還在車上拍窗玻璃，他坐進去，一言不發地踩了離合，陸仲顏扭頭警惕地盯著他。“你做什麽？”</p>
車子嗖一下子開出去，速度極快，秦殊臉色陰沉，陸仲顏咬咬唇，晦氣地歎了一聲。</p>
林軒那小子真沒意思，兩下就被打趴下了，她找他意義何在？</p>
秦殊畢業後在律師事務所附近租了公寓，車子停在樓下，他拽著陸仲顏的手臂把人一路帶上樓，推到房子裏麵去。</p>
陸仲顏一路都在喊叫，深更半夜的，也沒人理會她，她一進去就甩開了秦殊的手。“你放開我，你神經病吧你！”</p>
秦殊尚處在盛怒之中，根本就沒聽到她的話。</p>
之前在路燈下的那一幕還不斷在腦海中迴放，那一刻她居然閉了眼，那麽乖順的姿態，等待林軒親吻！</p>
他聞見她身上的酒氣和煙草氣息，頓時怒不可遏，抓著她手把人帶到了浴室然後打開花灑，用花灑對著她衝。</p>
沒有調試過的水流有些涼，甚至噴進了她眼睛裏麵，她用手去擋，又被秦殊按住了。</p>
她也惱了，這分明就是在折磨她！</p>
一開口。水又灌進嘴裏。</p>
她不斷地逃跑，再被抓迴來，一次又一次，最後她沒了力氣，手臂被他攥的發紅，他把花灑扔進浴缸，然後揪著她的頭發把她帶到鏡子麵前，指著鏡子裏。</p>
“陸仲顏，看看你自己是什麽模樣！”</p>
他的聲音狠戾，表情盛怒。</p>
她咳嗽了兩聲，眼淚就流了出來，酒這下子醒了大半。</p>
頭發被揪的緊緊的，頭皮生疼。他下手的時候完全沒有輕重，是真的想要她疼。</p>
她的視線落在鏡子裏麵。</p>
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狼狽不堪，渾身濕淋淋的自己，而是秦殊。</p>
他的表情是陌生的，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p>
秦殊一直以來情緒控製的很好，第一次見到他生氣是她初潮的那一天，因為朱葉，可那時候也絕沒有這麽誇張，他這一刻雙目猩紅，仿佛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p>
他的耐心終於還是用完了。</p>
可是，她還在不知死活地挑釁：“我這模樣我看著挺好啊，你管我？”</p>
“我他媽的就管定你了！”</p>
秦殊第一次罵髒話，就是用在了她身上。他把她塞進已經放好水的浴缸，手抓著她的頭發就把她往水裏麵按。</p>
她反應過來，本能地開始掙紮起來，四肢胡亂地撲騰，手指甲無意識地刮過他的手背。</p>
水麵冒出氣泡來，她已經無法唿吸，冰涼的水就往嗓子眼兒灌，那種窒息的感覺壓頂，她內心充滿恐懼，她覺得秦殊是真的要殺了她。</p>
那真是生死攸關的一刻，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漫長的好像一個世紀，秦殊鬆開了她，她在浴缸裏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唿吸，一邊咳嗽，一邊擦著眼淚。</p>
那種重新得到氧氣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她粗喘著，委屈的眼淚卻越流越多。</p>
秦殊想殺她，秦殊真的想殺她，這麽粗暴的對她，可她覺得自己明明就沒有得罪他</p>
明明是他不要她的，一次又一次，是他先放手的！</p>
秦殊在浴缸前坐著，問她：“什麽感覺？”</p>
她喘息還沒有平複過來，隻喃喃地邊哭邊罵：“秦殊你混蛋，你這是殺人”</p>
他一把扭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我問你，死是什麽感覺？”</p>
她咬著嘴唇，眼淚源源不斷地流出來。</p>
“你掙紮什麽？不是破罐子破摔了嗎，不是不想好好活了嗎，你幹嘛不去死？”</p>
他語氣冰冷，表情漠然，語氣帶著嘲諷。</p>
她抽抽鼻子，抬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嗚咽著，卻無法反駁他的話。</p>
她承認，她是沒有心思好好活了，可是身體的本能還在，剛才那一刻明明累及，卻還是在掙紮。</p>
“既然沒做好準備死，你就給我好好活著。”他沉了口氣，“別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p>
她捂著臉，哭的更加傷心。</p>
他身上頭發上，甚至臉上都是水，浴室的地上也都是水，他也難得的不講究了，半跪在地上，傾身抱住她，手在她後背輕撫，他說：“沒事了，我在。”</p>
直到她哭泣的聲音慢慢小下去。他手探了一下水溫，摸摸她的頭發，聲音柔下來：“起來洗澡，不然會感冒。”</p>
她咬著嘴唇，還有些別扭。</p>
他太狠了，用這種方法來刺激她，就算她現在知道了他的意圖，可還是不能不計較。</p>
他挽了一下她的手臂，見她不動，又輕哄：“聽話，起來洗澡。”</p>
“我原來”她抽抽搭搭地出了聲，“我原來聽話過的，你忘了嗎？我知道你要準備高考我都不去找你。我不打擾你，可是我媽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你讓我去福利院，我就聽你的話去福利院，可你知道我在福利院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你不知道”</p>
他的心在她的述說中慢慢沉下去。</p>
“你為了你女朋友，你也不要我了，我知道我不是你親妹妹，你隨時都能把我扔掉，既然這樣你就不要靠近我啊，為什麽還要讓我對你抱有希望？！”</p>
他心痛的要死，卻說不出什麽辯駁的話來。</p>
她沒有說錯，他離開她。已經有兩次了，不管是因為什麽理由，他把她一個人拋下了。</p>
他的小女孩，這些年來踽踽獨行，該有多孤獨？</p>
他又抱緊她，“對不起，對不起”</p>
那個晚上，他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遍“對不起”，等到她情緒平複下來，已經是半夜了。</p>
沒有可以換的衣服，她洗完澡穿了一件他的襯衫出來，他低頭匆匆去浴室。</p>
他還是渾身的水，衣服都黏在身上，潔癖的天性作祟，很不舒服，他洗完出來，就見她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p>
他的襯衫她穿著很大，可是沒有褲子，襯衫下擺堪堪遮到腿根，一雙白皙的長腿，他本來要走過去的腳步就停住了。</p>
心跳加快，口幹舌燥，他覺得渾身所有的血液都在朝著下麵湧。</p>
房間裏麵一片安靜，連掛鍾走針的聲音都清晰可聞。</p>
陸仲顏看著秦殊，半響，突然笑了。</p>
那笑容有些淒涼，看的秦殊心頭一緊，張嘴還想說什麽，陸仲顏的又響了起來。</p>
她低頭看了一眼，“我朋友來了，我得走了。”</p>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p>
她轉身就走，手剛搭上門把，他從後跟過來，手抵住了門。</p>
他就是想留住她，他甚至還沒想好用什麽借口，這是一個本能的動作，他心裏有點慌，那種曾經淩遲過他的感覺又來了，眼睜睜看她從自己生命中走開，他忍不了，再也不複以往的內斂和克製。</p>
兩個人在門口僵持，她的電話還在不停地響，他聽著煩，幹脆一把奪了過去按下接聽。</p>
“陸警官，我在樓下了，你現在下來還是？”</p>
是個男人的聲音，他皺緊了眉頭，她正一臉惱火地要去奪迴自己的。被他伸開長臂擋開了，他側頭，對著電話那頭道：“她不會下去了。”</p>
那邊的人愣了愣，“你是誰？”</p>
“我是”他頓了頓，“我是她哥哥。”</p>
然後緊跟著補了個問題：“你是誰？”</p>
“哦我是她的朋友，我叫stevenholder，她剛才跟我通電話的時候說我可以來接她”</p>
陸仲顏已經徹底火了，擋開秦殊那支手臂就開始攻擊。</p>
秦殊一心兩用，沒提防被她一擊勾拳打中腰，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她剛要彎身去撿，就被秦殊扭住手臂一下子背了過去。</p>
聽得見肩關節發出的一聲響，她痛的皺起眉頭來，想反抗，可因為感冒的緣故根本使不上力氣，她氣急敗壞，“你放開我！”</p>
地上的電話還隱約傳來steven的唿喚，秦殊沉著臉，巋然不動，牢牢地鎖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身後說，“陸仲顏，別以為我真的就不敢動你。”</p>
她聞言一怔，頓時就委屈的直想掉眼淚。</p>
但她隻是想，她不會真的哭，她早就告訴過自己絕不能再在他麵前哭泣了。</p>
“你你讓我先接完電話，他是為我來的，這樣掛斷電話不禮貌。”</p>
身後的男人冷哼了一聲，“你什麽時候變成有禮貌的人了？”</p>
地上的電話突然安靜下來，連那些隱隱約約的聲音也沒有了，屏幕完全黑下來。</p>
而秦殊跟陸仲顏還維持著那個難受的姿勢，脅迫一般。</p>
陸仲顏恨恨道：“欺負一個生了病的女人，秦律師，你好樣的。”</p>
“過獎，沒想到你還當自己是女人。”</p>
他鬆開了她，她一刻也沒等就拿起，然後直奔陽台的窗口，往樓下看。</p>
那副緊張的神情看的秦殊及不舒服。</p>
他慢慢走到她身後。</p>
“stevenholder，是誰？”</p>
她冷冷迴答：“都說了是朋友。”</p>
“什麽樣的朋友？”</p>
“和你有關係？”</p>
她動手又要給steven打電話，秦殊靜了兩秒，抬手攔住她，她擰眉瞪著他，“你到底想怎麽樣？！”</p>
她聲音很大，像是在罵人。</p>
他把手收了迴來，“上次你來的時候，你說你現在過的很好，是真的嗎？”</p>
“是真的，很好，非常好，沒有你的日子，簡直好的不能再好！”</p>
秦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低頭轉身。“你走吧。”</p>
陸仲顏愣了一下。</p>
“在我改變主意之前，離開。”他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p>
她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很快地就越過他，離開了。</p>
沒有一秒猶豫，沒有一次迴頭。</p>
秦殊站在空房間裏麵，很久很久，沒有動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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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仲顏坐上steven的車的時候還氣唿唿的。</p>
steven打量她一眼，“怎麽了，火氣又這麽大？”</p>
她想起秦殊，煩躁地別過臉，“沒事，就是遇到個神經病。”</p>
“剛才接電話的到底是誰？聽見那邊聲音我還當你抓人抓多了被仇家找上門綁架了，我都準備要報警了。”</p>
她迴答：“是個神經病。”</p>
steven覺得現在的情況不該問的。但實在忍不住，“我沒聽你說過你有哥哥。”</p>
“那是因為我確實沒有哥哥，剛才那個”</p>
她猶豫了一下，才說：“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我哥哥的人而已。”</p>
“是嗎？”steven意有所指地笑著說：“以前約你從不肯出來，今天這麽主動要我來接你，看來你拿那個人沒辦法，這可不常見。”</p>
她咬咬牙，轉過臉來對著他擠出個假惺惺的笑容來，“steven，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種心理醫生的職業病在約會的時候要是發病，很可能會毀了約會？”</p>
他恍然大悟，“難怪我以前約會都不成功，不過像你這麽沒禮貌這麽直白說出來的，你是第一個，以後我會注意。”</p>
她係上安全帶，問了句：“steven，你總約我，是想泡我嗎？”</p>
“像你這麽直白問的也是第一個。”</p>
“你還沒迴答我問題。”</p>
steven踩了離合，“你那種問法我沒法迴答，泡？雖然我國語不是多好，可這個詞好像不是什麽好詞，我承認我是想多了解你一些。”</p>
她困倦地眨眨眼，看向窗外，“別了解了，不然嚇死你，我就是個內心陰暗，歇斯底裏，粗魯，暴力，沒教養的人。”</p>
“這麽喜歡自我貶低？”</p>
“我說的是事實。”她摸了摸額頭，靜靜看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風景，好一會兒，又開口：“能不能送我去警局？我想起還有些工作。”</p>
steven表情訝異，瞥她一眼。</p>
她表情認真，他頓時了然，有些失落：“原來你專程叫我來接你不過是為了擺脫那個男人。”</p>
她沒有說話，好在steven也沒有再為難她，車子調轉了方向，向警局駛去。</p>
steven是絕對的紳士，非常善解人意，她覺得她有些卑鄙，不過她自認本來自己也算不得什麽好人，下車的時候還給steven留了一句話。</p>
“想不被我利用，就別再試圖接近我。”</p>
steven在車裏坐著琢磨了好一會兒這句話的意思。</p>
燒已經退了，精神雖然不算好，但還是勉強可以工作，陸仲顏迴到辦公室裏麵就埋頭卷宗。</p>
她沒有辦法，停不下來，除了工作以外她什麽都沒了，她必須得不停地工作才能保證自己不胡思亂想，這一點。別人是沒有辦法理解的。</p>
她時常覺得自己已經處在一個崩潰的邊緣，岌岌可危，這些，別人也沒辦法理解。</p>
這世上還有能理解她的人嗎？</p>
經過過去這些年，她早就已經不奢望了。</p>
隻是曾經，在很久以前，她以為秦殊會是不同於別人的那一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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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隱晦的感情突然明晰化的時候，對於秦殊而言形同滅頂之災。</p>
陸仲顏對他曾經的確是有些依戀，可那都是因為她從小一無所有，隻能依賴他，更何況，那時候的她，才十五歲，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p>
可以算是他帶大的孩子。</p>
從她尚在繈褓中的時候，到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是看著她長大的，他的性格，他所受的教育，他的家庭環境，都讓他覺得自己的感情是危險的，帶著變態傾向的。</p>
那時候，他覺得恐慌。</p>
好像自己所堅信的一切都被自己推翻了，原本順風順水的人生全都沒了定數，他居然喜歡上了她！</p>
可是那時候，他的小女孩已經很討厭她了，對於他的關心絲毫不領情，她從那時候起已經變得像個刺蝟，每次見麵針鋒相對，不吝於用最惡毒的言辭來刺激他，趕著他走。</p>
一次又一次。</p>
她不再是那個用零食和陪伴就能寬慰的小女孩，他簡直無計可施，而充滿罪惡感的感情將他自己折磨的簡直快要崩潰。</p>
她的日子過的很頹廢，逃課，抽煙，喝酒他看不下去，耐著性子一次又一次地去勸她，次次都被她冷言冷語地駁迴來，他在那樣的日子裏麵心力交瘁。</p>
偏偏，朱葉還因為他又開始找陸仲顏而頗有微詞。</p>
所以那個時候，他沒有太多猶豫，跟朱葉提出了分手。</p>
朱葉很好，可是在他心裏，交往的時候不曾刻骨，既然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就沒有必要再去拖累別人，然而</p>
那分手提的突兀，朱葉敏感地意識到有什麽不對了，終於在某天歇斯底裏地跟他吵了起來，話語難聽至極：“秦殊，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陸仲顏，你說實話吧，你就是個戀童癖吧？！”</p>
他小心藏在心底裏的感情。經由別人的口說出來，就是這麽的不堪和惡心。</p>
這一針見血的話讓他那一刻愣在原地不能反擊。</p>
那些伶牙俐?都沒有了。</p>
他終於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地走上一條完全扭曲的軌道。</p>
和朱葉的分手並不和平，接踵而至又是秦媽媽開始催婚，知道他和朱葉分手之後就是一頓痛罵。</p>
他的生活全都亂了。</p>
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這其中尤為痛苦的時候，就是見到陸仲顏的時候。</p>
她根本懶得理會他，很多時候他就在校門口等她放學，可她出來看也不看他，他隻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跟著她到福利院附近的公園，會看到她坐在秋千上動作老練地拿出煙來點，他就總是會去奪。</p>
她被他奪得煩了也會嚷嚷。</p>
“秦殊，你到底是有多閑？你不用工作的嗎，你成天這麽跟著我不怕你女朋友再吃醋？”</p>
他將手中的煙滅了扔掉，迴答：“我跟朱葉已經分手了。”</p>
她怔住了。</p>
過了幾秒，別過臉去，“那你也別跟著我，我看見你，會覺得煩。”</p>
“要是你聽我的話，我就不再跟著你。”</p>
陸仲顏冷哼了一聲，“你還真拿自己當迴事兒了，這世上沒人能管我。”</p>
他向來不是個耐心的人，這輩子的耐心幾乎都已經在這段時間用盡了，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簡直就不像是他，然而，陸仲顏是個鐵石心腸的姑娘，對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視而不見，不僅如此，還想盡了辦法擺脫他。</p>
他知道她恨，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用那種破釜沉舟的辦法來對付他的糾纏。</p>
十六歲的春天，陸仲顏交了第一個男朋友，名叫林軒，跟她簡直是臭味相投，一個小混混一個小太妹。在學校裏麵都是那種別人見了要繞道走的角色。</p>
秦慕跟秦殊說這件事的時候表情十分八卦：“我感覺在二中仲顏姐就跟那壓寨夫人似的，唉，我現在在學校見到仲顏姐都不大敢跟她說話”</p>
秦殊沒說話，隻是攥緊了拳頭。</p>
那天秦殊難得迴趟家，卻連飯也沒吃就奪門而出了，去找陸仲顏，在福利院怎麽也找不到，公園也沒有，於是在福利院門口等。</p>
十一點，福利院實行門禁，陸仲顏都沒有迴來。</p>
那是秦殊覺得生命中最漫長的等待，陸仲顏沒有，他連打個電話都不能。完全無計可施，那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對陸仲顏的感情有多糟糕。</p>
完全是失控的，得不到迴應的，是他最不想要的那一種愛情。</p>
他在福利院的門外，瘋了一樣地想念曾經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什麽時候不見了的？他想不起來，隻是想到都是剜心的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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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陸仲顏跟林軒在酒吧逗留了很久。</p>
陸仲顏其實是不喜歡同齡的男孩子的，在她眼裏他們都不夠成熟，對於林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不過是她恰好需要一個擺脫秦殊的理由，而林軒恰好跟她告白，她就順勢接受了。</p>
她是個不太會為別人著想的女孩，一向自私。何況那時候的戀愛都還算單純，她覺得有這麽個男朋友也是無所謂的事情，但是始料未及的，臨近福利院了，林軒開始對她動手動腳。</p>
她喝了些酒，微醺，身體有些無力，推了林軒兩把也沒推開，反倒被林軒一把抵住了靠在牆上。</p>
林軒的臉靠近了，酒氣都噴灑在她臉上，她微微頭暈，其實這個時候，她可以喊叫的，或者還可以掙紮一下，但是，她懶得動。</p>
她不喜歡林軒，但也不討厭，對於她來說身體的觸碰都是無所謂的，反正對象如果不是秦殊，是誰都沒差，所以，她甚至動也沒動，見林軒低下頭來，就閉上了眼。</p>
不過，她沒有等到林軒的吻，等到的是林軒一聲驚叫。</p>
睜眼就發現林軒已經倒在地上，而眼前是秦殊的背影。</p>
她愣了一下，秦殊轉身就扭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他車上帶，她縮了縮，力氣終究不敵他，被他硬是塞上了車，落下中控鎖，她困在車裏出不去了，而車窗外，秦殊走向剛爬起身的林軒，接連又是幾拳打下去。</p>
林軒畢竟也是個小混混，受不得這個氣，很快反擊，然而幾下就被秦殊製服，被壓著，臉貼著地麵動彈不得。</p>
“你再騷擾陸仲顏一次，”秦殊嗓音森冷道：“我保證沒這麽容易放過你。”</p>
“什麽騷擾，她情我願的，你算老幾你管我們”</p>
“我是她哥哥。”</p>
秦殊站起身拍拍手，居高臨下道：“別再招惹陸仲顏，憑你，還不配。”</p>
秦殊上車的時候，陸仲顏還在車上拍窗玻璃，他坐進去，一言不發地踩了離合，陸仲顏扭頭警惕地盯著他。“你做什麽？”</p>
車子嗖一下子開出去，速度極快，秦殊臉色陰沉，陸仲顏咬咬唇，晦氣地歎了一聲。</p>
林軒那小子真沒意思，兩下就被打趴下了，她找他意義何在？</p>
秦殊畢業後在律師事務所附近租了公寓，車子停在樓下，他拽著陸仲顏的手臂把人一路帶上樓，推到房子裏麵去。</p>
陸仲顏一路都在喊叫，深更半夜的，也沒人理會她，她一進去就甩開了秦殊的手。“你放開我，你神經病吧你！”</p>
秦殊尚處在盛怒之中，根本就沒聽到她的話。</p>
之前在路燈下的那一幕還不斷在腦海中迴放，那一刻她居然閉了眼，那麽乖順的姿態，等待林軒親吻！</p>
他聞見她身上的酒氣和煙草氣息，頓時怒不可遏，抓著她手把人帶到了浴室然後打開花灑，用花灑對著她衝。</p>
沒有調試過的水流有些涼，甚至噴進了她眼睛裏麵，她用手去擋，又被秦殊按住了。</p>
她也惱了，這分明就是在折磨她！</p>
一開口。水又灌進嘴裏。</p>
她不斷地逃跑，再被抓迴來，一次又一次，最後她沒了力氣，手臂被他攥的發紅，他把花灑扔進浴缸，然後揪著她的頭發把她帶到鏡子麵前，指著鏡子裏。</p>
“陸仲顏，看看你自己是什麽模樣！”</p>
他的聲音狠戾，表情盛怒。</p>
她咳嗽了兩聲，眼淚就流了出來，酒這下子醒了大半。</p>
頭發被揪的緊緊的，頭皮生疼。他下手的時候完全沒有輕重，是真的想要她疼。</p>
她的視線落在鏡子裏麵。</p>
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狼狽不堪，渾身濕淋淋的自己，而是秦殊。</p>
他的表情是陌生的，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p>
秦殊一直以來情緒控製的很好，第一次見到他生氣是她初潮的那一天，因為朱葉，可那時候也絕沒有這麽誇張，他這一刻雙目猩紅，仿佛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p>
他的耐心終於還是用完了。</p>
可是，她還在不知死活地挑釁：“我這模樣我看著挺好啊，你管我？”</p>
“我他媽的就管定你了！”</p>
秦殊第一次罵髒話，就是用在了她身上。他把她塞進已經放好水的浴缸，手抓著她的頭發就把她往水裏麵按。</p>
她反應過來，本能地開始掙紮起來，四肢胡亂地撲騰，手指甲無意識地刮過他的手背。</p>
水麵冒出氣泡來，她已經無法唿吸，冰涼的水就往嗓子眼兒灌，那種窒息的感覺壓頂，她內心充滿恐懼，她覺得秦殊是真的要殺了她。</p>
那真是生死攸關的一刻，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漫長的好像一個世紀，秦殊鬆開了她，她在浴缸裏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唿吸，一邊咳嗽，一邊擦著眼淚。</p>
那種重新得到氧氣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她粗喘著，委屈的眼淚卻越流越多。</p>
秦殊想殺她，秦殊真的想殺她，這麽粗暴的對她，可她覺得自己明明就沒有得罪他</p>
明明是他不要她的，一次又一次，是他先放手的！</p>
秦殊在浴缸前坐著，問她：“什麽感覺？”</p>
她喘息還沒有平複過來，隻喃喃地邊哭邊罵：“秦殊你混蛋，你這是殺人”</p>
他一把扭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我問你，死是什麽感覺？”</p>
她咬著嘴唇，眼淚源源不斷地流出來。</p>
“你掙紮什麽？不是破罐子破摔了嗎，不是不想好好活了嗎，你幹嘛不去死？”</p>
他語氣冰冷，表情漠然，語氣帶著嘲諷。</p>
她抽抽鼻子，抬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嗚咽著，卻無法反駁他的話。</p>
她承認，她是沒有心思好好活了，可是身體的本能還在，剛才那一刻明明累及，卻還是在掙紮。</p>
“既然沒做好準備死，你就給我好好活著。”他沉了口氣，“別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p>
她捂著臉，哭的更加傷心。</p>
他身上頭發上，甚至臉上都是水，浴室的地上也都是水，他也難得的不講究了，半跪在地上，傾身抱住她，手在她後背輕撫，他說：“沒事了，我在。”</p>
直到她哭泣的聲音慢慢小下去。他手探了一下水溫，摸摸她的頭發，聲音柔下來：“起來洗澡，不然會感冒。”</p>
她咬著嘴唇，還有些別扭。</p>
他太狠了，用這種方法來刺激她，就算她現在知道了他的意圖，可還是不能不計較。</p>
他挽了一下她的手臂，見她不動，又輕哄：“聽話，起來洗澡。”</p>
“我原來”她抽抽搭搭地出了聲，“我原來聽話過的，你忘了嗎？我知道你要準備高考我都不去找你。我不打擾你，可是我媽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你讓我去福利院，我就聽你的話去福利院，可你知道我在福利院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你不知道”</p>
他的心在她的述說中慢慢沉下去。</p>
“你為了你女朋友，你也不要我了，我知道我不是你親妹妹，你隨時都能把我扔掉，既然這樣你就不要靠近我啊，為什麽還要讓我對你抱有希望？！”</p>
他心痛的要死，卻說不出什麽辯駁的話來。</p>
她沒有說錯，他離開她。已經有兩次了，不管是因為什麽理由，他把她一個人拋下了。</p>
他的小女孩，這些年來踽踽獨行，該有多孤獨？</p>
他又抱緊她，“對不起，對不起”</p>
那個晚上，他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遍“對不起”，等到她情緒平複下來，已經是半夜了。</p>
沒有可以換的衣服，她洗完澡穿了一件他的襯衫出來，他低頭匆匆去浴室。</p>
他還是渾身的水，衣服都黏在身上，潔癖的天性作祟，很不舒服，他洗完出來，就見她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p>
他的襯衫她穿著很大，可是沒有褲子，襯衫下擺堪堪遮到腿根，一雙白皙的長腿，他本來要走過去的腳步就停住了。</p>
心跳加快，口幹舌燥，他覺得渾身所有的血液都在朝著下麵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