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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房子裏麵傳來槍聲的那一刻,陸仲顏腦海中掠過的第一個可能是——


    也許是梁澤喪心病狂地想要同歸於盡。


    她心悸的厲害,也摸不清裏麵是什麽情況,剛準備進去的時候,薛舜扶著遲辰夫出來了。


    她迎上去幫忙,才剛剛把昏迷過去的遲辰夫安頓在警車上,就聽見後麵一聲轟然巨響,一陣熱浪襲來,她跟薛舜扭頭一看,全都愣住了。


    整個房子都倒了,火蛇亂舞間,那些木頭早就已經燒的不成樣子。


    薛舜一愣,繼而不管不顧地就要往過衝,被她一把攔住了。


    “讓我過去,蘇黎還在裏麵!”


    她臉色煞白,努力保持鎮定,“我們會找,你不能再過去了,會有危險。”


    “你放開”


    陸仲顏叫了旁邊的隊員來,“把他攔住了。”


    然後看了薛舜一眼,“你現在應該照顧遲辰夫,送他去醫院,這裏我會處理。”


    薛舜被兩個警員擋住,前進不得,卻還在叫嚷:“你是不是有毛病,蘇黎要是出事了,你讓我怎麽跟我打個交待!”


    她攥了攥拳,沒有說話,轉過頭朝著已經垮塌的屋子走過去。


    秦殊也還在裏麵,要是人死在這裏


    他跟蘇黎還不一樣,他本就是個律師,不該來這裏的,是她帶他來的。


    她的手有些哆嗦,沒有消防車,根本無法控製火勢,這樣怎麽找人?


    “陸警官!這邊有情況!”


    有人叫起來。


    她腳步虛浮地往過走,看清地麵上的兩個人。


    秦殊還是抱住蘇黎護著的姿勢,蘇黎從他懷中抬頭,他才痛吟一聲,放開了。


    “房子塌的時候。他們是從裏麵滾出來的然後,被這棵樹給截停了。”那警員解釋。


    蘇黎緩慢地起身,陸仲顏拉了她一把,“受傷了嗎?”


    “我沒有,不過秦律師用身體護著我”蘇黎低頭看了秦殊一眼。


    秦殊還保持著躺在地上的狀態,背部剛剛碰到樹,大概是撞的不輕,此刻表情有些痛苦,一言不發。


    陸仲顏鬆了口氣,彎下腰,從他手中直接拿走了自己的槍,口氣難聽似詛咒:“怎麽沒死呢。”


    秦殊聞言,眉頭皺的更緊,卻依然沒有說話。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詛咒他,他覺得她怨念未免太深。


    陸仲顏拿了槍,問蘇黎:“梁澤人呢?”


    “帶著葉佳茗從房子後麵的門走了,應該是那邊的方向。”


    “他們有車嗎?”


    “應該是有的,”頓了頓,想起什麽,“葉佳茗受了傷,身上在流血,梁澤看樣子是不會放了她,是不是可以用這條線索找。”


    陸仲顏點點頭,最後看了秦殊一眼,“你把這人帶過去,跟遲辰夫一起,現在趕緊送醫院,遲辰夫的傷勢不能再耽擱了,這邊我來處理。”


    背部那把藏刀深入身體八公分,好在藏刀是彎的,在身體裏的角度偏向了肺部,但是由於失血,以及挨打過程中嚴重的內髒出血,遲辰夫最終還是經曆了異常長達八個多小時的手術。


    薛舜和蘇黎就在手術室門忐忑不安地等完了這八個小時。


    手術結束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醫生宣布脫離危險,兩人這才鬆了口氣。


    因為麻醉的關係遲辰夫一直沒有醒過來,蘇黎跟薛舜換班看護,到中午的時候,陸仲顏打電話給蘇黎,問了一下遲辰夫的情況,然後通知蘇黎到警局做筆錄。


    蘇黎應允下來,剛要掛斷話,陸仲顏又問了一句:“秦律師怎麽樣了?”


    蘇黎愣了愣,才迴答:“秦律師就是肩胛骨受傷,有些骨裂,還有一些擦傷,已經處理過了,他半夜的時候就迴去了。”


    陸仲顏歎口氣:“那家夥是不是又不願意睡醫院的床?”


    蘇黎點點頭,想起陸仲顏看不到,補充一句:“是的。”


    陸仲顏狠狠吐槽:“賤人就是矯情。”


    薛舜處理完公司的事情迴到醫院之後,蘇黎就去了警局一趟。


    跟陸仲顏呆在審訊室裏麵,她心悸地開口:“最後怎麽樣,梁澤抓到沒有?”


    陸仲顏手裏轉著筆,歎了口氣,“沒有。”


    蘇黎怔住。


    過了幾秒,陸仲顏說:“抓不住了,因為他死了。”


    山林的搜索難度非常大,調動了警犬,循著葉佳茗的血的氣息,最終找到人已經是淩晨四點多的時候。


    梁澤當時情緒非常不穩定,見到警察就用槍抵住葉佳茗的腦袋,場麵一度陷入僵局,警察進,他退,直至退無可退的山林邊緣。


    後麵是一道深約幾十米的山間峽穀,陸仲顏拿著槍,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是來抓人的,不是來殺人的,梁澤死不足惜,但上麵少不了要責怪她,所以她竭盡全力地安撫梁澤的情緒,可是梁澤明顯已經失控了,一會兒在笑,一會兒又陰沉下來,表情很是扭曲。


    “我不要迴到牢房裏去,死也不要!”他嘶吼著,拿著槍的手有些發抖,頓了頓,定睛看著陸仲顏,想起什麽來。


    “我想起來你了你是當初抓我的那婊子!”


    說完手槍一轉手劃開了保險栓。陸仲顏一時間沒了對策,飛快地開了槍,打中梁澤的手。


    梁澤的槍瞬間落地,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梁澤整個身體就往後麵的山穀倒,連帶著葉佳茗一起。


    她跟警員衝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葉佳茗驚唿一聲,想要去抓陸仲顏伸出的手,然而梁澤將葉佳茗抱的極緊,那電光火石的幾秒間,葉佳茗僅僅才掙紮了一下,就被梁澤拽著跌落下去


    “那一段山澗隻有一條小溪,其他都是石塊,今天早上我們才找到屍體,兩個人都已經沒了唿吸。”陸仲顏說完,按了按太陽穴,也說不清是什麽心情。


    一直以來她有自己所信奉的正義之道,然而這一次,犯人死在她眼前,她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隻覺得更加沉重。


    梁澤的人生就是個悲劇,而葉佳茗也一樣。


    蘇黎臉色慘白,沉默地聽完,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梁澤她覺得死有餘辜,而葉佳茗呢?她是討厭葉佳茗,也恨過,但是,沒有想過要葉佳茗死,現在聽到這樣的消息,難免有些難以接受。


    做完筆錄之後已經到了晚上,蘇黎迴去的時候,先去看了看孩子,等迴到病房,遲辰夫還睡著。


    薛舜說,他下午醒來過一迴,精神狀態並不好,加上傷口痛的厲害,醫生又給加了杜冷丁,這才睡著了。


    薛舜說:“他醒來統共也沒說幾句話,開口就是問你怎麽樣了。”


    薛舜這是故意的,說完這句就走人,留下她在病房胡思亂想。


    病房裏麵一片靜謐,點滴聲似乎都被放大了,蘇黎坐在病床旁邊,就這麽呆呆看著,一直等到今天的點滴完了,護士拔了針,遲辰夫也沒再醒過來,她彎下身去,拉著遲辰夫的手,然後趴在床邊上,迷迷糊糊地,居然睡著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半夜,她那姿勢並不舒服,脖子酸,歪歪腦袋,剛起身,在昏黃的壁燈光照下,不其然地對上了一道視線。


    遲辰夫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醒過來的,正靜靜地看著她。


    她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頭,“你什麽時候醒的?”


    “剛醒來一會兒。”


    他說著,反握住她的手。


    她這才意識到她一直沒有放開他的手睡的,頓時臉有些發燒。


    這一次她沒有掙紮,而是溫順地任由他拉住了手,她問:“現在還疼嗎?”


    他搖搖頭,注視著她的目光灼熱,她被看的有點兒奇怪,低下頭,想了想,“那你再睡一會兒吧,天還沒亮。”


    他攥緊她的手,突然開口問:“你當時是想說什麽?”


    她一愣,抬頭,“什麽?”


    “在木屋,陸警官來的時候,你的話沒有說完。”


    她表情有些僵硬,突然就縮著把手往迴抽,“我忘了,不是什麽要緊事兒。”


    他不願意鬆手,可稍微一用力,渾身都痛,悶哼了一聲,嚇得她也不敢動了,有些心虛地別過臉,“你再睡一會兒吧。”


    “不睡了。”


    “受傷了要多休息。”


    “睡著了難保你不會又跑掉。”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是小孩嗎”


    她看著他,看清他眼底的認真和堅持,話說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她知道那種眼神,那是沒有安全感,他是真的怕她走。


    “我不走,你傷還沒好,我往哪裏去?”她語氣帶著輕哄。


    “我的傷不好你就不會走是嗎?”


    她點點頭。


    “那我不治了,爭取永遠不要好。”


    “”


    她猶豫了一下,看著他灼灼的目光,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很清楚他想聽到的是什麽,可是她總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乖,睡覺吧,傷員不要熬夜。”


    最後。她幹脆連哄小孩的招數都使出來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心底裏微微有些惱,他覺得事已至此,沒理由再由著她性子胡鬧,他臉色陰沉地想了一會兒,覺得對付這種胡鬧的人,他也隻能胡鬧了,於是他破釜沉舟道:“除非你上床來陪著我。”


    她一怔,咬咬唇,心跳一下子快起來。


    “別咬了,嘴都破了還咬。”他有些煩躁地說著,抬手去碰她的唇,恰好她剛聽了他的話鬆開唇,他的手指冷不防地就直接探進了她的嘴裏。


    這真是


    太尷尬了。


    手指被她含在嘴裏,濕濕熱熱的,指尖甚至還碰到了她的舌頭,兩個人對視幾秒,她慌張地往後躲了一下,耳根都開始發燙。


    他收迴手的時候臉色也有些不自然,說實話他重傷在身,怎麽可能對她做什麽?可她這樣提防,讓他心裏很不舒服。


    他搓搓手指,想要甩掉那種觸感,可是好像黏附在指間甩都甩不掉。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她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設,迴頭看他,發現他的表情不太對,臉色蒼白,額頭還在出汗,唿吸有些急促,她趕緊湊了過去,“怎麽了,哪裏疼?我叫醫生”


    她要去按唿叫鈴,被他一把拉住了,“不用。”


    “可你不舒服啊。”她急的快要哭出來了。


    “我沒事。”


    他明顯就是在逞強,臉色慘白的像是鬼一樣,卻還死死撐著,就是不讓她叫醫生。


    “為什麽不叫醫生?或許可以給你打一些止痛藥”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他喘息不勻地開口,有些氣急敗壞:“我現在,不想別人來!”


    她的動作停住了。


    隔了幾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飄飄響起來:“我們還有時間的啊。”


    他抬頭看她,“有嗎?”


    “有,”她扶著他,頓了頓,下定決心說出口:“我不走,不會趁著你睡著走,就算你的傷好了,我也不會走。”


    她抬手按了唿叫鈴,他定定看著她,幾秒後,笑了。


    一個月後,花城。


    “蘇黎,你得去看看子諾,她又在哭了。”


    遲辰夫苦著臉跑到廚房,有些抓狂:“為什麽她總在哭?”


    蘇黎正在被秦殊數落洗菜不夠細致,一臉鬱卒地看著手裏的青菜發愁。


    不就是個青菜,難不成要用消毒液消毒嗎!


    真是受不了潔癖!


    秦殊聽見遲辰夫的話,轉身就往客廳去,“我去看看。”


    薛舜正對著沙發上的遲子諾晃悠手裏的一個悠悠球,繞來繞去,小女孩尖銳的哭聲讓他好看的眉心緊皺,他覺得自己也快要哭了。


    秦殊走過來抱起孩子來,手指在孩子眉心輕輕揉,小女孩突然就不哭了,呆呆看著他,頓了頓,居然還咯咯笑了一下。


    他無比鄙夷地白了薛舜手中的悠悠球一眼,說:“你那是用來逗貓的麽?”


    薛舜還維持著那個拿著悠悠球的狀態,默了幾秒,看著跟過來的遲辰夫說,“哥,這孩子是親生的麽?你哄不好我也哄不好,一見秦殊就好了,你家隔壁可能不是老王是老秦啊。”


    遲辰夫臉色黑的要命,“你再說一次。”


    薛舜吐了吐舌頭,看向秦殊,“不過真的,你對付小孩真有一套,我哥應該多跟你取取經。”


    秦殊難得地笑了笑。“我帶過這樣的小女孩。”


    遲辰夫聽見孩子不哭了,這才鬆了口氣,眉心有些糾結地看著秦殊的動作,似乎是真的在觀察。


    薛舜一驚,“你已經有孩子了?”


    秦殊嘴角抽了抽,“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


    門鈴聲突然響起來,秦殊一眼看到門口的視頻上陸仲顏的臉,說:“我帶的小孩來了。”


    薛舜一臉驚詫,這小孩現在看起來實在不算小


    遲辰夫則走過去遙控解鎖。


    陸仲顏是跟steven還有陳秘書一起來的,人一多,加上孩子,屋子裏麵鬧哄哄的,隔著玻璃,蘇黎聽得見客廳裏麵的聲音,聊天的,哄孩子的


    她唇角勾了勾,心底裏有一種閑逸正在盛開的聲音,前所未有。


    玻璃門被推開,遲辰夫走了進來,對她笑,“我來幫你。”


    “不用再說你傷還沒有完全好呢,你去跟他們聊吧,我一個人就可以。”


    遲辰夫笑笑地看著她,走過去,從後麵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頭頂,“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呢。”


    她扭扭頭,“你這樣,我動不了了。”


    他傾身,下巴又靠在了她肩膀上,手收緊了,落在她腰間。


    過去的一個月裏,她一直陪著他,照顧他,這樣子好像他所期待的生活實現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可是,有一種不安是打從心底裏來的,他說不清道不明,就是始終放不下心來。


    他很清楚,之前在病房,她是答應了他不會走,可那是因為當時他痛了,怎麽看都好像她是迫於無奈才做出那種承諾,放在以前,他或許可以不計較,可他現在不想再強迫她做任何事,卻也不願意放手,和她談一談的年頭一直在心底,卻一直沒有想好要怎麽張口。


    她動了動肩膀,“我還要洗菜的啊。”


    他像個無賴,就是不動彈,她側過臉去,剛要說什麽,他的唇就湊了過來,突然間門又被推開了。


    薛舜一臉驚詫地站在門口,過了兩秒,飛速地帶上門留下了一句話。


    “我什麽也沒看見,你們繼續!”


    遲辰夫一臉黑線地起身放開蘇黎。低低咒一句:“迴頭我得收拾一下薛舜。”


    蘇黎突然就笑了。


    “你還笑?”他擰眉,很不滿。


    “這樣不是挺好,”她笑意越發濃,“你跟薛舜關係現在這麽好,唉,以前他還是我的鐵後盾呢,現在對你忠心耿耿,為了你刁難我,想想真是心酸”


    遲辰夫扯扯嘴角,“他刁難你是因為你不聽話,不做正確的選擇,你活該的。”


    “”這繞著彎子就是在數落她,她氣??地別過臉,洗菜的動作變得格外用力。


    看著她微惱的表情,他居然還笑了低沉而愉悅,在她身後又開口:“你放心,我會成為一個好大哥。”


    她動作微微頓住,很快又繼續,嘴角溢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來,聽見他又道:“我還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你呢,你會成為一個好妻子嗎?”


    她拿著手裏洗完的菜往砧板那裏走,故意忽略了他的問題,拿起菜刀有些發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慌亂。


    她的心是虛的。


    他眼底掠過一絲失落,沒再說話。


    遲辰夫其實是不喜歡家裏人太多的,他不喜歡鬧騰,叫大家一起吃飯的建議是蘇黎提出來的,這是遲辰夫有生以來吃過的最聒噪的飯,有小孩的哭聲和笑聲,有陸仲顏跟秦殊之間沒完沒了的互損,還有薛舜可憐巴巴的抱怨聲。


    “作為一個單身狗,我覺得我今天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薛舜如是說。


    steven很自覺地加入到了薛舜的陣營中,跟薛舜聊起來,大有相見恨晚的架勢。


    飯後,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遲辰夫主動地去洗碗,薛舜看著頗為心疼,“這就是娶個不靠譜的老婆的結果啊。”


    蘇黎擰了一把他胳膊,“你再說一遍。”


    “你們夫妻倆怎麽都愛說這句話,愛威脅別人。真是”


    蘇黎壓低聲音,“誰夫妻倆了?”


    陸仲顏一邊逗孩子一邊插嘴,“對了,說到這個,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蘇黎喝水到一半,被嗆住了,咳嗽了幾聲,秦殊一臉嫌惡地遞過紙巾來,“擦擦吧,你比子諾還髒。”


    “”蘇黎接過紙巾,咬牙切齒,“謝謝秦律師。”


    薛舜努力把話題拉迴正軌,“陸警官問的對,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蘇黎表情有些閃躲,“別問我。”


    薛舜迴頭看一眼關著的廚房門,也壓低了聲音:“我說,你該不會還要掉鏈子吧?”


    蘇黎瞪著他,“還?你的意思是我總掉鏈子?”


    “難道不是?”


    陸仲顏插話,“加一,樓上說的對。”


    steven:“我也加一,給一樓點讚。”


    陳秘書小心地瞅了瞅蘇黎僵硬的臉色,還是弱弱開了口:“那我也加個一。”


    “”蘇黎臉色難看,頓了頓,手指戳戳秦殊,“你是我律師,給我駁迴去。”


    秦殊攤手,“他們說的好有道理我居然無言以對。”


    “”


    幾道目光??鎖在蘇黎身上,她覺得如芒在背如坐針氈,放下水杯要起身,“我去幫忙洗碗”


    陸仲顏一把拉住了,“坐下,不然我拿手銬銬你了。”


    蘇黎快要哭出來了。


    幾個人都在看她,還壓低了聲音數落她,她表情糾結,很別扭地開了口:“其實我是有我的顧慮的”


    “什麽顧慮?說出來,大家給你解決。”


    陸仲顏索性把孩子放到了秦殊手裏,死死盯著她,像是在審訊犯人。


    “過去那些事”她低下頭,語氣很是落寞,“你們肯定沒法理解我,覺得我是端著姿態,其實不是的,我我是覺得我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進步過,做了很多錯事,傷害到很多人,而遲辰夫他明明就已經因為我傷痕累累的了,卻還是這樣耐心對我,我覺得自己真的已經配不上了,我也害怕,就算他現在說不介意過去那些事,可將來呢,萬一哪天他幡然悔悟了,再出現兩年多以前跟我一起生活的狀況,我真的受不了”


    兩年前,雅苑的生活,是她長久以來不能擺脫的迴憶,付出真心被踐踏,無論怎麽努力他都視而不見。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良久,薛舜打破沉默。


    “他早就知道你身份,一直不說,你知道是為什麽?”


    蘇黎搖搖頭。


    薛舜又問:“他能為你做到的事,你能為他試試麽?”


    蘇黎愣住了。


    突然之間,那個症結好像浮現了出來。


    房子裏麵整整鬧騰了大半天,到晚上客人才陸陸續續離開了,蘇黎哄著孩子睡著了,到客廳,發現遲辰夫還在對著電腦工作。


    她猶豫了一會兒,倒了一杯水,拿了藥過去坐在遲辰夫旁邊,“該吃藥了。”


    他視線緊鎖在屏幕的表格上,合著她遞過來的水將藥片吞了下去,又趕緊看表格。


    她坐著沒走,看清楚那是t.s.上一個季度的銷售總表。


    相當明顯的大起大落。


    她可以安慰自己,搞垮華宇是為了給薛舜複仇,索菲特和藍郡的倒閉也完全是為了這個目的,包括t.s.眼下這漫長的危機,她都可以歸咎於薛舜對宋子涵的仇恨,可是她騙不了自己。遲辰夫在傳媒界那些老客戶,合作夥伴早就已經因為之前的數據泄露而對他存有偏見,t.s.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恢複到從前的輝煌,甚至


    能不能恢複如初,都是個未知數。


    他工作的時候很專心,一連半個多小時,並沒有再看她一眼,她就在旁邊,靜靜看他專注的容顏。


    如果在一起,接下來她還會繼續麵對這樣的局麵,如果不是她,他可能本來無須這樣辛苦。


    好久好久,他發完郵件,扭頭才意識到她還沒走,笑容略有些疲倦,“怎麽還不睡?”


    她咬咬唇,?足了勇氣,開口說:“不如說出真相吧。”


    他一愣,“什麽真相?”


    “泄露華宇那些數據的人,不是你。是我。”


    他嘴角一抹淺淡的笑意,拉住她的手,“沒必要。”


    “可——”


    “你是我的女人,說出去沒有用的,他們依然是覺得信息是從我這裏泄露出去的,沒必要搭上你讓他們記恨。”


    她嘴角耷拉下去。


    是啊,就算說出去,好像也改變不了什麽,說不定還會讓遲辰夫落個栽在女人手裏的話柄。


    他拉著她的手貼在唇角吻了一下,“又胡思亂想了?公司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會想到辦法,還是你對我沒信心?”


    她連抬眼看他的底氣都沒有了,巨大的失落籠罩著她。


    “什麽都沒法為你做我真的”她低低呢喃了兩句,就被他抱在了懷裏。


    “你什麽都沒必要做,你的存在對於我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恩賜,我已經很高興。”


    她?頭一酸,伸手抱住他,想起薛舜白天的問題來,就問:“那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為什麽當時不說破?”


    他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


    “想給你你想要的,當然,還有薛舜,我知道以你死鑽牛角尖的性格,要是決定了而做不成,肯定永遠都放不下,另外”


    她等了很久沒等到下文,問:“另外什麽?”


    “我說了你不準笑我。”


    她好奇起來了,“你說,我不笑。”


    “我知道,一旦說破了,你肯定會立刻離開我,”他的聲音小了一些,語速極慢,“我知道你早晚要做迴蘇黎,可是我就是希望你能夠以韓念笙的身份繼續下去,我傷害過蘇黎,可是韓念笙與我是無怨無仇的,隻要你一天不是蘇黎,我就還能留你一天”


    她感到他抱的更緊了。恍然間才想起那段日子裏他的反常,偶爾靜靜看著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突兀的熱情和轉變。


    她眼底一片溫熱。


    明明洞悉了她的欺騙和背叛,他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承受了下來。


    那時候,跟她在一起的他,想必是很痛苦的吧?


    他為她做到的事情,她能為他做得到嗎?


    她可以背負著內疚,哪怕覺得痛苦也堅定不移地守在他身邊嗎?


    她在心底問自己。


    他為她做到了,她卻連嚐試都沒有嚐試過,她沒有努力。


    這是深愛,在一起,就會有傷害,因為比任何人都在意,可是現在,她還能轉身走開嗎?


    她慢慢推開了他,沉了口氣,說:“我那天在木屋有話沒說完。”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


    “我對你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從開始到現在。我知道你可以原諒我,但是我想起來真的覺得我很差勁,我一直都沒有進步過,好像永遠都是你的負累”


    她抹了一下眼角,“我也,幫不上你什麽,隻會添亂,這樣的我你還要麽?”


    他表情欣喜,摸著她的臉頰,“你在開玩笑?你現在問我要不要?”


    “我是認真的,公司現在這樣子,現在你一頭熱,可將來萬一你後悔了——”


    他按住她的唇,皺眉,眼角卻帶著笑,“你覺得我會後悔?”


    她點了點頭。


    “別說公司現在這樣,就算t.s.沒有了,我還能東山再起,所以你不需要覺得難過,在我眼裏,事業是永遠都可以從頭開始的,白手起家我也不怕,可是不能沒有你。”


    說罷,他低頭吻她。


    深長繾綣的吻,她閉著眼,眼淚溢出眼眶滑下去。


    他摸到一指濕涼,退開了又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還需要事業,需要努力工作麽?”


    她眼眸黑黑亮亮,有些困惑。


    “笨蛋,為了養活你跟子諾啊。”


    她笑了出來,可是眼淚還在流,他蹙緊眉心給她擦眼淚,“你這是在哭還是在笑?”


    她笑了笑,停下來,“遲辰夫,我們結婚吧。”


    他一怔,眼底像是有小火苗在竄動,“你這是在跟我求婚?”


    她的臉有些發燒,這一刻的遲辰夫有點兒傲嬌,她別過了臉。“不想就算了。”


    他扳著她下巴轉過來,“要嫁我你怎麽沒點兒誠意呢?再說一遍。”


    “不想就算了。”


    “不對,前麵那句。”


    “”她羞的無地自容,偏偏他扳著她的下巴讓她連轉著臉都轉不得。


    “說啊。”他滿眼期待地凝視她。


    “我們結結婚吧?”她垂眸,手在他胸膛推了一把,有些羞惱,“你明明就聽見了,還要我再說!”


    他笑出聲音來,攥著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然後按著覆在他胸口,心口的位置,她感覺到他那急促的,有力的心跳。


    “好我們結婚,”他頓了頓,含著笑重複了一遍,“我們結婚。”


    他又吻了她,不過這一次是一發不可收拾,綿長的親吻和愛,撫,那些長久以來心底裏的空缺和間隙終於得以被填補,那樣美妙的感覺,所有希望都有了落腳點,他知道那叫做圓滿。


    他和她,在一起,融為一體。


    她感受著他在她身體裏麵的搏動,她撫摸他的身體,終於再也想不起那些曾經困擾她的過往,她在這一刻找到了信心,她要將過去埋葬。


    最後她跟以前一樣,腰酸腿痛,一片濕,濘,沒出息地告饒,他聽著她哀婉的聲音抱怨她體力不好以後要鍛煉,可還是不留情地最後衝刺,然後釋放在了她體內。


    她哭哭啼啼:“你這樣我又要吃藥了”


    他清理完,抱著她迴房,在她眉心親吻,“沒事。你可以給子諾生個弟弟或者妹妹。”


    他話音剛落,子諾的房間裏麵就傳出一陣哭聲,她推了一把他胸膛,幾乎是跳下來的,光著腳就直奔子諾所在的臥室。


    他跟了過去,側靠在門口,一臉的欲求不滿,看她抱起孩子哄,想了想,決定收迴剛才的話,明天一定要去買安全套。


    孩子的哭聲漸漸小下去,她抱著孩子輕輕搖,輕聲地哄,他靜靜地看著,嘴角慢慢浮起笑意來。


    壁燈橙黃的光暈溫暖而安靜,整個世界陷入靜謐之中。


    他的寶貝,他找迴來了。


    第二天,領證。


    一周後,舉行婚禮。


    這速度讓所有人瞠目結舌,也許是他等不及了。也許是她等不及了,誰知道呢,反正最後,這是個雖然倉促,卻不失隆重的婚禮,他們都不是在意那些儀式的人,所有的朋友都來了,這裏就像是全世界。


    因為是深愛,所以會受傷,因為比任何人都更在乎,所以恐懼,關於愛情裏麵那些已經發生過的,或者未盡的劫難,到最後都化成遙遙的,無言的凝視。


    那些歡唿,不像是來自外界的,而是來自於彼此心底——


    那一天,她身披白紗,腳步緩慢地,走向他。


    幻化成他心底裏的愛情。最後的,唯一也是最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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