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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說他們是看到受害人獨居,起了歹念,才入室進行侵犯的,而且他們說那死了的男人是韓念笙殺的,不過這兩個人都是青葉幫的,他們說的話也不能全信,所以,我們需要聽韓念笙做筆錄。”


    第二天,警察就找到了醫院裏來,遲辰夫整整守了一夜未曾合眼,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聽完警察的說辭,沉著臉,擋在病房門口,巋然不動,“她昨天到現在還沒有說過話。”


    “我們理解她受了驚嚇,可是查清原委是我們的工作。”


    遲辰夫猶豫了一下,側身讓警察進了病房,然後跟了進去。


    韓念笙在病床上側躺,蜷縮成一團,像是母體中沒有安全感的胎兒。


    “韓女士,你好。我們想請你配合調查,問你幾個問題。”


    她沒有反應。


    “我們知道現在問你可能會讓你覺得不舒服,但是那兩個男人指控是你殺了人,我們也是按照規矩辦事,能談談嗎?”


    她依然沒有迴應。


    接下來,任憑警察怎麽樣說服,她都維持原樣,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警察也沒了辦法,頹然放棄,準備去找別的線索,臨走的時候把遲辰夫叫了出去,在走廊裏麵問話。


    “這兩個男人,還有這個死者,陳祖,你認識嗎?”


    他隱約覺得聽過陳祖這個名字,然而卻死活想不起是在哪裏聽過,便搖搖頭。


    他說,“你們不會真覺得是她殺了陳祖吧?”


    “本來,昨天拿到陳祖那隻手,還在跟他們對峙的時候,那手就送檢驗科了,結果說那手從僵硬程度看應該是人死了之後切下來的,可這兩個男人說,陳祖當時是植物人,植物人的血流和僵硬程度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所以現在陳祖的屍體還在進一步做檢查,以確定他的死跟韓念笙到底有沒有關係。”


    遲辰夫口氣有些硬,“你們現在不是更應該趕緊找出是誰想害韓念笙麽?!”


    麵前的警察都被他的口氣震的愣住了。


    停了一下,才說:“事情分輕重緩急,有人死了,我們當然要先確定死因,在一切有結論之前,韓念笙不光是一個受害人,也有可能是兇手。”


    “她?你看她被折磨成那樣子,她會殺人?!”遲辰夫難以置信地吼了起來,引得醫院走廊裏的行人紛紛側目。


    警察都有些無可奈何,“遲先生,請你冷靜點,我們都是按照規章辦事的,你這樣下去不但幫不上忙還會阻礙到辦案的進展!”


    遲辰夫愣了一下。


    對方說的很有道理,可他覺得自己已經聽不進什麽道理了,滿腦子都是在病床上蜷縮成一團,一言不發的韓念笙。他隻感到深深的恐懼,因為他看到她眼底已經毫無生氣,那簡直是死人的雙眼,空洞又麻木。


    他扶著額頭,低下頭去,痛苦地靠住了牆壁,覺得站都站不穩。


    警察見狀,好心勸了一句,“你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看過檢查報告了,也知道她受了很多苦。我們已經調取了小區監控,也在看現場那個v8裏麵的視頻,爭取盡快將不法分子繩之以法,希望你也能多配合我們一些。”


    遲辰夫沒有再說話,到警察離開之後,才拿出來,看到上麵是一大堆未接。


    頭天的對峙發生在小區,難免會傳出去,今天,網路上已經有了各種版本的小道消息,被傳的駭人聽聞,從窗口扔出來的斷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有人聲稱在小區外麵看到了ts的總裁遲辰夫……


    本來關於ts的消息一度歸於平靜,現在又被推了上去,而且還伴隨著這種惡性刑事案件,網上不少捕風捉影開始胡亂猜測的,早已杜撰出各種版本。


    所以,他的未接裏麵不光有陳秘書的,還有來自宋子涵,遲智宇和葉佳茗的。


    外麵,整個世界都在等著跟他問一句為什麽,可他又該去問誰要答案?


    那些未接他一個也沒有迴,而是給steven打了個電話。


    “steven,你幫我個忙吧……”


    ……


    steven到醫院的時候,韓念笙睡著了,遲辰夫看見他,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走出了病房,關上門,才開始說話。


    “等她醒了,你跟她談談。”


    steven看出他情緒不對,早上已經看了一些網路上的小道消息,他本來以為隻有人造謠沒當迴事,來之前聽到遲辰夫在電話裏麵的聲音,他才感覺不對了。


    現在韓念笙人在醫院,仿佛是在印證網上那些消息。


    “到底怎麽迴事?”steven問。


    “別問了,我也不知道。”


    steven有些無奈,“那你讓我跟她談什麽?”


    遲辰夫揉著眉心,一夜未睡,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夜間蒼老許多,一臉疲態地道:“我不知道,她現在……不肯說話,怎麽問也不說話。我沒有辦法,不知道可以找誰……”


    他的嗓音很幹澀,頭垂的極低。


    其實,他是知道的,之前薛舜可以安慰到韓念笙,但是這一次,他卻不想再去找薛舜,隻能先退而求其次地找steven幫忙。


    steven愣住了,遲辰夫的聲音聽起來簡直無助,這哪裏還像是那個在商界叱詫風雲的遲辰夫?他聽的心都是一顫。


    沉默了一會兒,steven又開口:“至少告訴我你知道的吧?我跟她談也有個方向。”


    遲辰夫點點頭,聲音有氣無力:“我隻知道,她被人關在房子裏幾天,受盡折磨淩辱,其他的,我一無所知。”


    接下來,又是冗長的沉默,很久之後,遲辰夫充滿懊悔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一定很害怕……”他說著,背靠牆壁滑下去,蹲在地上,雙手抵著前額,看不到什麽表情。


    steven沒再多問,再問下去,他感覺遲辰夫會崩潰,他抬起手在遲辰夫肩頭按了按。


    有steven照看韓念笙,遲辰夫這才暫時地離開了醫院,先去了一趟酒店,洗完澡拿了一下換洗衣物,然後到公司,交待陳秘書自己最近會在醫院幾天,陳秘書一聽傻了眼。


    “可是遲總,這才剛從薛總手裏把東西都接過來,您人不在公司可不行啊!”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有需要處理的文件,給我送到醫院去,有什麽不方便?”


    “……”陳秘書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想說,這工作態度可不就是有問題?


    可是他一個給人打工的,也不好多嘴,隻得沉默地看著遲辰夫收拾了走。


    可遲辰夫還沒出門,在辦公室門口就被人給堵上了。


    葉佳茗站在門口,看著遲辰夫,一臉困惑。“你去哪裏?”


    陳秘書臉色訕訕,很有自知之明地趕緊出去了。


    辦公室裏麵剩下遲辰夫跟葉佳茗麵對麵,葉佳茗的視線筆直地對上他雙眼,又重複了一遍,“你去哪裏?”


    遲辰夫靜靜站了一會兒,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佳茗,我不會和你結婚了。”


    語氣堅定,平鋪直敘,也沒有“可能”之類的不確定字眼,他的眼眸深邃而堅毅,她緊繃著臉,過了好幾秒,抬手就先給他“啪”的一巴掌。


    “姓遲的你今天給我把話說清楚了,你玩我呢還是玩我們葉家呢?你說結就結說不結就不結,你當你是誰?!”


    遲辰夫結結實實挨了這一耳光,巋然不動,轉過臉來,繼續迎向她視線,“就當是我負了你,今天我在這裏,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你……”葉佳茗氣得臉都變形,“遲辰夫,你無恥!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以為我跟你結婚是你和我之間的事情嗎?這是遲家和葉家,ts和葉氏之間的事情!你以為你一句話決定得了?!”


    “佳茗,”他口氣沉著而鎮定,“我已經決定了。”


    葉佳茗咬咬牙,“這次是為了誰?為了韓念笙?你忘了,你之前為了顧黎那次,你還想這麽折騰一迴?”


    “佳茗,你我都很清楚,我爸不可能再為了聯姻的事情而架空我手裏的權力。故技重施沒有用,更何況這是公司,要再重複一次,人心就沒辦法凝聚起來了。”


    因為氣憤,葉佳茗聲線微微發抖:“那……ts不是還需要融資嗎?葉氏的融資,你也不要了?”


    “不要了。”


    “是為了韓念笙對不對?因為她在你的房子裏麵出事了,你覺得內疚,所以才非要照顧她對不對!”


    葉佳茗聲音變得淒厲,有些歇斯底裏。


    遲辰夫原本麵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變化,是困惑和懷疑的眼神,他盯著她。問:“你為什麽會知道的?”


    葉佳茗一愣。


    不同於遲辰夫,韓念笙隻是個小人物,並且在昨天的事情裏麵一直都被困在房間裏,後來又是乘坐警車出去的,網上那些捕風捉影的消息裏麵根本沒有她的名字。


    葉佳茗神色有一絲慌亂,“我……我是聽在警務廳的朋友說的。”


    遲辰夫視線凝聚,仿佛要洞穿她,“你之前就跟我媽一起去雅苑找過她的麻煩,我說要趕走她賣掉房子,你阻止了我。”


    她後退了一步,驚慌失措。“遲辰夫,你有被害妄想症嗎?難道你懷疑我?”


    遲辰夫別過臉,“那就別做讓我懷疑的事情。”


    “嗬……”她冷笑了一聲,“如果呢,如果是我做的,你會怎麽做?你難道要為了她而討伐我不成?”


    “討伐不至於,誰做的誰就要負責,就算是你也一樣。”


    葉佳茗臉色一瞬間慘白,“遲辰夫,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別忘了,我怎麽說也是葉家千金!”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何必要著急?”


    葉佳茗咬咬牙,後退了兩步,扭頭便快步走了出去,扔下最後一句話。


    “遲辰夫……你會後悔的!”


    ……


    睜眼,白熾燈的燈光刺眼,韓念笙緩慢地翻了個身,看到病床旁邊的steven,愣了一下。


    “對人還有反應,證明沒有自閉。”steven的語氣像是有些調侃,“身體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叫醫生?”


    她搖了搖頭。


    “遲看你不說話,他很擔心你。”


    她又縮成了一團。


    “你在這裏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你。”他試著讓她放鬆戒備,“警察在調查,那些傷害你的人,很快會被抓起來。”


    “……不會。”她突然動了動唇,吐出兩個字來。


    steven鬆了一口氣,隻要還願意說話,就可以交流。


    他循循善誘:“你知道害了你的人是誰?他們在哪裏?”


    她圓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steven,一言不發。


    “隻要你配合警察的工作,就一定可以抓到這些壞人的,等警察下次來找你的時候,你就乖乖如實迴答警察的問題,好嗎?”


    她依然沒有迴話。


    “為了你自己,你要好起來,”steven動手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傾身往前,繼續道:“壞人就喜歡看你這樣,躺在病床上,廢人一樣,你要如了他們的願嗎?”


    “……不要。”


    她終於又說了兩個字。


    steven畢竟做了多年的臨床心理醫生,耐心極好,問她:“那你覺得你現在可以跟警察談話了嗎?”


    她隻是眨了眨眼睛。


    “你覺得什麽時候可以跟警察談?”


    “……”


    steven笑了笑。目光落在被她緊緊攥著的床單上,看見她手腕上醒目的傷疤,視線又收迴來,“不用怕,等你跟警察說話的時候,我可以陪在你身邊。”


    她嘴唇動了動,幹啞地問了句:“他也會在嗎?”


    “誰?”


    “遲辰夫。”


    他愣了一下,繼而搖搖頭,“不會,我是你的心理醫生,隻有我會陪著你。”


    她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什麽時候可以跟警察談呢?”


    她問:“我會被抓起來嗎?”


    他愣了一下,到底是之前的準備工作不夠,獲取的信息太少,導致他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但難得她開口,他必須硬著頭皮繼續:“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隻手,是我割下來的,我看見他流了很多血。”


    他怔住。


    原來網上說有一隻斷手被扔出窗外,是真的。


    他感覺背脊發寒,眼前這個看似柔若無骨的女人,居然能夠做出這種事……


    “……為什麽要割那隻手?”


    “沒有。也出不去,我想引起別人注意,讓別人報警。”


    他說:“那你不會被抓起來,你是在保護自己。”


    這是他為了安撫她而說的一句謊話,即便是死人也有自己的權力,就算是破壞屍體也會受到一定的刑罰。


    他隻覺得心驚肉跳,情況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兇險。


    她靜靜看著他,那無助地蜷縮著身子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他突然不忍心再問下去,並且以他素來的經驗,這種情況最好是先了解一下昨天的事情。才能問出有效信息,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休息吧。”


    steven出了病房,在樓道裏麵摸出,才剛撥通就聽見鈴聲從身後響起來,他迴頭一看,果然,遲辰夫已經過來了,迴頭先看了一眼病房,視線才挪到他身上。


    他收起來,“放心。她可以說話,不過需要引導,而且暫時說不了太多,這種情況應該可以恢複。”


    遲辰夫一下子鬆了口氣。


    “遲,你跟她之間到底是怎麽迴事?”


    遲辰夫一愣,有些遲疑。


    他跟她之間,要說怎麽迴事,幾句話怎麽可能說的清楚?


    steven看出他的猶豫,說:“她潛意識裏麵對你有抵觸。”


    他低了頭。


    是啊,他把她一個人撇在那個房間裏,經曆了這樣的事情,她有理由記恨他。


    “我得跟警方了解一下情況才能再過來跟她談,我會給她建立一個新的病曆,以她心理醫生的身份去警局,警方為了破案也會比較配合我的工作,我希望你也能配合我的工作,不要隻是把病人甩給我,我需要了解她的所有經曆。”


    “……我明白了,等我有時間了,會跟你說。”


    steven皺眉,“你現在很忙嗎?”


    他說:“我想去看看她。”


    他內心太過恐懼,隻是這樣幾個小時不見。他就覺得害怕,他說不清楚這是什麽感覺,明明她人在醫院,理應很安全才對,可他卻覺得害怕。


    她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他就覺得心裏沒底。


    steven一瞬不瞬看著他,定定地說了句,“遲,你愛她。”


    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steven心底有些咋舌,畢竟遲辰夫已經有了未婚妻,之前又鬧的沸沸揚揚,幾天前兩個人才說是和好了,但是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他很懂得自己的分寸,想起韓念笙說自己割斷那隻手的事情,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可是你不要覺得她隻是個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孩,我早就告訴過你,她跟你想的很不一樣。”


    遲辰夫沒有說話,steven心想罷了,陷入愛情的男人也是愚鈍的,還怎麽可能聽得進他的話?道別之後。就離開了醫院返迴海森去給韓念笙製作病曆和檔案。


    遲辰夫則迴到了病房。


    進去的時候,韓念笙背對著他蜷縮著,他把手裏給她帶來的一些水果放在床頭,繞到了另一邊去看,發現她醒著,雙眼圓睜。


    他蹲下去,視線與她平地看著她,喚了一聲:“韓念笙。”


    隻三個字,他如鯁在喉,一下子就紅了眼眶,隻覺得心底疼得慌。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麽做。他想抱著她,想把她揉進他的骨血裏,想感受她的痛,可他對她簡直一無所知,他連問都不敢問,害怕讓她迴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情。


    他想,他怎麽就不能替她痛呢?


    他看見她的手緊緊攥著床單,就探過手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第扳開了她的手,然後放在掌心裏,慢慢地摩挲。她手腕上還帶著那個腕表,表麵都已經碎裂了,她也沒有摘下來。


    她的手真小啊,好像抓也抓不住,一不小心,就會像流沙一樣流走,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又按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地親吻,他說:“念笙,抱歉。”


    ——都是我的錯,不該離開你。


    她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擺布。


    “念笙,你跟我說句話吧。”


    “我知道你恨我,我不該離開,你罵我吧,或者你打我,都可以……”


    “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好嗎?”


    “算我求你,念笙……”


    病房裏麵,始終隻有他的自言自語,那男聲低沉而滄桑,叩擊在牆壁上,仿佛聽得到寂寞的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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