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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龍頭還在滴答滴答地漏水。


    白熾燈下,韓念笙裸露出來的背上,蝴蝶骨突兀,再往下,遲辰夫看到了她纖細的腰肢,上麵除了深淺不一的傷口外,還有一個刺青。


    遲辰夫皺眉,剛想要仔細看清楚,韓念笙突然轉了身。


    為防止裙子滑落下去,她還攥著領口,抬頭直勾勾看著他的眼睛,“看夠了嗎?那胎記太難看,我用了刺青來遮掩。”


    他沒有說話,視線越過她,落在前麵的鏡子上,看得到她腰間那是個蝴蝶的刺青,黑色蜿蜒的圖形,有種頹廢而詭異的性感,而她身上那些新的舊的傷口則看的他觸目驚心。


    他沉了口氣,心裏說不清楚是放心,還是失望,手輕輕繞過去,觸碰她的背,柔聲問:“怎麽受傷的……疼嗎?”


    她死死盯著他,避開了他的問題,“你不是真的要對我做什麽,你隻是跟梁澤一樣,懷疑我。”


    他斂了神色,放開她,後退了一步。“看來我沒有對你做什麽,你很失望?”


    她冷冷看著他,咬牙切,擠出兩個字:“無恥。”


    然後她就動作笨拙地開始拉拉鏈,他製止她:“別拉了,反正等一下還要拉開的。”


    她一下子又警惕起來:“你還想幹嘛?”


    “你不上藥了?”他睨了她一眼,慢慢往出走。


    “哼……我才不要你這種流氓給我上藥!”


    他出門,聽見她憤恨的聲音,嘴角勾了一下,按了按心口。


    心跳的節律失衡,身體的反應尷尬,自從遇到韓念笙,他過去的冷靜和睿智似乎都不複存在了,那從蘇黎死了之後冰封的心,像是有了裂隙。


    好在,自控力還在。


    她這樣率直這樣單純,他無法想象她會是什麽陰謀家。


    韓念笙在洗手間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出來,看到醫藥箱已經放在客廳茶幾上,遲辰夫從臥室走出來,她剛想說話,兜頭蓋下來一件白色襯衣,男式的。


    有金紡的味道,她扯下來,視線裏麵,遲辰夫已經恢複了撲克臉:“你確定自己塗藥沒問題?”


    沒問題?問題可大了!


    傷口大都是腰背部的,之前拒絕護士上藥她自己折騰的那一次就累的要死要活,最後隻能整片整片地塗,也不管傷口在哪裏了。


    但是她還是使勁點了點頭,“沒問題,小case。”


    “弄完先不要洗澡,不然傷口可能會感染,把這件衣服換上,這裏沒有女人的衣服,我去給你買,把尺碼給我。”


    她頭上還蓋著他的襯衣,手裏扯了一半,眨了眨眼睛,有點兒不能置信:“你親自去給我買呀?”


    他深深看她一眼:“或者你也可以選擇自己裸奔著去買。”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是說,像你們這種人,不是總有些那種給你們跑腿兒的小跟班嗎?比如那個陳秘書,他不是你的小跟班兒嗎?”


    “我以前是有個跟班,叫梁澤,因為你,他現在不跟著我了。”


    一句話噎的韓念笙沒法迴,灰溜溜地頂著頭上的襯衣去拿醫藥箱,聽見他又說:“我快要訂婚了,不想節外生枝,與其派人去給你買衣服送到我這裏來落更多話柄,不如我自己去。”


    她的手停在半空,愣了愣,低下頭去。


    幾乎都快忘了他要訂婚這件事了。


    他迴頭看她發愣,又問了一遍:“你穿什麽尺寸?”


    她一點兒也沒客氣:“s。”


    “還有呢?”


    她困惑地扭頭看他:“還有什麽?”


    他的目光在她胸口打了個來迴,“你內衣上也有血跡。”


    她趕緊用雙手蓋住胸口,“看什麽看,你這個色,情,狂。”


    “你還……”他頓了頓,繼續道:“真沒什麽好看的。”


    說完轉身就走。氣得韓念笙直跺腳。


    他微微笑了,徑自出門,從昨晚以來沉鬱的心情轉好了不少。


    韓念笙,不管她是誰,總能讓他放下心防。


    待到門被關上了,韓念笙在原地長長籲出一口氣,開始脫掉衣服上藥,由於傷口在背部,她抹的很別扭,滿頭大汗之際,門鈴又被按響了。


    沒辦法,隻好隨手抓了遲辰夫那件襯衣套在身上去開門。


    男人的衣服寬大,襯衣穿在她身上像袍子,下擺到了大腿根,她有些猶豫地湊在貓眼裏麵往外一看。來的是葉佳茗。


    於是,她直接就開了門。


    葉佳茗看到韓念笙,表情非常精彩。


    震驚,詫異,難以置信,再到厭惡。


    葉佳茗打量著她,目光像是有毒,要將她生吞活剝。


    想想也是,出現在她未婚夫的家裏,穿著她未婚夫的衣服,這情況沒有哪個未婚妻還能鎮定的下來吧?


    視線再挪到韓念笙腿上,葉佳茗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韓念笙襯衣下麵露出一雙勻稱白皙的長腿,分明是什麽都沒穿!


    葉佳茗攥著拳頭,忍了又忍,“韓念笙,你在這裏做什麽?”


    韓念笙慢慢地迴:“我因為有些事情要遲辰夫幫忙,所以才在這裏等他的。”


    那語調是刻意放慢了,惹得葉佳茗更心焦。


    “那遲辰夫人呢?”


    “他去給我買衣服了。”


    “嗬……”葉佳茗嘲諷地笑一聲,“你騙的過別人,你可騙不過我,你就是蘇黎吧,到現在還陰魂不散纏著辰夫,你到底想怎麽樣,你以為事到如今,你還有機會麽?我們快訂婚了!”


    這架勢,這說辭,真真是正房來刺激小三了。


    韓念笙默了幾秒,“隨你怎麽說。”


    “你給我從這房子裏麵滾出來。”葉佳茗氣惱的不得了,一把揪住了韓念笙的衣服,就把她往出拽,動作蠻橫,完全不講道理,往日裏的好修養似乎都沒了,“你怎麽還能厚著臉皮迴來?因為你,辰夫有一年多的時間都看不見,像個廢人一樣!”


    韓念笙沒料到她會來這一出,被拽的一個踉蹌,步伐不穩地扶住了牆,葉佳茗又扯住了她的頭發在她耳邊喊:“你差點讓辰夫變成一個廢人!”


    韓念笙一把把自己的頭發扯了迴來,麵帶譏諷地看著眼前已經扭曲的葉佳茗,“那那一年多,你在哪裏呢?”


    葉佳茗一怔。


    “遲辰夫看不見的那一年多,你在哪裏呢?”韓念笙臉上浮現詭異的笑容,“據我所知,當時照顧遲辰夫的人是蘇黎,你呢?你在遲辰夫最需要照顧的時候,去了哪裏?”


    葉佳茗臉色有些慌亂,“這不關你的事!”


    韓念笙站直了身子,“是不關我的事,你跟遲辰夫之間怎麽樣,不關我的事,遲辰夫的死活,跟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葉佳茗,不要以為你是葉氏的千金就了不起,我不是蘇黎,也沒有蘇黎的好脾氣,你再動手碰我一下,別怪我不客氣!”


    “你倒是有理了你!明明就是個第三者。管你是不是蘇黎,現在你在我未婚夫家裏,我就管得著!”


    韓念笙深唿吸,點了點頭,邁出門檻,“現在我已經不在他家了。”


    葉佳茗氣得臉色發白,走進去,一把摔上了門,將韓念笙關到了門外,然後掏出給遲辰夫打電話。


    已經是傍晚時分,天氣陰沉沉的,韓念笙在門廊上站著,低頭看到自己的腳,鬱悶地歎了口氣。


    剛才脫衣服的時候,她順便把鞋子也給脫了,現在身上就內衣跟男士襯衣,連腳都是光著的,腿大半截露在外麵,她實在沒勇氣這樣走出去,隻得在門廊一角縮了一團,等遲辰夫迴來。


    好在有葉佳茗打電話催命一樣地催,沒過多久,遲辰夫就迴來了。


    第一眼看到縮在門廊的韓念笙,他的臉色一下子又沉下來。


    天色漸暗,有微風拂過。


    韓念笙就那麽坐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團,腳和腿都光裸著,頭深深埋下去,黑色長發海藻一樣披散開來,他看不清楚她表情,隻覺得心口一抽。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小妮子總是能夠牽動他的心。


    他沒進門,先是走到了她跟前去,蹲下來,輕聲喚她的名字,“韓念笙?”


    她沒反應,他又叫了兩聲,她才動作緩慢地抬起了頭。


    遲辰夫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對上了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她揉著眼睛,嘟著嘴,像是有起床氣的小孩子,嗓音更加沙啞:“……你迴來了?”


    他的心就在這句話裏麵幾乎融化成一灘水。


    她就在這裏,安安靜靜地等他迴來,見到他,不哭也不鬧。


    接到葉佳茗電話的時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思忖著葉佳茗是不是又要給她找什麽麻煩,所以飛奔過來,可是他真是沒想到,她穿成這個樣子被趕了出來,明明受了這樣的委屈,還能泰然自若地打個盹!


    這麽大的心,別說蘇黎沒有,大多數姑娘也沒有。


    他在心底裏笑自己,之前還懷疑她,她怎麽可能是蘇黎?她不像蘇黎,從來都沒有那些可憐兮兮的姿態,即便受了傷,被這副模樣趕出來,還是沒事人一樣。分明是個還不懂事的小丫頭,所以才會對薛舜死心塌地吧。


    他有時候真是覺得拿她沒辦法,輕輕拍拍她肩膀,“走了,跟我進去。”


    “你未婚妻在裏麵,兇巴巴的,我才不要進去,你把衣服和車鑰匙給我,我去你車裏換衣服。”


    他迴頭看了一眼,小區停車場遠在兩百米開外,要她這副樣子去停車場?


    他揉了揉眉心,“你等我一下。”


    說罷,自己起身先開門進了房間。


    韓念笙靜靜地坐著,直到聽見房間裏麵傳出葉佳茗突然尖銳起來的謾罵聲,她懶洋洋地放直了腿,伸了個懶腰,唇角勾了勾。


    ……


    韓念笙一通電話攪合了薛舜的一場生意。


    酒店的房間一派萎靡的氣息,床單皺巴巴黏糊糊的,薛舜掛了電話,床上的女人又纏了過來,摟住他的腰,“接什麽電話啊這時候……”


    薛舜一把拉開了女人的手,“今天就到這吧,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女人傻了眼,哪裏有做一半的?


    “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今天這錢我不要了!”薛舜口氣有點兒衝,腦子裏麵都是電話中韓念笙嘶啞的聲音。


    她受傷了嗎?那些人,有沒有對她怎麽樣?


    更重要的是,遲辰夫把資料給了宋子涵,這證明她對遲辰夫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又一次,事實證明了遲辰夫就是個人渣。


    她對遲辰夫的恨中牽扯進太多別的東西,恨也不純粹,他總擔心她還對遲辰夫存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


    薛舜出了酒店,韓念笙的沒有人接,他直接就去了花店。


    在一片狼藉的花店裏麵,他看到韓念笙忘記帶走的,而她人卻沒有蹤影。


    他快要急瘋了。


    在這時突然響起來,陌生的號碼,他接了起來,聽見那邊一個蒼老的男音傳過來:“……是薛舜嗎?”


    “你誰?”他正心煩,沒什麽好口氣給陌生人。


    “我是……”那邊頓了頓,“我是遲智宇。”


    薛舜腦海瞬間空白,沉默了幾秒,聽到那邊又說:“薛舜,我是你父親……”


    他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可惜電話那邊看不到。


    父親?


    早在多年前,這個名詞對他而言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對著電話,口氣稀鬆平常:“有什麽事嗎?”


    那邊默了幾秒,“我們,見麵談談吧。”


    ……


    頭天的事情弄得葉佳茗莫名其妙,本想順水推舟地順著宋子涵的意思,跟遲辰夫住在一起,結果倒好,一家人圍繞著那份遲辰夫不知道從哪兒拿來的資料轉,最後是管家很敷衍地給她安排了一個臥室住下,她一個晚上沒有睡好,心裏鬱悶的要死。


    怎麽說,她也是堂堂的葉家千金,曾幾何時受過這種冷落?


    她都想好了,今天一定要找遲辰夫討個說法。結果倒好,公司的人告訴她遲辰夫帶這個女人走了,她第一個想到雅苑,來到這裏,就見到了衣衫不整的韓念笙來開門。


    她不相信這樣相似的相貌是巧合,在她眼裏,根本就沒有什麽韓念笙,一直以來,隻有蘇黎。


    這個賤人在不停地破壞她跟遲辰夫的關係。


    幾年前如此,在梁澤打給她那通越洋電話,說蘇黎在他手裏的時候,她本來以為梁澤會把一切都做的幹淨利索,她將再也不用見到蘇黎那張她深惡痛絕的臉孔,結果現在蘇黎又出現了,在她就快要跟遲辰夫結婚的這個節骨眼兒上。還陰魂不散地纏著遲辰夫!


    然後,遲辰夫迴來,手裏又提著給韓念笙買的衣服,還一進門就問:“你怎麽能讓韓念笙這樣呆在門外?”


    好像都成了她的錯!


    她雙手抱臂,冷冷看著遲辰夫,“我未婚夫家裏出現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我趕她出去,不應該嗎?”


    遲辰夫放下手裏的袋子,臉色難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麽樣?”她口氣嘲諷,“遲辰夫,幾年前你因為醉酒跟蘇黎發生關係,背叛了我,我原諒了你,現在呢,你要找什麽借口來解釋你跟這個韓念笙之間的關係?”


    他坐在了沙發上,沒急著答話,而是先點了一支煙,良久,開了口:“我說過,我要幫她,這件事我不打算征求你的意見,如果你沒辦法接受,那我很遺憾。”


    葉佳茗就坐在一旁,聽到這句話,如墮冰窖。


    很遺憾?


    曾經那個事事都依著她,永遠寵著她的遲辰夫,真的變了。


    而且,是因為蘇黎而改變的。


    她咬咬牙,又問:“這個女人不過是長的像蘇黎,你就這麽幫著她,那如果她真的是蘇黎呢?”


    “不要做這種假設,你不了解她,她跟蘇黎雖然相似,但絕對不是一個人。”


    嗬……這才認識多久,已經把立場放在了韓念笙那一邊,葉佳茗心底無比淒涼,有些崩潰地問:“你說很遺憾……什麽意思?我們已經要訂婚了,媒體都已經發布消息了!”


    “正因為媒體發布消息了,我才希望你能夠以大局為重,不要因為這種無厘頭的吃醋就開始胡鬧,佳茗,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婚姻不是我們兩之間的事,還關係到兩個集團企業。”


    她無措地低了頭,眼淚都快要溢出眼眶。


    他居然這樣語重心長,以一種談生意般的口氣跟她談結婚的事情。


    “……我以為你愛我!”她突然吼了一聲,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


    他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哭出來,想要安慰,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伸過去手想要拍拍她的背,想了想卻又收迴來。


    “你知道,感情是會改變的,佳茗,我不想騙你。”


    葉佳茗抹了一把眼淚,憤然起身,離開了。


    在門外的韓念笙先是看到葉佳茗匆匆地甩門離開,緊跟著,遲辰夫出來,看了她一眼。“進來。”


    她尾隨他進去,乖乖地聽他的話去換掉了衣服。


    他給她買了白色連衣裙,尺寸合身,她穿好了去客廳,發現他正心事重重地抽煙。


    剛剛跟葉佳茗吵了架,大概是鬱悶的很,房子裏麵氣壓很低。


    見她出來,他在煙灰缸裏麵滅了煙,起身,“我送你迴去。”


    她跟上他的腳步,“先送我迴花店吧。”


    他步伐停了一下,“你今天受傷是怎麽迴事?你還沒有說。”


    “現在不想說。”她語氣傲嬌,腳步飛快地從他身邊走過去,直奔停車場。


    天色逐漸暗下來,車子在路上疾馳。


    “你知道薛舜的父親是誰嗎?”


    路上。遲辰夫突然發問。


    韓念笙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我隻聽說在l市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


    “關於薛舜的母親呢,你又知道多少?”


    “一無所知。”


    “薛舜沒有跟你說過?”


    韓念笙苦笑了一下,“他怎麽可能會跟我說!薛舜這個人,什麽都在自己心裏憋著,我想要幫他分擔一點也不可能,有時候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真的很難過……”


    遲辰夫歎了口氣,“薛舜這些年是怎麽過的?”


    “你也看到了,不務正業,玩世不恭的,現在還跟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糾纏不清……”


    他輕笑了一下,“你吃醋?”


    “哪裏吃的過來?”韓念笙懶懶地靠了椅背,看著車窗外。洋裝漫不經心地問:“那份資料你看了嗎?有什麽頭緒沒有?”


    “……看了,”他在紅燈前踩下刹車,“你放心,我已經找到薛舜的父親,他應該很快就可以迴家。”


    韓念笙轉過臉,靜靜看著他,“他的父親是誰?”


    “你很快就會知道。”


    她看著他那個棱角分明的側麵,琢磨不透。


    車子停在花店斜對麵停車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遲辰夫和韓念笙下車,看到花店門口,薛舜站在那裏,手指夾著的香煙升騰起嫋嫋的煙氣,他那張俊美的臉若隱若現,表情模糊。


    韓念笙趕緊走了過去。


    “你怎麽來了?”


    薛舜瞟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後跟過來的遲辰夫身上。


    “我不來的話,你今晚豈不是要跟你姘頭開房去了?”他語氣譏誚,目光一直沒從遲辰夫身上挪開。


    遲辰夫似乎已經習慣他這種諷刺的腔調,淡淡地說:“她今天受了傷……”


    他打斷遲辰夫的話,“關你屁事。”


    “薛舜……”韓念笙輕輕扯了一下他衣角,“別這樣說話。”


    他有些嫌惡地把她甩開了,“怎麽?心疼了?心疼他你還迴來幹嘛?跟他走啊!”


    韓念笙咬著唇,皺著眉頭,說什麽都不對了。


    遲辰夫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兩個人,梁澤之前給的資料中並未提及韓念笙跟薛舜在一起有多久,可是他覺得這種模式相處下去,分手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你一定要這樣為難她嗎?”他問薛舜。


    薛舜挑挑眉,“你管得著?”


    “以前我插手你們的事,是因為韓念笙像我一位故人,以後。我還會繼續插手,為了我們遲家。”


    薛舜靜了片刻,突然笑起來,“嗬嗬……遲辰夫,你跟那糟老頭子還真像,別拿出你們養尊處優的那套來教訓我,我不吃這套。”


    遲辰夫也沒生氣,“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我剛接過遲智宇的電話了。”


    “那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遲辰夫看向韓念笙,對她點點頭,“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


    ……


    遲辰夫離開之後,兩個人迴到一片狼藉的花店,開始慢吞吞地收拾。


    “出門怎麽不帶?”薛舜口氣充滿抱怨:“一衝動就去找遲辰夫,你還真是沉不住氣,你跟他說什麽了?沒有露出馬腳吧?”


    韓念笙正在掃地上的土,扯了一下傷口,又疼的呲牙咧嘴,薛舜趕緊湊過來,“怎麽了又?”


    “疼啊,今天受了傷。”


    薛舜愣了愣,表情有些無措,有些內疚,“傷哪裏了?嚴不嚴重,去醫院了沒有?”


    “……你怎麽跟個老媽子一樣,處理過了已經。”


    他瞬間冷了臉,“看你這樣也不嚴重,叫什麽叫,又死不了。”


    她撅著嘴,“那幫人可是來找你的!”


    “那八成也是因為你把資料給了遲辰夫,才引來了宋子涵。把麻煩帶到這裏來。”


    她遲疑了一會兒,說:“也不能就這樣斷定是遲辰夫把資料給了宋子涵吧,剛才在車上,他還說會讓你盡快迴家呢,說不定是你得罪了別的人呢?”


    薛舜一把扔了手中的拖把,“什麽意思?你現在是寧願相信遲辰夫?”


    韓念笙被噎了一把,低頭默不作聲地去撿地上的垃圾。


    他靜靜地看著她,“你是不是對遲辰夫還沒死心?”


    “我沒有……”


    她的申辯聲音很小,像是沒底氣。


    他冷笑了一聲,伸手去摸煙,沒摸到,這才想起來煙已經完了,他抓了一把頭發,煩躁無比地來迴走了幾步,慢慢地,停在韓念笙跟前。


    她抬頭看著他,而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幾秒,然後突然就發了狠,一把拎住她的衣領,迫使她站起來,他低頭,與她近乎麵貼麵,聲音寒徹骨。


    “……你是有多下賤才能忘了他曾經對你做的那些事?”


    她別過臉,表情掙紮,“我並沒有忘……”


    “韓,念,笙,”他一字一頓地叫她的名字,“你在icu整整呆了半個月的時間才醒過來。醫生告訴我你活下來的幾率不到百分之十……”


    “不要說了……”她一把推開他。


    “當時醫生從手術室裏端出一盆血水來,告訴我那是你的孩子。”他聲調平緩,不疾不徐地揭著她的傷口。


    “別說了……我求你……”她捂住耳朵,眼淚在眼眶裏麵打轉。


    “那是遲辰夫的孩子吧?他怎麽讓你懷孕的,他甜言蜜語把你哄上床了嗎,還是……”


    “我叫你別說了!”她打斷他,抬頭看著他,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劃過臉頰落下去。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她的脆弱和無助,絕望和掙紮,她被揭開的傷口,以及她的歇斯底裏。


    “別說了……別說了……”她蹲了下去,抱住頭,聲音嗚嗚咽咽。那些前塵往事一幕幕浮現,像是淩遲她血肉的利刃,痛得刻骨。


    “你要記住你的仇恨,”薛舜彎下身,摸了摸她的頭發,“因為這世界很殘忍的,如果你忘了,沒人會記得你的痛。”


    她還在哭,隱忍的啜泣,他輕輕歎息,湊過去,輕輕抱住了她,低眉看她的眼神哀傷。


    這注定是個混亂的夜晚。△≧△≧,


    遲家老宅裏,遲智宇和宋子涵才經過一場大吵,遲智宇一個人出了門。在院子裏麵拿出那個彈殼掛飾,深沉的歎息無人聆聽。


    宋子涵則在臥室裏麵,瘋了似的撥打著一個無人接聽的電話,尋找掩蓋自己罪行的一線生機。


    遲辰夫一個人迴到雅苑,房子裏麵沒有開燈,伸手不見五指,就好似他還看不見的那個時候,他用手摸著進到臥室,落地窗透了白月光進來,他靜靜地想念一個人,一個說出口心都會痛的名字。


    高檔會所裏麵,形形色色的男女,貼身舞動,梁澤在角落的沙發上,不記得已經在這裏多久,酒精讓他的感覺變得沉鈍起來。


    直到,他看到葉佳茗。


    她依然是美麗的,端莊的,一如初見,她是葉家的千金,心裏還裝著別的男人,他們是雲泥之別,但是她坐在了他身邊,抓緊了他的手,她對他說:“幫我解決掉韓念笙,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在這夜夜笙歌不息的城市裏,欲和孽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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