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功夫茶杯裏滾燙茶水升騰一點點白色水汽,路念笙視線隔了這白汽看過去,傅承修雙眸諱莫如深,她心口一緊。


    “什麽用法?”


    傅承修雙眼微微眯著,身體往後仰,靠住了沙發靠墊,“這你就不用管了。”


    路念笙沉默下來。


    現在的傅承修和幾年前不同,身份低溫都變了不說,她根本看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而一個公司的賬目這種東西就是軟肋,落在別人手中,後果難以設想,她遲疑起來。


    氣氛一時僵滯,蘇曉話也不敢說了,視線在兩個人中間打來迴。


    傅承修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怎麽,害怕我對付傅子遇?”


    路念笙定定盯著他,並不否認。


    傅承修臉上那一抹帶著痞氣的笑容未散,“既然如此,也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蘇曉急了,“大哥,你別這樣……”


    傅承修皺了一下眉頭,看蘇曉。


    蘇曉鬱悶極了,“你們兩個難道以後要一直這樣嗎?說話陰陽怪氣的,聽著別扭死了,大哥,念笙現在都已經知錯了,你就幫幫她吧,你看梁佳茗搞出來的這事兒!要是讓念笙繼續跟著傅子遇,保不準還要受這種冤枉氣!”


    傅承修低頭,手端了茶杯,輕輕啜一口,香氣馥鬱,他懶洋洋道:“做錯了選擇自然要承擔後果,到現在什麽事情都指望別人收拾爛攤子,什麽時候能長大?”


    路念笙低頭,手攥著裙角,眉心糾結,卻無法反駁。


    傅承修其實一直是支持她離開傅子遇的,但是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傅承修失望,傅承修現在不幫忙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人的本性大抵都是如此,哪怕做錯了,也不希望借由另一個人的口中說出。


    蘇曉繼續勸:“大哥,念笙已經受到教訓了,難道你真的要見死不救?”


    傅承修有些不耐煩,手揉了揉脖子,“念笙,我給你這最後一次機會。”


    路念笙聞言,抬頭瞪大眼。


    “你我裏應外合,拿出d.s.賬目,我會篩選出你可以用的部分。”


    她猶豫幾秒,“那……你還要用那部分賬嗎?”


    傅承修扯著唇角笑,“你放心,我不動傅子遇,這樣可以了?”


    路念笙還有些猶豫,蘇曉輕輕推她一把,“念笙,你還猶豫什麽啊,大哥都說了,你難道不相信大哥?再說本來就是傅子遇的錯,如果不是傅子遇,你現在會變成這樣嗎?你總替他想,可他替你想過沒有?”


    她想起傅子遇,心口不覺就疼。


    她想否認,他並不是沒有為她著想。


    對他,她不是單純的愛,也不是單純的恨,正是這種複雜的,不純粹的感情,讓她變得瞻前顧後,再也沒有從前的果決。


    她是受夠了傅家,這段婚姻讓她心力交瘁,而傅子遇對她的禁錮讓她無比疲累,所以她想要逃離,想要尋找自己的空間,然而,她不想傅子遇因此而受到任何傷害。


    她甚至還心存僥幸,寄望於她的離開會讓傅子遇重新被傅家所接納。


    他也許不夠好,做錯過很多事,但是他這些天為她做的一切,她也都看在眼裏。


    她聲音低下去,“大哥,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我希望你放傅子遇一馬,他其實……”


    她停了一下,抬頭深深看一眼傅承修,“他其實沒那麽壞,而且對你本來也沒有那麽大的敵意,都是他媽排斥你……”


    傅承修眼簾低垂下去,冷哼了一聲,有些不屑。


    “感情牌就別打了,我懶得管他是什麽樣的人,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你現在想要離開他,和我合作應該是唯一的選擇了,你自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心管他,別忘了,隻要你離開,他會被傅家重新接納,成為傅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我還能動得了他?”


    路念笙麵色發白,傅承修的話不無道理。


    隻有她離開,傅子遇才有可能迴到傅家去,拿迴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


    她手攥成拳,點了頭,“好吧。”


    ……


    接下來的幾天,路念笙用了些時間觀察傅子遇的工作習慣。


    和以前一樣,他經常會把工作帶迴家來做,用的是書房的電腦,偶爾也會用家裏的筆記本,兩台電腦都沒有密碼,並安裝了d.s.集團的內部管理係統軟件,隻是每一次登錄都需要密碼。


    對於路念笙來說,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因為傅子遇對她很放心,很多時候電腦在登錄著管理係統的狀態下,他都能隨手將電腦放在床上去做些別的事情,可也正因傅子遇對她的毫無戒備,令她心底內疚感不斷加重。


    她安慰自己,畢竟現在分開對彼此都好。


    那一天在病房裏麵傅子遇說兩個人出國經濟上會有些緊張的時候,她已經看透,他昔日裏的驕傲都沒了,她不想傅子遇淪落到那種灰頭土臉的地步,更何況是因為她?


    這種日子她已經受夠了,因而,在這個晚上,傅子遇將筆記本隨手放臥室桌上出去接電話的時候,她終於還是給傅承修發了短信,然後走到門邊,看一眼客廳窗口一邊接電話,一邊點燃唇間一支煙的傅子遇。


    一支煙的時間綽綽有餘,在她懷孕後,他從來不在她麵前抽煙,她的心跳急促起來,緩慢地虛虛掩上門,折迴他筆記本跟前,屏幕右下角已經彈出傅承修發過來的授權申請。


    她咬咬牙,心一橫,點擊了同意,然後快速刪除後台的這一條痕跡。


    做完這一切,她便去浴室洗澡了,花灑溫熱的水流由著臉上過,她的心髒砰砰跳的慌亂。


    有不安,有緊張,有歉疚,可是更多的……


    是解脫,是釋然。


    就差這一步,她和傅子遇就可以各自迴到自己的人生軌道上麵去。


    她可以不再活的畏畏縮縮瞻前顧後,不用忍受一個曾經被迫出,軌的丈夫,也不用再擔憂父母會因她和傅子遇的事情而覺得顏麵掃地。


    而傅子遇也能迴到傅家,到時候他依然是傅家二老的掌中寶,依然是那個意氣風發,在d.s.叱吒風雲,身居高位的傅總。


    從前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時候她隻能仰望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機會成為他的妻子,縱觀這段婚姻,大部分時候,他們所做的,無外乎互相傷害,最後還成為彼此的負累。


    她靜下心來,做深唿吸。


    她想迴到從前,想要無所畏懼,從前的路念笙就該是這樣,果斷決絕,趨利避害,既然這段婚姻已經變得如此畸形,那就不該拖泥帶水,她會給這段病態的婚姻畫上句號。


    她從浴室出去的時候,傅子遇已經迴到電腦跟前忙,她心虛地看過一眼就趕緊收迴了視線,徑直去躺在床上。


    傅子遇這天晚上在電腦上折騰了好一陣子,洗過澡出來已經是深夜,他上床前,看到背對著他的路念笙,眉頭皺了皺。


    她現在總是這樣,背對著他。


    他幹脆繞過床去另一邊,上床,路念笙眉心一蹙。


    “你幹嘛?”


    “不幹,今天沒力氣。”


    一句葷話被他說的無比自然,路念笙沒好氣,“臭流氓!”


    她笑了,看的出傅子遇今天心情不錯,都有精神說葷話了,天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兩人之間氣氛有多壓抑。


    而他已經麵對著她躺下來,雖然床足夠大,可是她本來就是靠床一側睡的,導致現在他占據的位置十分有限,幾乎算是被擠在床邊兒了。


    她擰眉,“不怕滾下去?”


    他臉上帶著一點淺笑,“你舍得讓我滾下去?”


    她被氣笑了,手抵在他胸膛推了一把,“試試我舍不舍得。”


    這女人手勁兒大,傅子遇沒有防備,差點真被推下去,神色有一瞬驚愕,可旋即又被她揪著浴衣領口往迴扯。


    這種心髒忽上忽下的感覺可不好受,他心有餘悸,一把攥住她手,“我還是太放心你了,這世上要是哪天有人能推我墜入深淵萬劫不複,那也隻能是你。”


    語氣是調侃語氣,似乎是個不經意的玩笑,卻讓路念笙心髒仿佛被人攫緊碾壓。


    她麵色有點發白,傅子遇一瞬不瞬凝視她雙眸,攥著她的手貼了唇,在她掌心落下一個吻。


    “可我沒有估計錯,你果然舍不得我掉下去。”


    路念笙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來,身子往後縮了縮,給他騰出一片空間。


    傅子遇沒客氣地挪過去,就見她緩慢地有了動作,要翻身。


    她現在肚子已經比較大了,翻身的時候動作略顯笨重,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要背對我。”


    她愣了一下,停下動作。


    他擁緊了她,“我今天和外省的朋友問過,我們或許可以去外省,離開l市你會好些,換個環境,不用再見到那些討厭的人,我可以在那邊找工作,等我離職交接和手續辦理完了,我們過去看看。”


    她抿唇不語,微微低下頭去。


    傅子遇倒像是有些興奮,湊過來吻她,貼著她的唇瓣廝磨一陣,便難耐地深入。


    雄性荷爾蒙鋪天蓋地席卷她的所有感官,她有一瞬沉淪,可哀傷又在心裏彌散。


    彼此氣息很快紊亂,男人的手從她腰腹緩慢地攀上去,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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