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功放還在響,一首輕柔舒緩的輕音樂,酒席散盡的一片狼藉沒有收拾,房子裏有煙氣和酒氣,傅子遇手撐了沙發緩緩坐起身,然後拉住路念笙手。


    很奇怪,在這個瞬間,他腦海裏麵忽然電光火石一般迴閃過曾經迎親的那一天,他敲開路家門走進去,路念笙身披白紗坐在床上,化了妝,眉梢眼角帶笑。


    那曾經是他憎惡到極點的一幕,讓他險些失控甩手就走。


    他坐在沙發上而她站著,他以臉頰貼住她掌心,感覺到她掌心帶著夜的微微涼意,他煩躁了一整天的心,慢慢靜下來。


    她來接他了。


    見他不說話,她料想他是真喝多了,有些無奈推了把他肩膀:“走了。”


    他耍起無賴,“走不動,你得扶我。”


    “我會拖著你走。”


    她語帶笑音,俯身拉起他的手,“腿站不直不要緊,你在地上打滾就好。”


    說罷就拉他起身,他頭有點暈,起的太猛,腳步還真踉蹌了一下,差點倒,她見狀趕緊扶了一把。


    他手扶著她肩膀靠著她,笑:“不是說我在地上打滾就好?”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路念笙大多數時候嘴巴上狠話說的利索,其實對他,她並沒有真的狠過,他心裏一動,低頭去尋她的唇,她有些閃躲,“醉鬼,別碰我。”


    “碰定了。”


    他手扳住她下巴,將人抵住靠著牆,低頭吻的纏綿又深入。


    說他渣,他認了,不論昨夜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和梁佳茗再有太多糾葛。


    他的舌尖把酒的澀意送到她心底,廝磨,糾纏不休,她喘息全亂了。


    她一直不是矯情的人,從前是傅子遇不肯給她機會,她瑟瑟縮縮停滯不前,都是怕自己一腔熱血撒出去空留下個笑話,可現在不同了,她能夠感覺到,傅子遇對她和以前全然不同。


    說愛,可能有點遠,但她想,他多少是在意她的。


    所以她迴應他的吻,起初是緩慢的,試探的,後來變成灼燒彼此的一把火,傅子遇氣喘籲籲離開她唇的時候,血氣都朝著一個地方湧。


    他眼底有些迷離,睨著她,“膽子真肥,這時候撩我?”


    她一笑,唇上麵曖,昧的水光一片,“你先撩我的。”


    他手由著她腰腹往上握住,她渾然一抖,按住他手,“這是包廂!”


    “又怎麽樣?不會有人進來。”


    他意圖不軌的腦袋欲往下,她狠狠推,“你是不是欲求不滿?”


    他歎了口氣,沒進一步動作,頭埋在她肩頭,聲音暗啞。


    “可能真的有一點。”


    她搖搖頭,推開他,“走了,迴家。”


    傅子遇喝了酒,隻能路念笙開車,路上她問:“昨晚怎麽樣?”


    他心跳陡然漏掉一拍,意識到她在問什麽,迴:“沒事,梁傑找到佳茗要帶她迴梁家,她不願意,起了爭執,我趕過去的時候還好,她沒有受傷,已經安排了保鏢。”


    她靜了一會兒,問:“那昨晚,你是在……”


    “我在客房睡,”他打斷,想起什麽解釋,“佳茗住在花城的房子裏,她在樓上我在樓下,還有傭人在。”


    她笑了笑,“我隻是怕你被梁傑纏上出了什麽麻煩而已。”


    她的確是這麽想的,她做事果決,決定信他就不疑有他。


    他卻虛虛喘口氣,昨夜事情無論真假絕對不能讓她知曉,不然到時候會變成天大的麻煩。


    迴到家之後洗漱完,躺在床上他輾轉許久,在暗夜裏麵借著一點白月光看她容顏,好久才不舍地合眼。


    ……


    翌日,梁佳茗接到內線,被叫進傅子遇辦公室。


    進去之前陳佳還對她比出個勝利手勢,她心頭也有些驚喜,傅子遇這段日子以來對她太冷淡,連送文件的雜活兒都不屑於叫她一次,這次內線直接打到她這裏來,讓她怎麽能不開心?


    推門進去,辦公室和往日不同,彌漫一點煙氣。


    辦公桌後,傅子遇坐在皮椅上,身體靠著椅背,食指和中指間的香煙火星明滅,煙氣一縷一縷往上,勾纏他好看的眉眼,她的心突兀一沉。


    他眉目之間的分明是冷意。


    她慢慢走過去,停在辦公桌前,因為不敢逾矩,稱唿都換了,“傅總,你……叫我,什麽事?”


    他狠狠吸口煙,“佳茗,我要問你一些事,你老實迴答,還有,不要哭,不然我沒足夠耐心。”


    她一愣。


    “那晚我去客房,你說的助眠熏香,到底是什麽東西?”


    她臉色發白,“就是普通熏香……”


    “拿來給我。”


    她聽出他言外之意,瞪大眼睛,“你……懷疑我?那熏香是傭人在換,我根本不知道!”


    他眸子微微眯了一下,“你緊張什麽?我隻是腦子裏有團迷霧,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佳茗,你認識我這麽多年,應該清楚我,昨天事情剛過去你情緒不穩定,所以我讓你一天,但我不會讓這個結爛在我心裏。”


    她咬唇,無措道:“我都已經說了當作沒有發生過,你現在追究算什麽?難道你覺得我會利用熏香,我要是有心破壞你們夫妻感情就不會說當作沒有發生過這種話!”


    傅子遇眼眸沉下來,“我沒有說過懷疑你的話,你自己在給自己扣帽子。”


    梁佳茗全然慌了神。


    熏香是陳佳給她的,其實並非催情香,起的作用不過是讓傅子遇昏睡不醒而已,原本陳佳要給她的是催情香,是她自己要換,她怕個萬一,所以不肯將自己第一次輕易交付。


    她豁不出去。


    她從小在路家二老眼皮下長大,受的教育並非多麽開化,所以才生成這種膽怯性子,做事始終瞻前顧後,那一夜她上了傅子遇的床,就連為他和自己脫衣服,然後在他背上劃下指痕的時候,心都跳的亂七八糟,她終歸是個膽小的,真做起這種事來,自己心裏那一關就磕磕絆絆。


    她眼眶泛紅,傅子遇又道:“你最好別哭,不然我和你談不下去,隻能去找傭人,我第一個找到你,是念在我們朋友情分。”


    她低頭將眼淚忍了迴去,這一刻的傅子遇又變得不近人情起來。


    “我已經說了,就當沒有發生過,你還想怎麽樣?”


    眼淚是忍住了,可聲音是發抖的。


    他原本有些心軟,可到底是難過自己心裏那一關,搞不清真相,他連睡都睡不穩,他說:“佳茗,我睡覺的習慣我自己清楚,不會糊塗到認錯人,你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我隻想弄個明白。”


    她麵色慘白,抬頭,唇色是頹敗的紫,“你已經不打算負責,現在還要揭我傷口,子遇,你真的有念及我們過去情分嗎?你對我太殘忍了,你這是在逼我!”


    最後一句幾乎失控地喊,傅子遇隔著玻璃迅速瞥一眼外麵,好在隔音好,沒有人留意,他擰眉在煙灰缸熄了煙。


    “你這樣沒法談,你迴去想清楚,再來迴答我,我最恨別人設計我,你那裏傭人我會全部撤掉,隻留保鏢,雜務你自己處理。”


    “……”梁佳茗滿心委屈,傅子遇這擺明了是不信她的說辭。


    見梁佳茗離開,他長長噓出一口氣來,隻覺得無比疲累。


    ……


    傅承修在傅家本宅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從前也是自在散漫習慣了的,而這裏束手束腳,不時撞上徐媛還有些尷尬,所以他在宅子裏麵時間不多,一覺起來日上三竿,頂著盛夏的高溫,想出去,被傅老爺子攔住。


    “天這麽熱,出去做什麽?”


    老爺子故意軟著些聲音說話,傅承修不同於傅子遇,他對傅承修虧欠太多,說話都得注意傅承修情緒。


    傅承修在太陽下眯眼,“不然在家要發黴。”


    迴到傅家這麽一段時間了,老爺子坐的穩,明明看到他和徐媛相處並不好,也不說讓他出去的話,他從前是街頭巷尾的混混,現在依然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這也是傅老爺子心頭一塊病,沉吟幾秒,開口:“要不我安排你去公司上班吧。”


    他眉梢一挑,“做什麽,保安?”


    傅老爺子嚴肅起來,“總不能一直這麽混。”


    他說:“上班可以,我不做保安。”


    “誰讓你做保安了!”老爺子歎口氣,“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子遇已經有自己的公司,可畢竟你在管理這方麵沒什麽經驗,子遇是我看著栽培出來的……”


    “誰說的,我幫會裏麵大夥兄弟都我管。”


    他神色有些得意。


    老爺子說:我先想想給你安排什麽崗位吧,要不你去d.s.,先跟著子遇學?”


    傅承修笑一半卡在那裏。


    開什麽玩笑,那他還不如迴街頭當混混呢。


    “不要。”


    “你不要太排斥子遇,他挺關心你這個大哥的,對了,他發給我言家千金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掏手機。


    “不看。”


    “你不找媳婦了?”


    “本來有個想找的,跟人跑了,我還在失戀期,別跟我提這檔子事兒,煩人。”


    老爺子擰眉,“說說看,哪家姑娘,這麽有眼無珠,我去給你做說客。”


    老爺子語氣帶些調侃,傅承修也笑,心底裏那個名字唿之欲出,“你認識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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