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到最後外麵的天完全黑了下來,傅子遇就那麽雕塑一樣地抱著她,充滿疼惜的吻細細碎碎地落在她的臉頰,眼角,前額。


    最後她哭的累了,聲音也漸漸小下去,他抱著她把她放在床上,語音低沉而柔和地問她要不要吃東西。


    她渾身疲倦,哭泣也耗費體力,神誌逐漸迴籠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怎麽會在傅子遇麵前這樣哭,毫無形象和顧忌,她將臉埋進枕頭不說話。


    傅子遇說:“我還沒吃飯,你陪我吃一點,好不好?”


    這時候他的語氣簡直像是哄小孩子,她別扭地不動彈。


    “你想把自己悶死?”他輕輕扯了一下她頭發。


    她想了想,緩緩抬起頭來,瞪著他,“你別吃了,餓死是活該的。”


    “好,我活該,可孩子是無辜的,你要讓孩子也餓肚子?”


    他手指摩挲她臉頰,她縮了縮,他歎口氣,“聽話,好好吃飯,我明天抽空帶你出去。”


    她眼睛微微亮了亮。


    她太想出去了。


    她坐起身來,試圖談條件,“不用你帶我,我自己出去。”


    “不行,”他看了一眼她肚子,“連你媽都說你冒冒失失的,一個人出去,我怎麽放心。”


    她心口仿佛被軟綿綿地戳了一下,他說話的語氣其實很淡,這句話也很平常,其實要放在尋常夫妻身上根本不算什麽,可聽在她耳中,生生冒出些情話的繾綣。


    她拍了一下腦袋,真讓蘇曉說中了,傅子遇對她太糟糕,以至於偶爾像個正常的丈夫那樣說幾句話她都感動,沒出息。


    傅子遇見狀擰眉,“自殘?”


    說罷拉住她的手,“走了,下去吃點東西。”


    她縮了縮,抿唇,“我不要下去……”


    “又怎麽了?”


    “你媽和那些保鏢是不是還在下麵?”


    他一愣,這才明白她在想什麽。


    她才哭過,眼睛紅腫,而且那麽大聲響,外麵八成多少也聽到一些,她是不好意思。


    太要強,臉皮又薄,他捏了一把她的臉,搖搖頭無可奈何笑,“等我一會,我去給你端上來。”


    傅子遇下樓,果然徐媛臉色惴惴,見他就問:“怎麽哭的那麽厲害,我都不敢去了……”


    他淡淡笑了一下,“沒事,讓她哭出來也好,免得憋在心裏更壓抑。”


    徐媛歎息,“你真是苦了念笙了,以後對她好點,這世上除了她怕是也沒人會這樣包容你。”


    傅子遇點了點頭,去端了飯,再折迴二樓去路念笙房間。


    單獨兩個人一起吃飯,而且這樣心平氣和,似乎還算是破天荒頭一迴,他在吃飯的間隙裏麵不時去看她,見她不吃肉,又給她夾肉。


    沒想到剛放她碗裏,她臉色就變了,捂著嘴巴衝到洗手間,他聽到嘔吐的聲音傳過來。


    他愣了愣,什麽意思,他夾的東西惡心到她了?


    他起身跟到洗手間的時候,她已經吐完了,有些虛脫地在漱口。


    他擰眉看著。


    她漱完口擦了把臉,要往出,結果被他長臂一攔。


    “覺得我惡心?”


    她一怔。


    才明白他臉色突然臭成那樣是什麽原因,她突然想笑。


    “你是不是傻,這是孕吐,呆子。”


    她眉眼間有幾分嬌嗔,他默了幾秒,才不自然地收迴手摸摸頭,故意轉移話題,“嚴重嗎?”


    “有點,怕吐,我就更不想吃了。”她慢慢往出走。


    吃過飯傅子遇就跑下樓去和徐媛探討關於緩解孕吐的方法去了。


    由於人有體質差異,各不相同,徐媛說自己當時沒有這麽厲害,傅子遇滿腦子糾結這事兒,第二天推遲了去公司的時間,帶著路念笙先跑了一趟醫院,專門找了婦產科有名的專家諮詢了一下孕吐的事兒。


    路念笙一直一頭霧水,直到傅子遇問那大夫,“孕吐有辦法緩解嗎?”


    她呆了呆,才明白傅子遇這是在做什麽。


    專家推了推眼鏡,“每個人不一樣的,不過孕吐是正常反應,多克服一下,盡量吃……”


    傅子遇打斷了,“這不是廢話嗎,她要是能好好吃我還來這裏幹嘛?”


    專家被他駁的臉色陡然變。


    路念笙抓了抓他衣角。


    傅子遇是有點急了,路念笙嘔吐的樣子看起來很痛苦,吃飯簡直變成負擔。


    專家最後也說不出所以然,隻交待要少吃油膩食物,兩個人走出醫院,傅子遇一臉頹喪罵,“什麽專家!”


    路念笙笑,“人家都知道孕婦都是這樣的,你這不是為難醫生?”


    傅子遇黑著臉不說話了。


    她問:“你不上班嗎?”


    “先送你迴家。”


    她站在路邊搖搖頭,“我想出去逛。”


    憋了很久了,她著急,還想去找蘇曉,找傅承修。


    他說:“逛什麽,挺著個肚子多危險。”


    “……”她無奈地低頭看一眼自己肚子,這才多久,根本看不出來,她很努力地挺了一下肚子,“我就算這樣別人也隻覺得我是吃多了。”


    他被她幼稚的舉動逗的笑出來,可口沒有鬆,“你跟我去公司吧,陪我上班,下班之後我帶你去個地方。”


    路念笙是不願意的,可他很堅持,她沒辦法,隻得跟著他走。


    她也搞不清楚傅子遇突然這種強烈的保護欲是哪裏來的,她想說她其實不需要人保護,她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可是……


    有他這樣關心,好像也不賴,她想了想還是閉了嘴。


    ……


    梁佳茗早上起的很早,做了飯然後打包進飯盒,抵達公司的時候也很早,傅子遇還沒有來,她坐在自己工位上,一邊工作一邊偷偷瞄傅子遇的辦公室,可是傅子遇直到快十一點才來。


    而且,還帶著路念笙。


    她看到路念笙的那一瞬就覺得血氣都往頭頂湧。


    傅子遇拉著路念笙的手,兩個人一邊走,偶爾還說幾句話,看起來很親昵,全然衣服恩愛小情侶的模樣,此情此景灼傷她雙眼。


    ——路念笙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那天在醫院明明就和那個男人親密的不得了,現在又不知廉恥地粘著傅子遇!


    路念笙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到最後連傅子遇也不留給她。


    傅子遇進來所有的員工都起立迎接,她也站起來,臉上的笑容僵硬,死死盯著路念笙。


    路念笙覺察到,迴頭看了一眼,臉色微變。


    傅子遇留意到,解釋:“佳茗想參加工作,所以現在在這邊做行政秘書,好積累經驗。”


    傅子遇話說的坦蕩蕩,他心底沒有什麽虛的地方,確實也隻是想幫梁佳茗一把,可是路念笙臉色還是有些僵硬,衝著梁佳茗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唿。


    她對於梁佳茗始終不能釋懷,畢竟傅子遇曾經要娶的是梁佳茗,也許傅子遇現在願意認命和她過下去了,可是曾經的戀人就近在咫尺,傅子遇真能心無旁騖嗎?


    進了辦公室,她眉頭深鎖,坐在沙發上。


    傅子遇關了門,將百葉窗拉下來隔絕外麵的世界,開口:“佳茗在這裏工作這件事,我忘了提前和你說,你放心,我隻是看她可憐,幫她一把而已,而且她也隻是想要積累一些經驗。”


    她低頭抿唇,表情苦悶。


    傅子遇在女人身上向來花的心思很少,也不會琢磨,坐在她旁邊,“怎麽了?”


    頓了頓,補充,“要是你還不放心,我迴頭介紹她去我朋友的公司。”


    她有些別扭,要點頭吧,顯得她很小氣,可是讓梁佳茗留在這裏呢,她又覺得不放心。


    在梁佳茗這個真正被何歡和路老爺子教大的大家閨秀跟前,她老是有一種自卑感,這種自卑感在知道傅子遇對梁佳茗有意之後就更明顯了。


    她沒辦法說出讓梁佳茗離開的話,隻能自己憋屈。


    傅子遇捏一把她的臉,“說話。”


    她慢慢抬頭,看著他,“你是不是還喜歡梁佳茗?”


    他愣了一下,歎口氣,“我和佳茗的關係,你大概也聽說過,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她點點頭。


    “我這個人平時不愛在女人身上花心思,對女人的感覺都差不太多,知道我和佳茗有婚約的時候,我已經認識她有段時間了,那時候我想,還可以,她不太吵,也很聽話,做個老婆應該是不錯的。”


    路念笙腦袋耷拉下去。


    不吵,聽話,這都是從小耳濡目染的家庭環境熏陶出來的,這兩樣,她都很缺。


    她粗魯,大大咧咧,直來直往,興奮的時候其實愛說很多話,性子急了就罵人。


    比起傅子遇心中的理想型,她差的太遠了。


    傅子遇繼續道:“所以你要問我是不是喜歡她?我很難迴答,以前作為一個婚約對象,我覺得可以接受她,可現在,我更多的是拿她當作一個妹妹,我們畢竟打小一起長大,要我完全放著她不管,我也做不到。”


    頓了頓,又說:“而且,你迴到路家,她失去了路家千金的身份,這種落差很大,對她來說重新迴到外麵的世界,和別人見麵是個艱難的過程,我想幫她適應好。”


    傅子遇話說的很有道理,她畢竟是讓梁佳茗失去從前唾手可得那一切的人,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便點了點頭。


    “好吧……可你要跟她保持距離啊。”


    他聞言笑,揉了一把她頭發,“怎麽,你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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