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晉城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張燎原掃視了一圈,氣機感應下才發現阿東薩被壓在了底下。


    阿東薩全身幾乎被碾做肉醬,感受到危機的變異細胞終於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機,狂躁頓時被壓製住,阿東薩趁機裹挾著收複的細胞將“叛軍”不管不顧全部吞下,一瞬間承受了全部的反噬之力,本體幾乎一瞬間就要崩潰。


    初生之時弱小的悲憤,進化的本能,完美的渴望,化作一股無邊的烈焰,煆燒著阿東薩的每一寸身體,壓榨了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仿佛感覺到了那一股暴怒,所有的變異細胞多了一絲凝滯,仿佛在發抖,在這種細胞層麵的爭鋒上,一點停滯就被阿東薩破解了識別蛋白的密碼,俘獲下來。


    變異細胞外脂質的薄膜伸出尖銳的偽足,在肌蛋白的推動下撕扯著“同胞”的結構,成功後便將撕扯下來的碎片胞吞而下。


    阿東薩“看見”了每一顆細胞間的戰爭,那是無比壯闊的戰場,偽裝、撕碎、溶解、穿刺、挖掘、防禦,無數戰術上演,絲毫不遜色於曆史上的著名戰役。而阿東薩卻是作弊地直接無視了一切防禦,用同源的蛋白質編碼欺騙了細胞的物質交換識別功能,輕而易舉地侵入腹地。


    細胞的種類何其之多,它們中有些終生不會相遇,有些卻緊密相連,維持它們獨立性的就是細胞膜以及上麵的特異性識別蛋白。也就是說想要融合全部細胞,就必須模擬出它們各自的識別編碼。


    同樣的戰鬥同時間發生了十萬次百萬次甚至萬億次,它不由得感覺到一陣虛脫,卻依舊延展著身體吞噬所有細胞。


    陡然間,身體一重,身上的重壓加重了數倍,一股巨力碾壓下來。


    阿東薩勉強用畸形的四肢趁著碎石板開裂,整個人如炮彈般躥了出去,原地傳來一聲巨響,大地龜裂,張燎原手持巨錘砸在了那裏,見阿東薩逃開,他直接向阿東薩扔出了另一柄巨錘。


    阿東薩還在移動,巨錘卻似有生命般直直跟著阿東薩,眼看就要砸上,阿東薩一聲無聲的怒吼,承載著不甘和暴虐的電訊號如魔神般橫掃六合。


    吼聲如同號角,驚醒了所有渾渾噩噩的細胞,又如同靡靡魔音,壓製了所有蠢蠢欲動的“叛逆”。借助張燎原帶來的死亡威脅,在他氣的籠罩下,所有變異細胞瑟瑟發抖,失去抵抗意誌,阿東薩終於將全部細胞統合完畢,徹底融合。


    變異細胞象征著碳基生命最原始的趨利避害特性,隻有在這種無比驚險的情況下才可能徹底壓製這群連草履蟲智商都不如的變異體,否則隻會一味的混亂。


    無數清晰的知識再次浮現,仿佛本能般刻入阿東薩的意識,瞬間賦予了它無窮的可能性。


    但這些知識要瞬間轉換成實際戰鬥力卻非一朝一夕的功夫,阿東薩迅速選擇了幾個最熟悉的知識領域,立刻進行應用。


    本體與宿主的融合是如此緊密,阿東薩“看”到了細胞,看到了其中比大型機械工廠複雜百倍的流程,最重要的是,它看到了一簇簇美麗的螺旋體不斷糾纏、分離、裂解、聚合,宛如這個世上最美麗的弦樂。


    那是染色體的讚歌。


    然後,阿東薩撥動了這最美麗的琴弦,生命從此不甘平凡。


    全身骨骼攢動,肌肉摩擦,細胞間圓融恍若一體互相轉換,又分工明確。


    來不及徹底轉換肌肉細胞,阿東薩隻來得及將右腿神經係統重建,左手右腳並用,彈起擦過飛馳的巨錘,抓住錘柄再驚天動地地順勢落下。


    阿東薩站在這個幾乎比它還大的錘上,腳踩著錘柄,全身臃腫的腫塊不斷蠕動變小,畸形的肢體也不斷變換,卻沒有恢複人形,反而是變成了各種動物一般的運動關節。


    徹底融合宿主和本體的阿東薩已經完全跳出了人類的界限,隻要是它知道的,它懂的,它物質充足的,就能毫無阻礙進行轉換。


    原本因變異而癌變得毫無意義的細胞直接轉變成了運動細胞,肌肉韌帶骨骼不斷增生強化。


    可惜的是之前細胞間的傾軋浪費了太多能量,阿東薩也不可能無中生有變成一個數噸的戰爭巨獸。


    哪怕阿東薩可以輕易擁有鷹的視力,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張燎原卻是一個可以徒手抓鷹、生撕熊豹的人形高達!如果不看過程隻看破壞現場,誰是人誰是怪物還真沒人分得清。


    張燎原原地踏出大坑,整個人如天神下凡,已經舉著巨錘再次來到阿東薩頭頂。而阿東薩如今已經不是完全跟不上張燎原速度的人類形態了。


    走獸般的反關節下肢一彈,便輕鬆劃出殘影,離開了打擊範圍。


    張燎原一錘打在了阿東薩原先站著的另一錘上,發出了隆咚鍾響,地上的巨錘竟然被像棒球一樣打飛了出去,而方向依然是阿東薩。


    理所當然再次被阿東薩輕鬆閃過。


    阿東薩的感知能力不僅融入了本體天生的超強感覺,更借鑒了多種生物,不論是鷹的遠距視力、昆蟲複眼的動態視力、蝙蝠的超聲波定位都運用自如,已經完全跟得上張燎原的速度。


    速度和力量是可以完全決定戰鬥走向的兩個因素。張燎原的速度是顯而易見的,突然爆發之下能短暫突破音速,充分體現了其強大的身體素質。但,身體再強,也要受到環境的製約,就算一瞬間能爆發出跳上月球的力量,也沒有那麽堅硬的地麵可以提供反作用力。因此,張燎原和阿東薩的戰鬥,在超過一個極限後,是很難再形成壓倒性優勢的。


    地板能提供的摩擦力就那麽點,加速度能有什麽大的差距嗎?


    更何況每次突破音速都是巨大的消耗和損傷,張燎原也隻能作為殺招使用。


    但身體不斷發來警訊,新生的肉體百廢待興,之前大量營養液帶來的營養和能量岌岌可危,實在不適合繼續纏鬥,必須暫時脫離戰場。


    心中有了決定,阿東薩反而撲身而上,主動跟張燎原近身過招。


    張燎原毫不戒懼,平平一拳轟出,激波四射,甚至視野也因為空氣密度的變化而一陣模糊。因為太過高速甚至沿途劃出一條白色的氣浪,那是氣壓急劇變化下水蒸氣的凝結。


    阿東薩自然不會硬拚,兩個人在根本力量上依舊有很大差距。閃過這音速一拳,阿東薩蹂身而上想故技重施製住張燎原,卻在皮肉接觸的瞬間被其自然的反震之力彈開,接觸麵好像觸電般一陣酸麻,連張燎原皮膚的反震都抵擋不了。


    電光火石間數招過去,阿東薩的身體結構迥異常人,怪招頻出,一招一式都完全克製張燎原的戰鬥習慣。身經百戰的張燎原一時間竟然在近戰上毫無建樹,但勢大力沉的每一招也讓阿東薩根本沒法還手。


    阿東薩隻得一退再退,而張燎原則是一進再進。


    兩人的交手宛若颶風過境,將地下實驗室的桌椅器械卷成了殘骸,數噸力量的撞擊讓一切都變成了過家家的玩具,甚至連最堅實的地板也處處裂紋。


    終於,阿東薩被逼到了角落,再退兩步,就是牆角。就在這避無可避的時刻,阿東薩的肺部劇烈收縮,一道白氣哈出,勁風撲麵,逼得張燎原擺頭閃躲。白氣將天花板打得微微一震,顯然是蘊含了強大力量的一記衝擊波。


    抓住小小的空隙,阿東薩身形暴漲,脊柱關節拉伸,一下子變成一個兩米高的小巨人,麵對一米八的張燎原從上而下一掌蓋下。


    張燎原冷笑一聲,抓住阿東薩空門大露的機會,吐氣開聲,不管不顧就是一拳打出,然後才分出另一手作托天式,擋住了阿東薩的下劈。


    但這一拳卻意外地落空了,阿東薩胸骨塌陷,身如蛇扭,胸口浮現厚重的青黑色,這樣數招齊出,竟然擦著張燎原驚天一拳躍至空中,將全身重量加在了那一劈掌上。


    張燎原壓力更大,卻再次冷哼:“雕蟲小技!”


    他預備接住這一掌以後就立刻反擊,阿東薩身在空中,無論怎麽閃避都有個可以預測的範圍,這次必將阿東薩一拳打成肉糜。


    但就在他接實的一刹那,他腳下一震,地麵竟然裂開,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儲藏室!


    這一瞬間攻守逆轉,張燎原反而是上不入天下不著地,竟然沒法抵擋最為平常地心引力。


    張燎原怒吼一聲,腳掌結印,全力向下一踢,空氣急劇壓縮,竟然有了少許升力。畢竟是這個世界的力量巔峰,竟然真的抗衡住了萬物吸引之力。


    但別忘了,他頭上就是阿東薩!


    阿東薩僅僅是稍一加力,張燎原就被不甘地打落地下室,阿東薩則借力迴到了邊緣。


    這正是阿東薩準備的諸多陷阱之一,將儲藏室的入口支柱取掉,在巨大力量的加持下就會瞬間崩塌,而下麵更是精心調製了一份大禮。


    底下傳來玻璃碎裂聲,阿東薩看了一眼角落裏被戰鬥波及,遍體鱗傷不知生死的白晉城,還是帶起他迅速順著天花板的大洞離開。


    張燎原的咆哮宛如發怒的天公,追著阿東薩遠去的身影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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