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箏飛起來的那一刻,蘇昱腦子裏的景象好像按了快進一般,刹那間閃過了無數。兩月來養成的習慣讓蘇昱不自覺的進入放空發呆狀態,自是不知道李承宗的老子、當朝的太子殿下就在旁邊。


    這一次與往常不同,以往的畫麵都是隨機的,也是斷斷續續的,很是混亂,蘇昱往往要時候慢慢迴想,慢慢拚湊才能湊出些有用的東西。而現在,則滿是和飛有關的東西。紙飛機、孔明燈、熱氣球、飛艇乃至飛機,一幕幕震撼的畫麵不停衝擊著蘇昱,龐大的知識量瘋狂灌輸,竟讓蘇昱覺得有些頭疼。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半晌,也或許是眨眼間,蘇昱才迴過神來,臉上卻帶著一絲笑意,看向空中那碩大風箏的目光裏也沒了震驚和後怕,隻餘一份淡然。就在此時,聽到李建成問道:“你便是蘇昱?此事是你的主意?”


    “小子正是蘇昱。”


    “這是我父王。”李承宗果然夠朋友,小聲提醒道。蘇昱這才反應過來。腦筋一轉,不由為自己的智商感歎:也對啊,在這皇城裏,似這般年歲還有這麽大排場的除了李建成也就沒別人了。


    竟然還用提醒?蠢!


    李建成對蘇昱的印象不怎麽樣,任哪個父母發現有個人和自己的孩子玩這種恐怖的遊戲都會下意識的反感。不過,到底是能夠將幾十萬大軍的後勤疏導得井井有條的人物,眨眼的功夫就發覺了蘇昱的不同之處。


    很簡單,蘇昱的眼神太平淡了。


    孩子眼睛裏的情感是最豐富的,年紀尚幼的他們還沒有被生活、社會和現實中的肮髒所汙染,內心裏的一切感情都會直白的反應出來。或喜、或輩、或怒、或懼,在李建成這種經曆殘酷政治鬥爭的人眼中清晰無比。可是,三歲多的孩子怎麽也不會出現平淡這種情感,特別是在當下這種情況。


    這就有趣了。


    “蘇昱,恩……”李建成身上的氣質一遍,讓人莫名覺得氣氛凝重,語氣也深沉了許多,“你尚未迴答孤的問題。”


    “迴殿下的話,此事確是小子的主意。”蘇昱躬身一禮,不卑不亢。


    “且說說,怎麽想到的?”


    蘇昱撓了撓頭,迴道:“是忽然間想到的。覺得風箏既然可以飛在空中,那若是將風箏做的大點,再用馬力把它拉起來,帶個人飛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今日一試,果然可以。”


    “原來如此。”李建成點了點頭,暗讚蘇昱聰慧。似這等道理如今聽是很簡單,好像是個人就能做到,但能做第一個說出來的,就不簡單了。人都說三歲看到老,此子今年正是三歲有餘,就能有如此本事,想來日後定是大唐棟梁。


    不過,這也隻是一時感歎罷了,李建成還不至於一見蘇昱就恨不得掏心窩子的去培養他。作為大唐的太子,人見得多了,聰慧的不多蘇昱這一個,也不少這一個。


    換句話講,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擺了擺手,對一旁的禁衛言道:“暫且先將那天上的軍士放下來吧,予他十貫。如今正是將士用命之時,莫讓人寒了心。”


    李建成轉過頭來,表情嚴肅道:“至於你們兩個小家夥,此番為了想看人飛就將軍士綁在上麵,卻是不妥,著實該罰。不過,此物於孤有用,勉強算作一功,姑且功過相抵。然而,等下還需去宗人府好好學學禮儀,小小年紀可不能養成草芥人命的習慣。”


    蘇昱直楞楞的看著李建成帶人將自己的那個大風箏帶走,又聽他如此說,隻覺得這皇家之人當真是無恥之極。雖說的是功過相抵,結果還是要去宗人府學禮儀,也不知這功抵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卻也無法,在這皇城裏除了李淵,說話最好使的就是李建成了,他既然如此發話,宗人府這一遭是免不了了。


    兩個哭喪著臉的孩子被四個禁衛架著便進了宗人府,管事一聽,當即就安排了一名老先生過來說教。老先生看起來有60多歲,頗有威嚴,一番話講下來蘇昱險些沒睡著了。老想著反抗一下,但隻要看到周圍那橫眉冷目的禁衛,再想想這老先生的身份,隻有作罷。


    跟著李淵從太原老家一起來的老人,當真是惹不起。


    從宗人府出來天已有些黑了,兩個小人都耷拉著腦袋,沒有一點兒精神頭。蘇昱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一旁無精打采的李承宗,歎道:“承宗,日後你我還是莫要在一起玩耍了。”


    “怎麽了?”


    “我怕你爹再尋個由頭把咱倆弄到這兒來,我可是覺得一次就夠了。”


    李承宗聞言兩眼一瞪,迴道:“還不是你想的主意。”


    蘇昱歎了一口氣,道:“是我想的主意,不過誰曾想你爹竟會這樣,東西拿走了不說,還罰人,真是太……”


    看了眼李承宗的臉色,蘇昱連忙住了口,後麵的話有些難聽,而且當著兒子的麵罵人家的爹,怎麽著也不妥。況且,經過宗人府這一遭外加方才的幾句牢騷,蘇昱的氣也消了不少。拍了拍李承宗的肩膀,說道:“罷了罷了,今日也是時運不濟,日後再有好玩兒的我們還是不要在這皇城裏了,尋個機會到外麵。天大地大,哪裏玩耍不得?”


    “哼。”李承宗小臉一扭,看似生氣,嘴角卻咧了起來,迴道,“你記得就好,可不要到時候把我忘了,可饒不得你。”


    “自然自然。”蘇昱連忙應承。


    二人又玩笑了幾句,見天已黑了,當下分別。李承宗自是迴東宮,蘇昱則由兩個禁衛帶著出了宮門。剛一出來,就見著一五十餘歲的老人站在一輛雙馬的車架旁,滿臉焦急。見著蘇昱出來了,連忙上前說道:“我的小少爺啊,您怎麽才出來,這天兒都這樣了,老爺夫人等的都急了。”


    蘇昱撲到老人懷裏,笑著迴道:“張爺爺,今日和承宗玩的久了,一時忘了時辰,等下迴家可要幫我說兩句好話,不然爹爹定會打我的。”


    “好說好說,不過我看你這頓打是免不了了,出來時老爺的臉色可不好看。”張管家在蘇府做了多年,自是知道府裏人的脾氣。眼見蘇昱被自己的話嚇的一機靈,不由好笑。一把將小人兒抱到車上,一邊言道:“罷了罷了,等會兒豁出去這張老臉,在老爺麵前給你幫襯幫襯,不過日後可不許這麽晚了,老爺夫人都很擔心。”


    “知道了。”蘇昱嘟著嘴迴了句,人直接鑽進車廂裏躺下。忙活了一整日,可是把他累壞了。


    張管家笑著搖了搖頭,衝一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一楊馬鞭,慢慢向蘇府走去。


    坐在外麵的他卻是沒看到,車廂的蘇昱悄悄的拉開了車窗,迴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暮色下的皇城。


    “玩物?嗬嗬,確實是玩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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