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土龍梁子七裏遠的老風口,就是阿泰的營地。


    此時,阿泰正跟管家和安達在營地裏慢慢地巡視著。


    看著營地一角的那一大堆屍體,聽著不時傳來的傷兵的嚎叫聲,阿泰的心,也不禁一陣陣抽搐。


    乃林部落的六萬精銳,在紅山幾乎全軍覆沒,隻有七千人逃了出來。


    這一次,阿泰部落裏的幾乎所有青壯,都帶來了。


    可是這才兩天,就又折損了將近兩萬人。


    現在,阿泰覺得自己到了絕境。


    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還沒有打敗賈瑉,這讓阿泰感到迷惑。


    自己縱橫草原二十多年,才將莫古人重新統一在一起,本來以為此次可以南下,趁機入主中原,沒想到,還沒開始,就在賈瑉這裏受到了重重一擊。


    現在,自己部落的精銳幾乎損失殆盡,今後別說南下中原,便是莫古人內部的其他部落,會不會聽自己的話,都很難說了。


    剛才撤兵的時候,哈拉部落的酋長哈塔羅遇見他,神色就很不友善。


    除了這些盟友,還有一件事情,也叫阿泰發愁。


    那就是將來迴去,怎麽跟自己部落的長老們交代。


    他們把部落的子弟交給了他,結果這些子弟都送了命,部落元氣大傷,不僅今後部落的青壯勞力沒有了,更加嚴重的是,沒了這些戰士,乃林第一大部落的名頭沒了。其他部落甚至可能趁機瓜分了乃林。


    就在阿泰愁緒萬端的時候,另外幾個部落酋長來了。


    進了營地,見到了阿泰,也不吱聲,直接就進了氈房。顯然是對阿泰十分不滿。


    “大酋長,他們都來了,進去吧。”


    和安達提醒道。


    不用和安達說,阿泰也已經看到了,歎了口氣,進了氈房。


    “各位酋長,找你們來,就是想商議一下,下一步如何行事。”


    “阿泰大酋長,此事一直都是你在主持的,我們此前都聽你的,如今你有什麽打算?”


    說話的是哈拉部落的哈塔羅,說的很不客氣,一點兒也沒有以前恭敬的樣子。


    此前在涼水河被殲滅的一萬來人,就是他的族人。此次他又帶來了將近兩萬人,目前已經傷亡了四千多。


    如此慘重的損失,讓他十分惱火,因此對阿泰頗有怨氣。


    “是啊,阿泰大酋長,此前你不是說,加瑉沒有援兵麽?今兒個怎麽又出來援兵了?你說他沒有火器了,今兒個怎麽又出現那麽多火器了?”


    胡林部落的紮木多,也是滿腔怨氣。


    “兩位酋長不要著急,我們雖然一時受挫,但鷹有時飛得比雞還低。賈瑉雖然還沒有被殲滅,但是他也沒有多少人馬了。隻要我們稍加努力,便可一鼓作氣,將他徹底打敗。”


    “阿泰,我們自然想打敗他,但是,打了兩天了,我們損兵折將,幾乎毫無收獲,你就說,怎麽才能打敗他吧?”


    哈塔羅顯得不耐煩了。


    阿泰心裏不禁一陣怨恨。


    好你個哈塔羅,以前見了我,恨不得跪下舔我的馬靴,如今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了。


    若不是如今乃林部落元氣大傷,已經奈何不了你,我早就一刀宰了你,扔出去喂狼了。


    “我們雖然有所折損,但是,賈瑉那裏也有折損,他本來就沒有多少人,隻要我們再增加兵馬,便可將賈瑉擊敗。”


    “阿泰大酋長,我們也想增兵,可是部落裏已經沒有兵馬可增了,不如你們乃林再出些人吧?”


    紮木多顯然是不想出人了。


    “阿泰大酋長,即便是出了人,又能怎麽樣?賈瑉還有好幾萬人,若是把他殺盡,我們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將來天順朝廷還會履行諾言麽?”


    “阿泰,哈塔羅說的有理。我看你是上了天順朝廷的當。他們叫我們跟賈瑉拚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他們緩過勁兒來,再將我們和賈瑉滅了。”


    紮木多這個說法並不新鮮,此前他們在一起商議的時候,就想到過這個可能性。


    隻是他們那個時候都認為,自己有把握快速打敗賈瑉,所以明明知道朝廷可能有此用心,還是接受了朝廷的條件。


    現在出現了波折,紮木多拿此事說事兒,不過是將責任往阿泰身上推而已。


    “各位酋長,我倒是一個主意,不知你們是否願意聽聽?”


    和安達一直沒有開口,就是在考慮如何解決眼前這個棘手局麵的方法。


    兩天的激戰下來,不僅沒有打敗賈瑉,反而損失慘重。


    如今賈瑉又有了火器和援兵,今後再想打敗賈瑉,就更難了。


    便是傾盡全力打敗了賈瑉,莫古今後也無力跟天順朝廷抗衡,下一步,朝廷就會轉過手來對付莫古人。


    “和安達,你有什麽主意,快說。”


    阿泰有些亟不可待。


    “我們跟賈瑉和談。”


    “和談?和安達,你沒說錯吧?他殺了我們那麽多子弟,竟然要跟他和談?”


    “對,就是和談。如今賈瑉被我們圍困,也是損傷慘重,筋疲力盡。他若想打敗我們,最後他也就沒有什麽人了。即便僥幸逃出去,最後也逃不了朝廷之手。”


    “和安達,這些我們都知道,可是賈瑉會跟我們和談麽?”


    “那就要看我們給他什麽好處了。”


    “我們能給他什麽好處?”


    哈塔羅仍舊不解。


    “我們能給他天順的江山。”


    “江山?和安達,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直說吧。”


    和安達瞥了紮木多一眼,心裏滿是輕蔑。


    這個蠢貨,我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不明白。


    “我們跟賈瑉合作,推翻天順朝廷,讓賈瑉做皇帝,然後賈瑉再把天順答應我們的好處給我們。讓他跟我們平分天下。”


    “哈哈哈,和安達,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可是賈瑉會答應麽?”


    “他如今也是內外交困,不妨就談談試試,若是他不答應,再打也不遲。”


    這個賬,幾個酋長自然會算。


    此時他們已經騎虎難下,若是此計能成,也算是達到了封王裂土的目標。


    至於中原誰做皇帝,其實沒那麽重要。隻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管他誰做皇帝呢。


    在一起商議了一會兒,就達成了一致,決定今天暫時休戰,明日就去跟賈瑉談判。


    趁著休戰的機會,賈瑉軍開始埋鍋造飯,這還是今天的第一頓飯。


    此前帶來的糧食,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後來在紅廟子和西水塘之戰中繳獲了一些糧食,加上有大量的死傷戰馬,所以目前在食物上還沒有造成短缺。


    目前的最大問題,其實主要在取暖上。


    原來帶來的木炭,已經越來越少了。土龍崗子周邊的沙棘樹,已經砍伐一空。


    盡管白天也很冷,卻也沒有生火,目的就是把有限的木炭留到晚上再用。


    今天的戰損情況已經統計出來。


    北海誌願軍方麵,又有六百多人死亡,一百多人重傷,失去戰鬥力,另有八百多人輕傷。


    至此,北海誌願軍第三旅和第四旅,從出發時的將近八千人,減員將近兩千人,戰損率高達四分之一。


    令人痛心的不僅是這個比例,還因為此戰中損失了高素質的,經驗豐富的中高級指揮官。


    僅僅是今天上午一仗,就損失了賈芝和陳也同兩位團長。


    他們不僅是誌願軍中的高級軍官,還是賈家和陳家的核心子弟。


    南溫都拉和北溫都拉騎兵的損失,也很慘重,甚至比誌願軍還要嚴重。


    跟從卜奎出發時相比,目前的減員已經將近三分之一。


    這樣的戰損,不僅僅是戰鬥力的直接下降,對於活著的士兵的士氣,也有著巨大的負麵影響。


    長安援兵和史柳的歸來,對於扭轉今天的戰局,具有重大的意義。


    士兵們對於他們的到來,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興奮和強烈的期待。但是,當知道隻有長安的兩千人來了,而且是戰鬥力不強的光複軍,而史柳也沒帶來多少彈藥的時候,人們的興奮就沒有了。


    好在知道了正有人給送彈藥,還叫士兵們覺得有些盼頭。


    對於北海誌願軍,賈瑉還是有信心的。


    這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隊伍,自從成立那天起,就打上了他的烙印,打得都是硬仗,而且基本上都是以少勝多。


    這支隊伍的作風之頑強,遠遠超過了一般人的想象。


    但是,南北溫都拉的騎兵,就不同了。


    倒也不是他們鬥誌不足,素質不好。而是由一支軍隊的本質決定的。


    他們都是部落武裝,亦兵亦民,平時生產,戰時打仗。雖然個人的軍事素質不錯,但是還算不上誌願軍那樣的職業軍隊。


    部落武裝的最大特點,就是打順風仗的時候,越戰越強,可以把個人的能力發揮的淋漓盡致。


    但是,打逆風仗的時候,尤其是在一時見不到勝利希望的情況下,他們的鬥誌就很容易崩潰。


    一旦士氣崩潰,就連軍官們都在控製不了軍隊,很容易上演大潰敗的場景,自顧個人逃命。


    哪怕是在這樣孤軍深入,個人逃命也沒有什麽前途的情況下,他們也會為了逃避眼前的威脅,選擇逃跑。


    雖然還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但是,若是象這兩天的戰事再出現的話,那種大潰敗的局麵,就很可能出現。


    其實,溫都拉騎兵這一迴的表現,已經超出了賈瑉的期待,他已經很滿意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今後就不會出現問題。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賈瑉召集軍官們開會,商討今後的軍事行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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