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水帶著府兵團的人,在一塊低矮而平緩的山坡上等待著。


    這是這一帶唯一的地勢比較開闊,便於展開火力的地方。


    對於這個計劃,許參將雖然勉強同意了,到底還是不放心,所以就跟著來了。


    現在,衛若水等三十來人,就在這裏等著韓奇。


    衛若水和長安固然知道,韓奇未必會上當。但是,長安這個誘餌的誘惑足夠大,所以,他們賭的就是韓奇也會豪賭一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韓奇要想成功,就得帶來足夠的兵力。


    之所以隻來三十人,目的也就在於此。就是叫韓奇產生輕敵心裏。


    對方來了,在火銃和弓箭射程的兩倍距離之外,停住了。


    “嗬,倒是來了不少人,足有二三百人。這迴可以殺個痛快了。”


    李貴似乎象獵人見到了獵物一樣,眼睛露出了貪婪的神采。


    “李貴,我現在過去,隻要我一揮手,你就開槍擊倒韓奇,然後衝過去,火力全開,將他們全部殲滅。”


    “衛隊長,你就放心吧,保證不留下一個。”


    “你是說,還要主動衝鋒跟他們打?你看看他們有多少人?”


    許參將疑惑道。


    衛若水知道一時也跟他說不明白,也就不再理他,就向雙方陣地的中間走去。


    到了距離自己陣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這個距離,處於雙方火銃和弓箭射程之外。


    當然,這裏所說的火銃,是一般的火銃。衛若水他們的步槍不在此列。


    對麵一個人騎馬過來,在距離衛若水十來米遠處,停住了。


    “來者通名。”


    “在下衛若水。”


    “在下吳天豪。衛若水,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來詐降,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麽?”


    “吳天豪,你要是這麽說,我們就沒法談了,我隻好把長安交給別人了。三藩的兵馬又不是隻有你一家,我把長安交給別人也是一樣的。你迴去告訴韓奇,他若是想要長安,就自己來談,談好了,我就在這裏把人交給他,若是不想要,也別耽擱我們,我去找下家。”


    “走吧,你跟我過去,跟世子說話。”


    “吳天豪,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子呢,我若是跟你過去,你火銃弓箭亂射一通,我還有命麽?”


    “衛若水,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活命麽?”


    “我若是沒命了,我的手下就立刻殺了長安,叫你們也得不到。你還是迴去吧,叫韓奇來,我要的東西,你做不了主。記住了,叫韓奇一個人過來。你們那麽多人,難道還怕我這幾個人麽?韓奇的膽子,也未免太小了吧?”


    “諒你也不敢耍花招,你等著。”


    吳天豪騎馬迴去,跟韓奇說了幾句,韓奇就帶了三個人,連同吳天豪一起過來了。


    “見過世子。陣上不便下馬,還請世子原諒。”


    “你叫衛若水?衛若蘭是你什麽人?”


    “正是家兄。”


    “你是賈瑉的屬下麽?”


    “正是。”


    “賈瑉的屬下,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了,又怎麽會抓了長安送給我,你是來詐降的吧?”


    “世子真是聰明,我就是來詐降的。”


    “嗬嗬,你倒是挺爽快,既然是來詐降的,你有什麽目的啊?”


    “想請世子給我們做人質,送我們一程。”


    “癡心妄想。”


    “那就算了,我迴去了。”


    衛若水撥馬就向邊上馳去,將韓琦等人暴露在射角之內。


    “來了還想走麽?給我……。”


    沒等吳參將的話說完,李貴等人就開槍了。


    吳天豪第一個中彈,一下子就栽到馬下。接著就是韓奇一聲慘叫,腿部中彈。


    韓奇正要撥馬往迴跑。衛若水舉起步槍,朝著韓奇的馬頭連開三槍。戰馬叫了兩聲,身體搖搖晃晃地跑了十來米遠,終於轟然倒地,將韓奇摔到地上。


    府兵團的人,此時早已經開始衝鋒,一邊衝鋒,一邊在馬上射擊。


    韓奇的人一看這邊動了手,也開始向這邊衝鋒。但是因為射程還遠,所以還未射擊。


    就在此時,府兵團帶來的機關槍響了,立刻,韓奇的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麥子一樣,紛紛落馬。


    韓奇腿部受傷,拖著一條瘸腿就往迴跑。


    衛若水縱馬追上,繩套拋出,將韓奇套住,就拖了迴來,兩個大兵上前,七手八腳地就把韓奇捆住,弄上馬就往迴跑。


    此次衛若水帶來的步槍,其實隻有十幾隻。是他們從北海那邊帶來的。


    李貴等原來在長安那裏做教官的這些人,用的都是長安這裏的火銃,射程和性能,跟韓奇兵馬的都差不多。


    好在有了一挺機關槍,可以把拚死衝上來的敵人攔截在他們的射程之外。


    那些僥幸衝過機關槍火力攔截的家夥,則被十幾支步槍一個個精準地射落馬下。


    衛若水帶來的這十幾個人,都是特戰精英。經曆過嚴酷的訓練,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雖然麵對著數量優勢的敵人,但是仗著火力的優勢,還是讓對方不能靠前,隻能被動地挨打。


    實際上,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隻用了十來分鍾,對方就隻剩下了五六十人。


    至此,對方猶豫了,暫時停止了衝鋒。


    李貴將一封信用弓箭射出去,然後府兵團的人,就開始撤兵。對方把信撿了迴去,到底也沒來追擊。


    這一仗打的,把許參將看的目瞪口呆。


    他從未見過機關槍這種大殺器。


    長安曾經在賈府門口,看到過賈薔帶著人,用這種機關槍殺戮錦衣軍的情形。但是,今天見了這個場麵,仍然暗自心驚。


    忽然間,心裏一亮。覺得自己此前一心求死,想跟韓奇死戰到底的想法,實在是太愚蠢了。


    自己到了北海,跟瑉長官要一些這樣的武器,哪怕隻有幾萬人,就有光複河山的希望。


    況且,況且,父皇已經將自己許配給他了,跟他要點新式的連環銃,他還能不給麽?實在不行,就花錢買唄,反正他也不好意思要多少錢。


    解開了這個心結,長安立刻心情大變。臉上也感到有些發熱,偷偷看看眾人,見別人正邊走邊興高采烈地地議論著,沒人注意她,這才心下稍安。


    一路上,許參將高興的手舞足蹈。


    “衛若水,我向你道歉。不該懷疑你。”


    “都是自己人,沒關係。”


    “你這個什麽機關槍,可真是殺人利器。剛才為何不一鼓作氣,將他們全部射殺了?”


    廢話,再打一會兒就沒子彈了。再好的利器,也是一堆廢鐵了。


    “這個麽,許參將,子彈很貴的,就剛才這麽一會兒,一百多兩銀子就沒了。”


    “銀子?我們有啊,我們給你出銀子。”


    你出銀子?也得有地方買啊。到北海去買,來得及麽?


    “現在還不是跟他們決戰的時候,不能把仇結深了。撤退要緊。”


    “對對對,撤退要緊。請問,哪裏可以買到這樣的機關槍?”


    “法國。”


    你想買,誰賣給你啊?


    “法國在哪裏?”


    “在地球的那一邊兒。”


    “地球是個什麽東西?”


    “我們腳下的大地就是地球,是個大圓球。”


    “嘿嘿,衛若水,你真會開玩笑。有高山,有平地,有溝壑,有江河,大地怎麽會是個圓球呢。”


    “嘿嘿,許參將,我跟你開玩笑的。”


    唉,三天三夜也跟他講不明白。


    還是瑉長官說得對,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沒有戰鬥力的。沒出過洋的人,就是井底之蛙啊。


    迴到營地不久,韓奇的人,就來了一個參將談判。


    長安跟來人談判,最後商定,就以韓奇為人質。長安的人向天津衛撤退,對方可以跟在二裏地之後。等到了天津衛上了船,再將韓奇放迴。


    韓奇的父親韓天鬥即將登基,對方自然不敢不顧韓奇性命胡來,在跟韓奇研究一番之後,隻好同意了這個方案。


    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麽選擇餘地。此時若是再進攻,韓奇也就沒命了。大不了雙方拚個魚死網破而已。


    商談好了條件,長安這邊也不猶豫,就開始拔寨起營,向天津衛方向進發。


    三藩那邊動作也挺利索,很快就尾隨上來。僅從這一點來看,三藩的軍隊,就比絕大多數的朝廷軍隊,要訓練有素的多。也就難怪朝廷軍隊在他們麵前幾乎不堪一擊了。


    這一場行軍,堪稱是一場最為奇怪的行軍了。


    交戰的雙方,始終保持著距離,就那麽不緊不慢地走著。


    到了晚上宿營的時候,三藩的軍官還會到長安軍中來逗留一會兒,在看望韓奇之餘,還會嘮上一會兒家常。一起抱怨天越來越冷,風越來越大。


    在行軍中,韓奇和衛若水也時常聊天兒。


    “衛若水,你們在北海那莽荒之地做什麽呢?”


    “大德人做什麽,我們在哪裏就做什麽。不過,北海可不是蠻荒之地,我告訴你,韓奇,北海比大德要先進得多。”


    “衛若水,你騙傻子呢?普天之下,除了中土之外,都是蠻夷之地,茹毛飲血,怎麽會比中土還先進呢?”


    “韓奇,這你就沒有見識了吧?我的機關槍,你也看見了。中土有麽?我的步槍,你也見到了,中土有麽?中土賣的卷煙,就是我們那裏生產的。”


    “算了吧,這些都不過是奇技淫巧而已。”


    “奇技淫巧?韓奇,你還沒見過我們的野炮呢,到時候,嚇死你。將來迴去告訴你父親,千萬不要惹我們。否則,我們隻要派出兩萬人馬,就叫你的四十萬大軍灰飛煙滅。”


    “衛若水,你不用嚇唬我。等父皇登基後,就派大軍,踏平北海。”


    “唉,韓奇,你們要是自己找死,我也沒法。”


    竟敢進攻北海?


    這樣的人家,都能當皇帝,這皇帝也太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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