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船艙裏出來的幾個女子,第一個是寶釵,依次是迎春、惜春、邢岫煙。


    “寶姐姐,你看誰來了?”


    順著探春的手勢,寶釵就看見了對麵船上的人。


    第一個入眼的就是母親,然後是堂弟薛蝌、老祖宗、姨媽、姨夫等人。


    “快快靠岸!”


    船剛剛靠岸,還沒停穩,寶釵、迎春、惜春、邢岫煙就跳上岸去,上了大船。


    然後就是一陣哭喊聲。


    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一一相見行禮。嘰嘰喳喳,哭哭啼啼,歡歡笑笑,好不熱鬧。


    老太太看了一圈兒,又伸出手指頭,數了一遍。


    “這人怎麽不全啊?妙玉呢?”


    “老祖宗,妙玉不在這裏,她隨著瑉四哥去了羅斯,在那裏打仗呢。”


    “哦,還打仗,平兒呢?”


    “平兒在平遠城,聽萍哥兒說你們要來。正在家裏給你們收拾房子呢。”


    “還有一個人呢,對了,湘雲呢?”


    老太太終於把人給找全了。


    “哦,對了,史大哈呢?”


    黛玉迴頭向著探春等問道。


    “史大哈?莫非還在睡覺?快叫醒她。”


    探春催促道。


    也是戎裝的雪雁,就跑迴了自己船去,叫史湘雲來。


    “史大哈是誰?”


    老太太就不明白了。


    “老祖宗,史大哈就是雲丫頭。”


    “怎麽改了名字了?這個名字可不好聽。”


    “因為她做事總是馬大哈,所以我們就給她起了這個綽號。”


    “你們看看,我叫史大膽兒,湘雲叫史大哈,我倆到底是一家人呢。”


    這邊說著,就見史湘雲在另一艘船上喊了起來,一邊喊,就往這邊跑。


    此時兩船相距有五六米遠,一看史湘雲跑的架勢,就是想從那條船往這條船上跳。


    “史大哈,不可!”


    探春喊了一聲。


    “雲丫頭,危險。”


    老祖宗也喊了一聲。


    此時哪裏還來得及阻止,史湘雲已經飛身跳了過來,身子在空中飛,還一邊喊著。


    “老祖宗,我來也。”


    噗通一聲,由於距離太遠,史湘雲掉湖裏了。


    這邊賈璉和史柳等人急忙扔下繩子,眾人也紛紛到船邊查看。


    好在史湘雲似乎水性不錯,落水之後倒也沒有慌張,抓住了繩子,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她拉了上來。


    “老祖宗,我來也。”


    “來就來唄,人家都從那邊兒走,就你非要走捷徑,到底吃虧了吧。幸虧人多,若是沒人,你今兒個不就喂魚去了?”


    “老祖宗,沒事兒,便是在水裏遊,我也沒事兒的。”


    史湘雲沒心沒肺地說道。


    “怪不得人家都叫你史大哈,說的還真是不假。”


    老太太充滿溺愛地,摸了摸史湘雲的頭。


    “你們誰的嘴這麽快?顰兒,是不是你跟老祖宗說的?”


    “對,就是我說的,老祖宗在此,你敢把我怎麽樣?”


    史湘雲就穿了過去,要去膈肌黛玉,兩人就瘋做了一團。


    黛玉和史湘雲兩人,都是早失雙親,老太太平日裏就最愛憐兩人,每日裏惦記著她倆,倒是比別的姑娘要多一些。


    尤其是黛玉,原本性格有些尖刻,一向難以容人。寶玉娶了塔娜,黛玉受到了很大打擊,老太太更是為她擔心。


    如今見兩人如此歡樂,不禁心中暗喜。


    “你們怎麽到了這裏來,難道是知道我們要走這裏,來迎接的麽?”


    薛姨媽終於有了機會,跟寶釵說了話。抓住了寶釵的手,就不願意放開。


    “這倒不是,原本以為你們會走陸路,準備迴去之後再迎接你們的。沒想到竟然在這裏巧遇了。我們是訓練和巡邏的,此次正好護送你們迴去。”


    熱鬧了一陣,姑娘們就分成了幾處。


    這邊黛玉、史湘雲和晴雯圍著老太太說話。


    晴雯原本就是老太太房裏出來的丫鬟,當初也很招老太太喜歡。如今老太太見他越來越像黛玉,又知道賈瑉已經將晴雯收入了房裏,於是就更加喜歡。


    那邊寶釵跟著薛姨媽和薛蝌講話,這邊迎春和賈赦、賈璉在一起閑聊。


    迎春原本話少,在府裏的時候,賈赦對她也不是十分親近,如今劫後餘生,見迎春又是一副英姿勃勃的樣子,倒是感到欣慰不少。


    惜春那邊則是跟哥哥賈珍和嫂子尤氏在一起。雖然仍然有些內向,但是卻不象以前那樣懦弱膽小。


    邢岫煙則是跟嬸子邢夫人談笑嫣嫣,儼然一副自信從容的樣子。


    探春先是見了父親賈政和嫡母王夫人,說了一會兒話,王夫人就催她了。


    “去見見你的生母吧,她也怪可憐的,好好安慰安慰她。”


    王夫人這一番話說出來,探春心裏就有些感動。


    王夫人雖然不是生母,但是按照禮數,探春是要叫王夫人為母親的。


    至於她的生母趙姨娘,則隻能叫姨娘。


    如今王夫人竟然叫探春去見生母,無疑是個巨大進步。


    趙姨娘雖然時常埋怨探春,但是,在她的心裏,探春終究還是自己的女兒。


    如今賈環已死,就剩下了探春一個女兒,心裏自然也是十分惦記。


    “母親一路辛苦了,都是女兒不孝,叫母親吃苦了。”


    這一聲母親,立刻把趙姨娘叫的熱淚滾滾,抓住了探春的手,就不願意放開。


    “我的好女兒,我就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


    趙姨娘心裏雖然高興,到底還是有些緊張。


    平日裏她最怕老太太和王夫人,於是就偷偷地看著兩人,生怕兩人再說她什麽。


    王夫人沒瞅她,倒是老太太說話了。


    “你看我做什麽?她到底是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此時劫後餘生,叫你一聲母親,誰又能說個什麽?唉,到底是小戶人家出來的,終究上不了台麵。”


    老太太雖然如此說,臉上卻沒有什麽不高興的樣子。趙姨娘這才放心了。


    眾人正說著話,也忘記了開船的事兒。就在此時,鶯兒過來,在寶釵耳邊低語幾句。


    寶釵就轉向了老太太。


    “老祖宗,此去平遠城走水路,需要些時日。今日在此相遇,正應該好好慶賀一番。在船上烹飪不便,所以就在碼頭上的酒館訂好了酒席,就請老祖宗和各位長輩、家人移步上岸,在此吃了酒再走。”


    “你看看,我正尋思著此事呢,到是叫你先想到了。寶丫頭做事,到底妥帖。”


    “老祖宗怎麽隻說寶姐姐好,難道我做事就不妥貼了?”


    史湘雲撒嬌道。


    “你自然是妥帖的。我們來了,別的姑娘們都趕緊過來相見,就你還在那裏睡覺。別人都是好好地過來了,就你跳進湖裏了。若是不知底細的,還以為你見我們來了高興,下河給我們抓魚吃呢。再看看你這身衣服,都濕透了,還不快去換了?”


    “老祖宗,我這就去了。”


    “走,都下去吃酒。如今到了咱們自己家的地界,早一會兒晚一會兒的,就無關緊要了。寶姑娘,聽說這費加爾湖裏的魚味道鮮美,你可要給我點上一道,讓我好好嚐嚐。”


    “老祖宗放心吧,今兒個是全魚宴,有十幾樣魚呢。”


    “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有我沒吃過的。鳳哥兒,你記著點兒,今兒個若是有好吃的,就把它記下來,將來咱們到了平遠城,就天天吃。”


    “老祖宗放心吧,若是有好的,就把廚子一起雇了去。”


    “這倒是不用,咱們把廚子弄走了,人家的鋪子還怎麽開?吃頓酒就把人家廚子給挖走了,這可不厚道。”


    上河口碼頭的人見了這一大家子的排場,又見了那麽多漂亮的女兵,自然就紛紛駐足觀看。


    此時消息已經傳開,眾人已經知道了這是賈瑉的家人,於是見了麵就紛紛打招唿問好。


    老太太見了姑娘們,心裏高興,於是就頻頻點頭,時時微笑。心裏也十分得意。


    進了酒館,酒菜已經齊備,果然是全魚宴。陣陣香氣撲鼻而來。


    老板已經知道這些顧客是賈府中人,招待自然殷勤周到。又見各人舉止氣度,心裏就不禁讚歎,果然是大家族之人,跟別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靈機一動,就想了個溜須拍馬的主意。


    拿了筆墨紙張,就請賈赦和賈政給題字。


    賈赦的字實在拿不出手,雖然想留下墨寶,總還算是有點兒自知之明,於是就推給了賈政。


    賈政客氣了兩句,就寫了一個條幅。


    “淡泊以明誌,寧靜以致遠。”


    最後的落款是“工部侍郎中賈存周”


    其中的那個“中”字,寫的極草極其簡約。若是不細心看,還以為那個“中”字隻是個帶筆,不是個實字。於是就會誤以為是“工部侍郎賈存周。”


    這個細節,到底是賈政的無心之舉,還是有意而為之,也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寶釵等人見府裏人都來了,唯獨不見秦可卿一人,就知道秦可卿現在還沒救迴來。


    見賈研生的虎頭虎腦的,眾女就紛紛去逗他。關於秦可卿之事,也就沒人提起。


    席間不免就談起了一路上的經曆,老太太也侃侃而談,加上王熙鳳不時地在一邊捧哏,氣氛自然熱烈。


    酒自然是不能少喝的,於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盡情地喝,酒上了一遍又一遍。直把老板喝得目瞪口呆。


    一直喝了三個多小時,主子們這才個個搖搖晃晃地上船了。


    史湘雲這次又沒少喝,上船時一個失足,差點兒又掉進了湖裏。幸虧丫鬟眼疾手快,才把她給拽住,逃過了一劫。


    安置已定,於是一條大船在中間,兩條快船在兩邊,揚帆起航,浩浩蕩蕩地向著平遠城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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