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也就是元亨十五年,正月初八。


    巴黎郊外,遠遠地走來了一列長長的隊伍。


    這列隊伍,有馬車,也有騎馬的。馬車上都拉著滿滿的貨物。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東方麵孔的黃種人。他的身邊,是三個白種人。


    其中兩個年級比較大,顯然是是一對夫婦。另一個比較小,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也是個白種人,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兒。


    這幾個人,就是賈瑉,塞萬特夫婦和塔瑪拉。


    從謝爾蓋堡出發後,一行人先是到了聖彼得堡。


    在那裏,塔瑪拉辦理的自己的公爵爵位繼承手續,所以,她現在已經是新一代的塔瑪爾公爵了。


    一行人在聖彼得堡呆了半個多月,一邊等待塔瑪拉辦理繼承手續,一邊跟著塔瑪拉熟悉當地的社交禮節。


    就是在那裏,寶釵、妙玉、黛玉、晴雯幾人,在賈瑉的哄騙利誘和塔瑪拉的諷刺激將下,開始了第一次跟賈瑉以外的男人跳舞,終於跨過了這個門檻兒。


    倒是臘梅花和水仙花很爽快,在聖彼得堡現學的跳舞,很快就會了。


    她們也沒有寶釵她們那麽拘謹,幾乎毫無障礙地就接受了男女共舞。


    作為南溫都拉草原上的人,她們在家的時候,其實就經常跳舞,雖然沒有跟男人摟著跳,但在一起跳舞,倒也是經常有的。


    在一個已經有些斑駁的木板牌子邊上,隊伍停了下來。


    這塊牌子上,有一個箭頭,下麵有一行法文:巴黎。


    看著這塊牌子,再看看遠處隱約可見的建築物,賈瑉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在他的前世,他到過巴黎,那是一個國際化大都市。


    現在,穿越了幾百年,他又來到了幾百年前的巴黎。


    此時,他的心情,也就隻有用百感交集,才可以形容。


    “瑉四哥,前麵就是巴黎了麽?”


    寶釵湊了過來,身體有意無意地,貼著賈瑉。


    自從跟別的男人跳舞之後,寶釵跟賈瑉,就不再總是保持著距離。似乎很快就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再跟賈瑉在一起的時候,就顯得很親昵。


    對於一些肢體接觸,也不再那麽避諱,即使在別人跟前,也是大大方方的。


    “是的,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終點站,我們要在這裏呆上一年時間,完成在這裏的事業。等到我們離開,將帶著豐碩的成果迴去。然後,我們將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瑉四哥,就是你說的,在北海打下一片江山麽?”


    妙玉說著,臉上就露出了興奮的神采。


    “這一迴,我們終於可以有自己的家園啦。”


    黛玉的小臉,滿是笑意,紅撲撲的,洋溢著健康的緋紅。


    在聖彼得堡的時候,賈瑉告訴了他們,將來要在北海建立自己王朝計劃。如今,就連同行的秦鍾、賈芹、衛若水和塞萬特,塔瑪拉,都已經知道了。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必要再對他們保密。如果再對他們保密,就顯得不信任他們,有可能傷害了他們的感情。


    走了十來個月,行程萬千裏,他們現在已經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休戚與共。


    眾人一陣議論紛紛,休息了一陣之後,就繼續前進。


    他們將前往塞萬特夫人的叔叔家,那裏有一個很大的莊園,足可以容納下他們這一行一百多人。


    現在是正月初八,已經過了立春。賈瑉已經19歲了。


    這一年,寶釵18歲,妙玉18歲,黛玉17歲,晴雯17歲,塔瑪拉19歲。


    元亨十五年正月初十,賈瑉一行抵達巴黎的第二天。


    大德帝國,帝都郊外,野渡居。


    自從府兵團裁撤以後,野渡居門口就再也沒有崗哨了。除了偶爾有人進出以外,一天中絕大多數的時間,大門都是緊閉著。


    當年在這裏練兵時的熱鬧場景,似乎已經成了遙遠的過去。


    那些曾經震天響的口號聲和吆喝聲,已經成了遙遠的迴憶。


    不過,這裏也並非沉靜一片,每天一早一晚,還是會想起一些口號和口令的聲音,隻是聲音小了許多。


    隻是三個人的聲音。


    這三個人,秉承這幾年來的習慣,還在自覺地出早操和晚操。


    沒有人督促他們,這是他們自己的習慣。


    這幾個人,就是原來的留守班班長張德財,還有劉福山和宋虎兩個士兵。


    現在,他們就在野渡居裏造酒。


    偶爾地,下窪子的南兒、劉鐵山、吳紅梅,城裏的風花、雪月、喜鵲,劉家莊的方秀才、封三娘,也會到這裏來。


    來的時候,他們會給三人帶來一些吃的,用的。然後跟他們聊一些往日在這裏的事情,共同迴憶在這裏的那些人,發生的那些事兒。


    雖然眾人都盡量不提那個名字,怕迴憶引起傷感。但是,還是常常避不開瑉長官的名字。


    有的時候,外麵有人叫門,張德財幾個人就常常會心生一些幻想,希望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就是他們的瑉長官。


    雖然每次都叫他們失望,但是,下一次的時候,他們還是不免重複這樣的幻想。


    他們現在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在這裏一邊造酒做生意,一邊等著瑉長官迴來。


    這裏是瑉長官的家,早晚有一天,他會迴來的。


    許多時候,那些家在帝都的府兵團老兵們,也會到這裏來看看,打聽一下瑉長官的消息。


    雖然不說,張德財幾人也明白,這些人,其實都在等著一個號令。


    隻要瑉長官一聲令下,叫他們迴來,他們就會立刻放下手裏的一切,迴到這裏,然後到達瑉長官叫他們去的任何地方。


    哪怕是萬水千山,遠在天涯海角,也是如此。


    今天,野渡居的大門一直開著。


    劉福山站在門口,接待著從各處不時趕到這裏的人。


    現在,這裏已經來了一百多人,還有人陸陸續續地趕來。


    這些人,是方秀才和倪二招募來的工匠和農夫。


    倪二將帶著他們,先前往卜奎,然後再從卜奎前往一個叫做北海的地方。


    雖然他們從來沒有去過那裏,但是,他們都相信方秀才許下的諾言。


    這幾年,方秀才已經送了不止幾批人到卜奎去了。凡是到了那裏的人,不是在那裏定居不走,就是發財迴家了。


    迴來的人,不僅帶迴了銀子,還帶迴來了在那裏發財的故事。


    於是,更多的想改變自己現狀,懷揣著夢想的人,就紛紛打聽,何時方秀才還要往那裏送人。


    野渡居這裏有的是住的地方,於是方秀才就把人集中在這裏,明天將由倪二帶著他們出發。


    雖然是比卜奎更遠的北海,但是,那裏是他們實現夢想的地方。


    就在倪二在野渡居集結人員,等待明天啟程時,此時此刻,在帝都東郊,正有一列隊伍也正在準備出發上路。


    這是一隊流犯,一共有三百多人,他們的流放地,就是四千多裏之外的卜奎。


    前錦衣軍統領謝鯤,就是這些流犯中的一員。


    昔日謝鯤有很多朋友,但是,自從他出事後,就沒有朋友了。


    倒是以前打過幾次交道的刑部薑侍郎,前來給他送行。


    這是唯一的一個送他的人。


    “薑兄,患難見真情,真是沒想到,你竟然來送我。”


    謝鯤接過薑侍郎遞過的五兩銀子,眼裏流出了淚水。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謝兄不必傷感,世態炎涼,本是常事,謝兄還要想開些。”


    “多謝薑兄開導。”


    “謝兄此去卜奎,倒也是有福了。卜奎配所我曾去過,當初賈懷遠在那裏做都司的時候,曾經對流人的夥食、住宿、勞作,做了一係列改革。”


    “可以說,卜奎是所有配所裏麵,流人待遇最好的。如今何佳林在卜奎主事,蕭規曹隨,還都是賈懷遠留下的製度做法。到了那裏,倒也不會有太多苦吃。”


    “過去後,跟人提提我,就說我是賈懷遠的忘年之交,看在賈懷遠的麵子上,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兵卒的吆喝聲響起,流人隊伍啟程。


    謝鯤走在隊伍中,脖子上戴著枷鎖。看看前後左右,心裏不禁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一陣荒謬的感覺,在他心頭縈繞。


    此前,自己秉承東平王世子宋寬之意,追查賈府。如今落到了這個地步,前往卜奎,竟然要享受賈瑉在那裏改革的餘蔭。


    到了那裏,竟然還要承賈瑉的麵子和人情。時勢變換,人生如棋,真是不走到最後一步,不知道誰勝誰負啊。


    謝鯤停住了腳步,迴頭張望。


    押解官知道他的身份,又看刑部薑侍郎剛才給他送行,所以就對他比較客氣。


    “謝鯤,還有何事?”


    “請把薑大人叫來,我還有幾句話,要跟他交代一下。”


    不一會兒,押解官領著薑侍郎來了。


    “謝兄還有何事放心不下?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薑兄既然跟賈懷遠是忘年之交,可否能見到賈懷遠?”


    “唉,懷遠如今不知在何處,我也許久沒見到他了。”


    “薑兄若有機會,就請轉告賈懷遠可信之人,叫賈府小心宋寬。”


    “宋寬?東平王世子?”


    “正是此人,就是他想要追查賈府底細,抓賈府把柄的。”


    聽到謝鯤大致說了事情經過,薑侍郎也不禁吃驚。


    直到謝鯤走遠了,還站在原地。


    薑侍郎雖然跟賈瑉有些交情,當年他莽撞地彈劾賈瑉,賈瑉也放過了他一馬。


    但是,此後兩人就幾乎沒有什麽來往了。


    他說自己跟賈瑉是忘年之交,其實是有些托大了。


    現在謝鯤叫他給賈府傳話,叫他有些為難了。


    自己到底給不給傳這個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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