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街的鹹元酒家,也算得上是一家老字號,至今已經有五六十年的曆史。


    它原來的的名字,叫鹹亨酒家。當今元亨天子即位後,為了避諱,就把“亨”字改為“元”字。


    不過,當地的老戶們,在平時的時候,還是叫鹹亨酒家。


    榮國府的管家張才是這裏的老主顧。每隔幾天,他就要來這裏喝上幾杯。


    以前都是用小碗喝酒,後來野渡居出了高度酒,酒就改了喝酒的家夥,由小碗換成了小酒盅。


    因為高度酒的出現,還帶動了小酒盅的熱銷。萬家窯就因為燒製這種小酒盅發了財。


    如今的高度酒,主要是胡家酒坊的市場,但是,也有兩個例外,那就是賈府還有兩家酒坊。


    一家是原來賈府的璉二奶奶開的,後來交給了府裏經營。


    另外一家就是野渡居酒坊。


    鹹亨酒館用的酒,就是野渡居酒坊的。


    之所以用野渡居酒坊的酒,是因為它的口碑好。


    除了品質始終如一,還因為它是整個大德的第一家高度酒酒坊。是瑉四爺當初第一個在野渡居裏燒出了高度酒。


    就是衝著野渡居的名氣,許多其他地方食客,都專程到這裏喝上兩杯。


    幾乎每次到鹹元酒家,張才的心情都不錯。但是,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複雜。


    也不能說不好,隻是有些心理發慌。


    他把這歸於焦大之死的原因。


    焦大好酒,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整個賈府甚至寧榮街都知道。經常有人看到他酒後罵人,甚至醉倒路邊的情形。


    所以,焦大喝多了,失足掉進河裏淹死,就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是,若是身上有傷,則另當別論了。


    這就注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作為錦衣軍的密探,張才當然知道錦衣軍是幹什麽的。


    但是,他不知道錦衣軍找焦大這樣一個奴才做什麽。


    現在焦大死了,他隱隱覺得,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就在前兩天跟上司會麵時,他提出要離開賈府。


    不僅僅是因為焦大的事情,也是因為如今的賈府不同以往了。


    自從璉二爺迴來走之後,賈府的大權就漸漸地由璉二爺掌管了,他手下的賈薔、賈芸、賈芝、賈萍等人,都成了賈府裏說的算的人物。


    這些人,可不像以前那些主子那麽好糊弄。


    以前瑉四爺在的時候,雖然做事狠辣淩厲,卻沒有對管家們怎麽樣。


    現在這些個主子,整天就盯著管家,叫管家們一個個整天提心吊膽。生怕做錯了事情。


    上司已經答應,叫張才離開。


    鑒於他這些年的功勞,他這迴至少會升一級,將來到直隸去謀個一官半職,也算是熬出頭了。


    想到這裏,張才心情好了一些。把酒喝完,暈暈乎乎的出了鹹元酒家。


    夏天的夜晚,天兒還是悶熱的。即使走在街上,也沒有多少涼意。


    似乎喝得有點兒多了,張才走的有些搖搖晃晃。


    街上已經見不到人了,很快就要迴到府裏了。


    就在這個時候,前麵傳來一陣馬蹄聲,來了三匹馬。


    到了跟前,張才突然覺得眼前有個黑影一閃。


    他本來也是有些身手的的,就想要躲閃,就在這時,覺得脖子上挨了一擊,隨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到張才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小廟裏,仔細打量了一下,這裏自己還來過。正是離賈府不遠的城隍廟。


    昏暗的燈光下,兩個人影在搖晃著。


    張才認出了這兩個人。


    “璉二爺,為何把我弄到這裏來了。”


    “張才,你該知道我們為何找你,說吧,誰叫你做的?”


    “璉二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叫我說什麽?”


    “張才,你的底細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別以為你做的巧妙。你以為我們賈府人都是吃素的?”


    “張才,說吧,說好了,給你來個痛快的,跟你接頭的人,我們都查清了。如今也不要你說別的,隻說出府裏的同夥就行了。”


    賈薔在一邊冷冷道。


    “我沒什麽可說的,我要找老祖宗,我為府裏賣命這麽多年,你們不能如此待我。”


    “嗬,你還挺會裝,行,不說也行,薔哥兒,看看芸哥兒的坑挖好了沒有?”


    賈薔轉身就往外走,就在此時,張才突然身形暴起,就想衝出去逃命。


    還沒等他衝出門,身上就挨了賈璉一腳,一下子把他踢了迴去。


    “張才,老子在北溫都拉殺死了多少韃靼人,你知道麽?就你這兩下子,還想從我手下逃走?”


    “璉二爺,我說,我說。”


    張才一下子既蔫了。


    “誰是你的同夥兒?”


    “劉貴福。”


    “還有呢?”


    “廚房裏的老媽子,武富貴家的。”


    “行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賈璉伸出手,捏住了張才的脖子。


    張才想掙紮,可就是動不了。


    過了一會兒,就癱倒在地。


    賈薔迴來,把張才夾起來,來到城隍廟後不遠。


    賈芸已經在這裏挖了一個坑,賈薔把張才扔進坑裏,賈芸就往坑裏填土。不一會兒,就把坑填平了。


    “璉二叔,下一步怎麽辦?”


    賈薔問道。


    “明日你去找一下裘良,就說我要見他一麵。”


    “好。”


    “芸哥兒,張才還有兩個同夥兒在府裏,過些日子,給他們外派個差事,在外麵做了他們。”


    “明白了,璉二叔。誰想跟咱們賈府作對,張才就是他的下場。好久沒殺人了,手還真的有些癢癢呢。”


    “哼,以為瑉長官不在家,就想琢磨賈府,還有我們呢。”


    賈薔說完,又檢查了一下城隍廟的裏裏外外,見沒有什麽遺漏之物,幾人若無其事地走了。


    西城獅子胡同最裏麵的一家小小酒館兒裏,此時亮著昏暗的燈光。


    今晚的幾桌食客已經都走了,此時隻剩下一個人,還坐在雅間裏。


    說是雅間,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高雅之處,不過是用屏風圍起來的而已。


    裘良此時就坐在這裏。


    現在是夏天,裘良很忙。


    除了正常的公務,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生意上。


    每到夏天這個季節,就是他和榮國府珠大奶奶合夥的粒粒橙生意最為火爆的時候。


    這兩年,裘良靠著這個生意,狠狠地賺上了一筆錢。直到現在為止,他這個生意還是整個帝都獨一份兒。


    每隔一段時間,市麵上就會出現一迴模仿的粒粒橙。


    就像以往一樣,用不了多久,那些模仿的就銷聲匿跡了。


    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別人的粒粒橙的橙粒總是沉底,就是不能象他那樣的,總是懸浮起來。


    粒粒橙生意,給裘良帶來了兩樣最為直接的好處,那就是升官發財。


    粒粒橙賺的錢,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成為裘家最為主要的進項。


    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和接掌家業的長兄,如今非常器重他,家裏的大事,如今都要征求他的意見。


    現在,裘良已經成了家裏最為重要的核心人物。家中有重要的場合,他都是坐在主要位置上的。


    自己手裏有了錢,在公務中,就可以兩袖清風,不用收那些黑錢。


    就在今年春天,他的上司因為收了別人的錢,貪贓枉法,被禦史彈劾,進了大牢。於是他就由副指揮使升任了指揮使。


    他知道,這一切,都來自於他的朋友賈瑉。


    如果不是賈瑉當初給他提供了這條財路,他不會有今天。


    所以,當幾天前,賈璉來找他的時候,他無法拒絕賈璉的請求。


    賈璉來了。


    “璉二哥,快請坐,兄弟等候多時了”


    “哦?裘兄弟,是我來晚了麽?”


    “沒有,是我來早了,今兒個沒事兒,就早些來了。小二,上菜。”


    裘良大聲吆喝一聲,沒一會兒,菜就上來了。


    “來,璉二哥,邊吃邊談,兄弟先敬璉二哥一杯。”


    “好,謝謝裘兄弟了。”


    兩人碰了一杯,一飲而盡。


    “事情我已經打聽出個大概了,焦大是在大黑門大牢裏死的。”


    “錦衣軍的大牢?誰幹的?”


    “張文,他有個弟弟,叫張才,在貴府當管家。”


    “這就難怪了。他們為何把焦大抓去?焦大不過是個奴才而已。”


    “此事在大黑門也是機密,口風很緊,是謝鯤親自辦的差事。張文也不過是給他跑腿兒的。”


    “謝鯤辦的差事?”


    賈璉有些驚奇了。


    對於謝鯤,賈璉雖然沒有打過交道,但是,對於此人的大名和所作所為,還是清楚的。


    謝鯤親自辦焦大這件差事,可就不是一件小事兒了。


    焦大雖然早年曾經救過寧國公,但到底也隻是個奴才而已,謝鯤的目標,一定不在焦大身上。


    “據說跟二十年前,焦大從廢王誠意親王家裏抱出個女嬰有關,我也隻打聽到這些,其他的,那人也不知道。”


    “誠意親王,不是早就滿門抄斬了嗎?怎麽會跟焦大扯上關係了呢?”


    “也就隻有這些消息了。據說那焦大是個漢子,說死不招。最後一心求死,攻擊謝鯤,才被張文殺死。”


    “好,謝謝裘兄弟。”


    “璉二哥不必客氣,都是兄弟。裘某有今天,還要感謝瑉兄弟。瑉兄弟可有什麽消息?”


    “瑉四弟如今從卜奎往北去了,做些生意。”


    “唉,可惜了瑉兄弟大才,如今好不容易皇上醒悟了,準他去宗人府,可惜瑉兄弟卻走了,許多人都為他惋惜呢。”


    “那宗人府可不是個什麽好差事,瑉四弟去了,怕也是吉兇叵測呢。”


    “我倒是跟別人見解不同。越是這樣棘手的差事,才越能顯出瑉兄弟的本事來。當初的卜奎,不就是最好的例證麽?”


    “裘兄弟這話我愛聽,說起卜奎,如今每每想起來,還有豪情萬丈之感。那可真是一段崢嶸歲月啊。來,裘兄弟,為了卜奎的歲月,幹一杯!”


    兩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還有一件事情。”


    “璉二哥請講。”


    “張文和謝鯤平時喜歡去些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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