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巨大的黑色箭頭,貼著茫茫的草原,向東移來。


    厚厚的積雪遲滯了草原騎兵的步伐,讓他們失去了平時的衝擊速度。但是,推進的速度,仍然不慢。


    這就是韃靼人經常采用的楔形攻擊陣型。


    這種陣型,對於漢地的步兵來說,具有致命的衝擊力。


    快速的突擊速度和驚天動地的氣勢,幾乎讓步兵肝膽俱裂。許多時候,還沒等突擊到跟前,步兵的心理就已經崩潰,防線就亂了。


    即使對於騎兵來說,也是如此。如果沒有對等的兵力和個人戰鬥力,在這樣的騎兵陣勢前,也很難阻擋對方的進攻。


    盡管已經知道了卜奎人有火器,倒是,對於大多數的韃靼騎兵來說,仍然不認為對方能夠阻擋住自己的步伐。


    隻要衝進了對方陣地,他們的弓箭和馬刀,就將把敵人打的潰不成軍。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見卜奎人的身影了。下一刻,就要衝上去,把箭射到他們的身上,然後就是馬刀的盡情砍殺。


    突然間,對麵出現了一道道火舌,然後就傳出了咚咚的聲音。


    府兵團的佛郎機開炮了,八十一門佛郎機一起開火,藥室燃燒發出的火光把黑暗的草原都給照亮了。


    鋪天蓋地的開花彈,紛紛落入馬群中炸開,立刻就響起了馬的嘶吼聲和人的慘叫聲。


    韃靼人的陣型一陣混亂,但是,速度沒有減慢,仍然頑強地向前突進。


    又是一波齊射,更多的人和馬倒了下去。


    倒下的馬和受傷四處亂跑的馬,讓陣型進一步混亂,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就要進入弓箭的射程之內了,就在此時,卜奎人那裏又出現了陣陣火光。然後就是砰砰砰的聲音,接連響起。


    馬上的騎兵們,紛紛落地,許多人腳仍然在馬鐙裏,被平時忠誠的夥伴兒,拖著四處亂跑。


    唿格爾的心,越來越緊。


    眼看著身邊的勇士們越來越少,越來越少,還沒等自己射箭,就有差不多一半的馬,從隊伍裏消失了。


    他猶豫了。


    接下來,自己就可以進入弓箭的射程。但是對方還有長銃攔截。過了長銃,自己可以射箭,對方也可以射箭。


    或許不等自己開始射箭,人就已經死沒了。


    這純粹就是送死!


    “停止前進,撤退!撤退!”唿格爾終於做出了決斷。


    紛紛調轉馬頭,就往迴跑。砰砰的聲音,在後麵仍然響個不絕,不斷有人落下馬去,身邊的人,更少了。


    唿格爾明白,那砰砰的響聲,就是連環銃。可以把騎兵成片地打成一堆死屍。


    進攻的時候,已經把路給趟開,撤退迴來的速度,就快上了不少。


    “百夫長,查一下還有多少人。”


    數字很快就出來了,隻有六百多人迴來。光是這一趟,三成中,就去了一層。


    這樣的仗,從來沒見過,簡直沒法打呀。


    “韃靼人退迴去了,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


    府兵團的陣地上,想起了陣陣歡唿聲。


    歡唿聲過後,就有人抱怨起來。


    “韃靼人這幫膽小鬼,怎麽剛走到半道就迴去了?我的長銃還一槍沒放呢。”


    “是啊,這幫膽小鬼,也太不講究,存心就是坑我們。連個放槍的機會都不給我們,迴去還得把彈藥帶迴去,怪沉的。”


    “璉二哥,我們後撤二百步。”


    賈瑉的話,叫賈璉一愣。


    明明是打勝了,為何還要後撤?


    “瑉長官,你是說,我們後撤二百步?”


    “對,後撤二百步,布雷,把所有的地雷都拿出來,把這裏變成雷場。下迴他們再進攻的時候,就叫他嚐嚐地雷的滋味兒。人家大老遠地來了,總得給人叫吃個套餐啊。”


    “明白,瑉長官,後撤兩百步,布雷。”


    賈璉去布置任務,長安湊了過來。


    “瑉長官,剛才何不乘勝追擊?”


    “追擊?費那力氣做什麽?我們等著他們來打我們。”


    “何不速戰速決?”


    “敵眾我寡,隻要把他們擋在這裏就行。現在著急的是席麥瑞,我們不急。”


    “我們的車上還有大量的彈藥,若是主動進攻,我們能夠打著他們,他們卻打不著我們,何不用佛郎機和連環銃進攻,將他們斬盡殺絕。”


    長安如此一說,叫賈瑉對她也不禁有些佩服。


    這個小丫頭很聰明,不太好糊弄。短短的時間裏,就把這個局勢看明白了。


    “現在席麥瑞還存有幻想,以為還有機會能打敗我們。至少他還有機會逃跑。所以,我們不能把他逼得太緊了。否則,他現在要逃跑,我們追擊就有難度。”


    這場收複南溫都拉之戰,對於不同的人來說,具有不同的意義。


    對於朝廷來說,是一個挽迴天朝上國體麵之舉。


    對於長安來說,是一個挽迴自己榮譽,以勝利者身份返迴帝都的榮耀。


    對於王子騰來說,是自己出任欽差,總領溫都拉事務的政績。


    對於卜奎來說,是解除韃靼人威脅,創造一個穩定環境和緩衝地帶的行動。


    對於馮紫英、何參將等人來說,是一次軍功。


    對於南溫都拉的鐵佛等四大部落來說,是一次擺脫奴役的機會。


    不管各方的目的如何,有一點,他們都是一致的。就是徹底地消滅這些希德哇人。最好一個不留,才是最理想的結果。


    但是,這不是賈瑉想要的結果。


    不是因為他心慈麵軟,不想殺人。而是因為這場戰爭,隻是他的一盤大棋中的一步而已。


    到目前為止,收複南溫都拉已經唾手可得。


    有了府兵團和京營的七千五百人,將來平定北溫都拉,也隻是個時間問題。


    但是,他不想這麽早就解決北溫都拉問題。


    他的目光,在北溫都拉以北更遠的那個叫做北海的地方。


    這個北海,也就是漢代的蘇武牧羊的那個北海。也就是他前世的叫做費加爾湖地區,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


    賈瑉現在的敵人,已經不是北溫都草原的幾大部落,而是羅斯帝國的哥薩克騎兵。


    在他的眼裏。北溫都拉草原上的沃特爾人,瓦力穀人,以及眼前的希德哇人,已經是他將來的部下。


    所以,這次收複南溫都拉之戰,他特意強調,要盡可能多地抓俘虜。


    這些俘虜,將來都將是他的手下。他重要征服他們,以便將來為己所用,哪裏會把他們趕緊殺絕呢?


    隻要加以適當的訓練,再裝備合適的武器,這些人就將成為最強悍的武士。都殺光了,他將來到哪裏去找這麽好的戰士呢?


    賈瑉的真正目標,是建立一直自己的私人軍隊。在不久的將來,踏出大德帝國的疆界,征服北海地區,建立自己的帝國。


    這就是他此次為什麽痛快地答應了王子騰,來卜奎幫忙的真正原因。


    也是他為什麽堅決拒絕王子騰要給他請功,請皇上給他官複原職的原因。


    你個皇帝老兒,拿個探花功名和遊擊的官職,自己覺得玩兒的挺有趣的。現在,我賈瑉不跟你玩兒了。


    你想給我官兒做,老子都不做了。


    自己建立個帝國,自己當王,老子給別人官兒做。誰還稀罕你這個破官兒。


    至於賈府的那幫豬隊友,以及這次把寶玉救迴來,不過是他盡一份兒自己的責任而已。


    自己是一個要建立帝國的人,再整天跟這些人搞宅鬥,實在是降低身份,拉低了自己的層次,簡直有自甘墮落之嫌。


    之所以要建立自己的帝國,還跟將來安排自己的這些女人有關。


    寶釵是自己媒妁之言的妻子,卻因為皇帝老兒的一句話,說不讓婚嫁,就不能婚嫁。隻能眼瞅著幹著急。


    妙玉也是官宦出身,大家閨秀,將來做妾,也實在是委屈了她。


    平兒、沈冰衣、晴雯,都是很出色的女子,卻因為世俗的禮法,隻能做妾。這對於她們,也很不公平。


    秦可卿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樣的絕代佳人,也是因為世俗的禮法,自己不能跟她在一起。


    在大德帝國這套禮法範圍內,自己難以實現這些目標。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一套新的禮法體係下,才能達成這個目標。


    這就需要自己製定一套規則。


    賈瑉之所以把目光放在了北海,是因為那裏有一個塔克兒部落。


    塔克兒部落的習俗,是男子可以娶多個妻子,每個妻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並無妻妾之分。


    賈瑉的思路,就是基於塔克兒部落的這個傳統,建立起在文化、道德、以至於法律上的合法性。


    到時候,自己想娶誰就娶誰。


    就像臘梅花可以隨便找多個男人,卻沒人笑話一樣,隻是文化上的差異而已。


    北溫都拉草原以北,就是哥薩克騎兵經常出沒的地方。對於他將來征服北海地區來說,哥薩克騎兵也是一個障礙。


    目前賈瑉之所以不急於解決北溫都拉問題,除了時機還不成熟以外,也是因為他需要北溫都拉的三大部落作為阻擋哥薩克人的一個屏障。


    目前看來是敵人,但是不久之後,就會成為盟友。


    所謂不打不成交,隻有打過了,打服了,才能交朋友。


    以前跟王熙鳳、王夫人、老太太是如此,跟牛繼宗等人如此。跟趙大海、楊林等人如此,跟南溫都拉的四大部落如此。


    現在跟席麥瑞,以及將來跟沃特爾人和瓦力穀人,也是如此。


    這才是賈瑉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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