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從早晨八點鍾開始下,一直沒停,而且越來越大。


    下雪的日子,人們都自動減少了外出,大多躲在家裏。


    有些比較勤快人,則開始掃雪了。不過,更多的人,則是等著雪下完之後,一起再掃。


    劉倫就是比較勤快的人之一。


    隻要他的院子和前麵的街道積攢了一點兒雪,他就開始掃,別人家的雪鋪了厚厚一層,隻有他家的雪,剛下來,就掃幹淨了。


    劉倫是個皮匠,在卜奎的新城區,開了一個皮匠鋪子。


    對外,他宣稱自己是羅城人,但是,若是細心人跟他交談,就會發現他說話,帶著北溫都拉口音。以至於人們會懷疑,他是北溫都拉人,至少,也在北溫都拉呆過比較長的時間。


    人們的的懷疑是有道理的。


    劉倫確實是北溫都拉人,北溫都拉的希德哇人。


    再準確點兒說,是現在駐紮在南溫都拉的席麥瑞頭人麾下的探子。


    卜奎的冬天經常下雪。不過,這個下雪天,顯得有些不同尋常,因為街道上戒嚴了。


    一隊隊的府兵團士兵,在街上巡邏,居民被告知,不準外出,也不準到外麵走動。


    憑著經驗判斷,劉倫知道,這是要有軍事行動了。


    下這麽大的雪,還會有什麽行動?卜奎人這是要做什麽?


    今天的大雪,看來至少還要下上一夜,從目前的樣子看,這場雪下完,會有兩尺多厚。


    這麽大的雪,無論是在那裏,行動都非常不便。即便是希德哇的鐵騎,在草原上也難以行走。


    平時在草原上縱橫馳騁的駿馬,在這樣的大雪中,也跑不快。跑不了多遠,就得停下歇腳。


    卜奎人是要去打仗?還是要演習?若是去打仗,他們要打誰?自己是不是要去給席麥瑞頭人報個信兒?


    隻是這樣的大雪天,實在太難走了。目前也不知道卜奎人到底要幹什麽。


    還是等等再說吧。


    劉倫掃完了雪,就想迴屋裏去。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頂著鵝毛大雪,向他的鋪子走來。


    劉倫停住腳,站在門口等候。


    下雪天也有生意上門,可真是個好兆頭。難怪漢地人要說瑞雪兆豐年呢。


    待到看清了來人的臉,劉倫的心不禁一緊。


    其中一個人他認識,正是卜奎府兵團軍情長衛若蘭的助手——賈芹。


    這個人,在卜奎很有名。許多外來的間諜,就是栽在他的手裏。


    “劉倫,你家的雪,掃得很勤啊。”


    賈芹笑嗬嗬地說道。


    “多掃兩迴,行走方便些。”


    “是啊,走起來方便些。不知道你想往那裏走啊?是不是想去南溫都拉席麥瑞那裏去啊?行了,劉倫,別裝了,跟我們走吧。”


    不由分說,兩人就扭住了劉倫,把他押走了。


    不一會兒,就被押到了兵營大院,劉倫就看見,府兵團的人,已經全副武裝,似乎正在準備出發。


    在被關進一間黑屋子的時候,劉倫聽到了外麵傳來的聲音:“出發。”


    隨即就是馬的嘶叫聲音和車輪碾壓積雪的咯吱咯吱聲音。


    他們果然有行動,隻是我是怎麽暴露的呢?


    劉倫有些迷惑不解。


    影影綽綽地,屋裏還有五六個人。


    劉倫明白,他們都是跟自己一樣的人。


    東大營,是王子騰帶來的七千五百人軍隊的駐地。


    現在,何參將就騎馬站在門口,望著自己的隊伍,從眼前走過,一隊一隊地消失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之中。


    他是王子騰夫人何夫人的弟弟。自從從軍後,就一直在姐夫的麾下。從一個驍騎校做起,一直做到如今的參將。


    這一輩子,他打了多少仗,自己也記不清了。但是,即將要打的這一仗,卻是他平生第一次。


    這一次的對手,是韃靼人。


    就在八個月前,朝廷的十五萬大軍,被韃靼人打的潰不成軍,一敗塗地。


    其中有許多將領,都是何參將認識的。他們有的逃了迴去,有的死在了溫都拉草原。


    就在愁雲慘淡,哀鴻遍野的情況下,他帶著隊伍來到了卜奎。


    本來他也不看好自己這隻隊伍。因為自己的隊伍,跟那些敗於韃靼人的隊伍,其實也沒有什麽兩樣。


    他們都敗在韃靼人的手下了,自己的隊伍,也沒有什麽理由取勝。


    但是,現在他不這樣看了。


    經過三個來月的訓練,他感到了隊伍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若不是他自己也天天參加這樣的訓練,他現在簡直就認不出這隻隊伍,就是自己以前的那支隊伍。


    以前,他害怕韃靼人。現在,他不怕了。覺得自己可以跟韃靼人一戰,可以在將來的某個時候,跟往日熟悉的那些朋友們,好好地吹噓一下自己戰勝韃靼人的戰績。


    輜重車隊出來了,何參將撥馬出營,帶著隨從,在隊伍邊上快速馳去。


    卜奎通往二道江的官道上,史柳帶著他的營,充當此次行動的開路先鋒。


    這次先鋒,跟以往不太一樣。


    平常的開路先鋒,都是掃除敵人的哨兵,關卡,據點和巡邏隊,這一次,他們卻是來掃雪的。


    對,就是來掃雪的。把路上的雪掃掉了,以便讓後麵的隊伍和車輛、爬犁通過。就跟在卜奎平時下雪時,掃大街上的雪差不多。


    不過,這次掃雪,還是有所不同。主要在於工具上的差別。


    這一次,用的是馬拉的除雪板。


    兩匹馬拖著一塊大大的木板,兩個人在後麵扶著木板。隻要走過去,厚厚的大雪就被推到了路邊。


    三具這樣的除雪板並排走,就開出了一丈多寬的道路來。隨後,騎兵和車輛,就可以順利地通過,跟平常沒下雪的時候,幾乎沒什麽兩樣。


    路邊的積雪,已經有一尺多厚。


    這樣的大雪,如果是步行和行車,走起來就很吃力。


    即便是騎馬行走,也要多費不少力氣。


    不過,經過這麽一清理,無論是怎麽走,就都很順當了。


    起初,史柳對於自己接到的這個任務,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有些怨言的。


    收複南溫都拉這樣的大事兒,自己參戰了。要是將來有一天,別人問起此事,他還真感到有些不好迴答。


    史柳啊,收複南溫都拉的時候,你在做什麽啊?


    你打的是哪部分韃靼人?打死了多少啊?


    我怎麽說?


    我沒打死敵人。


    哦,你沒參戰啊。你不是也在卜奎嗎?怎麽別人都參戰了,你卻沒參戰呢?


    我也參戰了,隻是我在路上掃雪了。


    掃雪?掃雪在哪裏不能掃?你怎麽還跑到戰陣上掃雪了?哦,我明白了,你是輜重隊啊。


    我不是輜重隊,我是主力。


    主力怎麽會去掃雪呢?哦,我明白了,你們是逃兵吧?


    老子不是逃兵!


    不是逃兵,怎麽不去打仗,倒去掃雪了呢?


    掃雪就是打仗。


    哦,我明白了,你們是打仗,打雪仗,堆雪人兒呢。


    這不丟死人了麽。


    “史營長,你的雪掃得真不錯,謝謝你啦。”


    說話的,是三團一營的營長陳也同。


    “陳也同,你別得意,別看我現在掃雪,說不定瑉長官就把最重要的任務留給我了。到時候,誰的功勞大還不一定呢。”


    “當然是你的功勞大了,沒有你們掃雪,我們那裏還會走的這麽順當。到底是瑉長官,這樣的行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們就好好掃雪吧,到時候,我把我的功勞分給你一點兒。”


    “陳營長,你知道我姓什麽嗎?”


    “史柳,你是不是病了,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你不就是姓史嗎?”


    “你知道榮國府老太君姓什麽嗎?史老太君,我的姑奶奶。瑉長官是榮國府人,有了好事兒,還能忘了我?實話告訴你吧,瑉長官已經給我秘密任務,掃完雪,我就去幹大事兒了。”


    “好,你幹你的大事兒去吧,史營長,你就吹牛吧。我走了,我要帶著弟兄們,去打席麥瑞,你就好好地掃雪吧。”


    史柳剛剛好轉的心情,又變得抑鬱了。


    “營長,我們這迴就真的隻是掃雪?”


    史榕過來了。他是一連的連長,也是史家的子弟。


    “史榕,我覺得,咱們不能總是掃雪。你想啊。現在行軍時,咱們掃雪倒也正常。等到更多的人交上了手,還能掃雪麽?”


    “是啊,難道還能等到打掃出一片空地,才打仗啊?不可能的。”


    “這個事兒麽,我看咱們不用著急。到時候,上麵不給咱們活兒幹,咱們自己還不會找活兒幹?好幾百人,我就不相信,瑉長官會叫咱們閑著。”


    “誰叫你們閑著了?”


    一個聲音從後麵傳出來。


    正是瑉長官、長安殿下、馮幕僚長、衛軍情長、林軍法官和焦軍需官一行人過來了。


    “報告瑉長官,我們沒閑著,正在執行掃雪任務。”


    “嗬,這小子反應到挺快。”


    馮紫英說著,眾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史營長,叫你們掃雪,是不是想不通啊?”


    “報告瑉長官,沒有想不通,為大軍開路,我們是開路先鋒,很榮耀。”


    “你們看,這小子還挺會說。好了,好好掃雪,掃完雪,馮幕僚長有個大活兒給你們幹。到時候,你可不要丟了老祖宗的臉。”


    幾人走了過去,馮紫英落和陳也青落在了最後。


    “馮幕僚長,有什麽好活兒給我們?”


    “你們陳團長沒跟你說麽?還是叫陳團長說吧。”


    “陳團長,我們什麽任務。”


    陳也青清了清嗓子,變得一本正經。


    “掃完雪,你營趕往北峰口,在那裏阻擊從南溫都拉逃往北溫都拉的殘敵。你不是嫌沒活兒幹嘛,這迴就給你個大活兒,能不能幹啊,不能幹,我就找別人去。”


    “別別,團長,我們是主力啊,能幹,能幹,這活兒除了我們三營,別人都幹不了。”


    “那就好好幹,到時候,有一個人跑了迴去,看我不找你算賬。”


    陳也青一走,史柳立刻就跳了起來。


    手下們幾個連長圍了過來,聽了史柳的話,也紛紛叫了起來。


    “都叫什麽叫,還不快掃雪去。誰掃不好,這個大活兒就不給你們了。”


    陳也同你個小子,見了我還冷嘲熱諷。陳也青跟你是兄弟,人家說話就比你好聽。


    怪不得陳團長當團長,你隻能當營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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