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一群人正喝得興奮間,興兒來了,告訴賈璉今晚臨時有些急事要辦,就不來了,叫他們不要等了,以後有時間,賈璉再迴請他們。


    興兒原本就是賈璉的小廝,這迴賈璉迴來之後,就把他帶在身邊使喚。


    幾人早就把賈璉給忘了,興兒一說,才想起來還有賈璉這迴事兒。不過,賈璉不來了,他們倒是正好方便了。


    這一喝,又是一個多時辰。快到亥時了,這才散去。


    薛蟠猶自不死心,就要去送臘梅花。臘梅花假意推辭幾下,裝作無奈的樣子,還是叫薛蟠去送了。


    寶玉喝多了,倒是沒說什麽。賈蓉和賈環見薛蟠厚著臉皮要送臘梅花,心裏就未免有些吃醋。隻是礙於往日情麵,實在不好發作出來。


    但是在心裏,卻對薛蟠都是不滿的。


    “你看看,薛大哥非要自己去送,咱們想要去,他都是不讓的,平時倒還好,隻是這個時候,就有些不講義氣了。”


    賈環發泄道。


    “薛大傻子就是這個樣子,喜歡吃獨食兒。到底不是咱們賈家的人,心總是向著外麵長的。不過,也不必在乎。那臘梅花不是說明日還來嗎,明日就咱爺倆去送,到時候,看他薛大傻子還說什麽。”


    賈蓉其實早就在心裏做好了打算,他倒是不急在一時的。況且那薛蟠今晚上能否的手,也是不一定的。


    “如此就明日你去送,後日我送。有了好事,咱也總得雨露均沾才是。”


    “也好,如此就妥當了。”


    賈蓉說完,招唿了寶玉,三人迷迷糊糊地迴府了。


    且說薛蟠把臘梅花送到客棧,本想著趁機進去的,也好占些便宜。


    雖然打算利用他們幾個人,但是,臘梅花是什麽人,她那裏就會讓他們輕易得手。如此容易上手,今後若是驅使他們做些什麽事情,他們哪裏還會那麽痛快?


    於是就不讓薛蟠進去,但是,又欲拒還休,總是把薛蟠拿捏在手裏。說些些模棱兩可的好話,叫薛蟠既不能得逞,又不至於死心。


    如此好一會兒,才在薛蟠臉上擰了一把,自己進了客棧。留下薛蟠心裏高興了好一會兒,才滿懷希望的迴去了。心裏覺得,下次再加一把勁兒,或許就能把臘梅花給拿下了。


    賈璉今晚上確實是有事走不開的,因為他要跟薑侍郎見麵。


    此時,兩人就在帽子胡同盡頭的一家叫做程記小酒館兒裏見麵了。


    薑侍郎今天沒穿官服,也沒穿日常的儒士衫,反倒是穿了商人常穿的馬褂。看起來,倒像是個行走商人似的。


    在正常情況下,象薑侍郎這樣的京官,是不允許與外地的官員私下接觸的。


    帝都表麵上雖然平靜,但是,暗地裏,衙門的捕快和眼線,朝廷的錦衣軍,都是滿布眼線的。


    自己覺得沒什麽,但是,說不定什麽時候,自己做的什麽事兒的報告,就到了某個暗中大佬的案頭上了。


    若是高層官員,這些報告興許就到了皇上的案頭了。哪怕你真的沒做什麽不軌之事,隻是在一起聊天喝酒談風月,都是忌諱的。


    賈璉和衛若蘭,還可以以受賈瑉指派,迴來護送陣亡士兵的靈柩的名義,迴到家裏,在帝都遊走一番。


    象賈瑉這樣外放的一地主官,若是沒有皇上相召,是根本就不能迴來的。所以,盡管賈瑉也想迴來,到底還是不能離開卜奎,而隻能老老實實地在那裏守著。


    吃酒隻是個名義,賈璉跟薑侍郎隻是象征性的喝了兩杯酒,薑侍郎就告辭離去了。給賈璉留下了一個布包。


    這邊薑侍郎剛走,衛若蘭就進來了,這個時候,兩人才開始快速地吃了飯,,連酒也沒喝。結了賬,就到了一家客棧裏。


    這是兩人從昨天開始,就已經定下的客棧。


    迴屋點上蠟燭,打開薑侍郎帶來的布包,筆墨紙硯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於是就開始快速地抄寫起來。


    這一抄,就是一夜,直到早上八點,才堪堪抄完。


    略微洗了一把臉,兩人就拿上布包出門,又來到了帽子胡同的程記小酒館兒。


    照例是衛若蘭在外麵把風,賈璉進去,要了幾樣早點。


    不一會兒,薑侍郎來了,還是昨天晚上那副打扮。


    在吃早點時,把賈璉帶來的布包收迴去,又留下了一個布包離去。


    賈璉和衛若蘭迴到客棧後,睡了一覺,又開始抄寫薑侍郎送來的東西。直到傍晚抄寫完畢。象昨天一樣到了程記小酒館兒,跟薑侍郎見麵,送迴了包裹。


    這一迴,沒有拿來新的包裹,至此,他們想要抄的東西,都抄完了。


    兩人這迴輕鬆地吃了飯,然後迴到客棧補覺。


    他們抄寫的東西,是薑侍郎送來的卷宗。這些卷宗,是薑侍郎從刑部的冊房裏偷出來的。正是當年的辛酉科場案的卷宗。


    兩人和薑侍郎之所以做這件事情,還跟在卜奎時,薑侍郎到甩灣子官莊,也就是卜奎實驗農場宴請賈瑉有關。


    那一日,兩人在江邊散步,就薑侍郎彈劾賈瑉一事達成了諒解。


    迴到官莊後,在院子裏,見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時常發瘋裝傻的花雨聲。


    因為那些日子他不鬧了,所以就把他從小屋子放了出來。但是,也不讓他出院子。


    花雨聲倒也安靜,沒鬧什麽事兒。每日裏還幫著塞萬特夫婦幹些活兒、


    沒想到,花雨聲一見到薑侍郎,就大吃一驚,隨即就大罵起薑侍郎起來。罵他貪贓枉法,當年辦下了冤案。


    原來,兩人本是認識的。當年的辛酉科場案,薑侍郎正是主辦人之一。


    把花雨聲又給關起來之後,薑侍郎跟賈瑉說起了當年的辛酉科場案。


    作為當年的辦案人,薑侍郎對於辛酉科場案,其實也是有著很多疑問的。對於因此被定罪的那些舉子們,他其實也很同情,這些年來,也一直感到有些內疚。


    在賈瑉跟薑侍郎的閑聊中,有一個細節引起了賈瑉的注意。


    據薑侍郎說,當年的辛酉科場案,很可能跟鹿洞書院有關。


    但是,關於鹿洞書院的線索,查到一半兒,就斷了。原因是當事人突然暴病身亡了。


    之所以跟鹿洞書院有關,還是源於當年科考的北闈和南闈之爭有關。


    北闈是帝都順天府的鄉試,南闈是金陵應天府的鄉試。


    這兩場鄉試,是那時文舉最具實力的兩場鄉試。


    這兩場鄉試通過的舉人,在參加會試的時候,也是最具實力衝擊進士的人選。


    幾乎每年的進士中,北闈和南闈得到進士出身的舉子,都要占到全部名額的一半以上。


    其中多數時候,又以南闈的人數為多。


    正是因為發生了辛酉科場案,那一年的南闈幾乎全軍覆沒,北闈大獲全勝。


    北闈的舉子中,又以鹿洞書院出身的人數居多,實力也最強,取得一甲、二甲的,也基本上都是鹿洞書院出身的舉子。


    所以,辛酉年科舉,說是鹿洞書院和南闈之爭也不為過。


    多年來,鹿洞書院出身的學子,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在官場上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鹿洞書院,恰好就是羅家的。羅家當今的代表人物,就是翰林院侍讀羅翰林和和他的伯父,軍機大學士羅啟華。


    當年辛酉科場案發生時,羅翰林的父親羅起平,正好是刑部尚書,而羅啟華正好是吏部尚書。


    從後來的事實看,鹿洞書院也確實是辛酉科場案的最大贏家。再進一步,說羅家是辛酉科場案的贏家也是有道理的。


    從動機上來說,鹿洞書院也是有動機打擊南闈的。


    事實上,薑侍郎在辦案中,也確實發現了鹿洞書院在其中插手的痕跡。因為舉報南闈舞弊的兩人,就曾經在鹿洞書院求學。後來才到了金陵,在當地參加科考的。


    就在他進一步追查這兩人的時候,兩人一個暴病身亡,一個失蹤。


    線索到此就斷了,後來上麵對追查這條線索也很不上心,加上先皇一再催促,所以就匆匆結案了。


    薑侍郎之所以跟賈瑉說這些,一是因為賈瑉原諒了他,二是他覺得賈瑉跟辛酉科場案沒什麽關係。而且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陳年舊案了。


    這個事情說起來,不過是因為對賈瑉的愧疚,又勾起了對於花雨聲等人的愧疚,有感而發而已。


    賈瑉是跟辛酉科場案無關,但是,他跟鹿洞書院和羅家有關。


    當初他在劉家莊推廣漢語拚音時,鹿洞書院就曾經在其中做過手腳。


    後來的公交馬車項目,也是羅翰林在幕後推手,跟牛繼宗他們合夥,轉嫁給榮國府的。


    寶釵之所以到了卜奎,也是因為羅翰林在背後使壞,蠱惑梅翰林向薛家提親的。羅翰林還蠱惑別人,試圖通過聯姻的手段,瓦解賈史薛王四家聯盟。


    幸虧穀盼盼及時地向寶釵報信兒,寶釵才事先得到預警,逃到了卜奎。


    賈瑉都已經到了卜奎了,對於羅家已經沒有什麽直接威脅了,羅家還不依不饒的。


    試圖瓦解四大家族聯盟,更是變本加厲的升級手段了,可見,羅家根本就沒有罷休之勢。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賈瑉不得不考慮向羅家發起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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