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動物,都具有濃厚的領地意識。自己的地盤如果有外來者進入,就會本能地生起排斥的意識,通常的反應,就是把外來者驅逐。


    如果外來者不走,雙方的爭鬥就不可避免了。


    作為動物的一種,人也一樣,也傳承了這種生物學本能。


    大到一個組織,小到一個私人空間,這種領地意識都是無處不在的。


    本地人排斥外地人,老人排斥新人,都是這種意識的體現。


    如果不能把新來者驅逐出去,老人通常就會采取措施,迫使新來者接受原有的,對自己有力的利益格局和規則,讓新來者服從自己的意誌。


    這種排斥,在本質上,是源於老人對於新來者的未知性的恐懼。更多是時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公司裏老人欺負新人,學校裏老同學欺負新同學,軍隊裏老兵欺負新兵,監獄裏老犯人欺負新犯人,都脫離不了這個窠臼。


    雙方角逐的結果,取決於實力。


    老人實力強,可以把新人驅逐出去,或者迫使對方接受自己的規則和對自己有利的利益格局。


    新人實力強,可以征服老人。


    雙方勢均力敵,可以達成妥協,形成新的平衡。


    今天的衝突看似幾個大兵的孤立行為,實際上,是雙方長官意誌的較量。


    這是秦鍾第三次把對方打趴下了,那個魁梧大漢還想爬起來,但是,每次剛一起身,就被秦鍾踹倒了。


    “行了,住手吧。”


    見賈瑉說話,秦鍾返迴了自己這一邊兒,扔下那個大漢趴在那裏。


    “他是哪個佐的?”


    佐,是守備衙門下軍隊的建製,一佐的正常編製是180人。佐的首領,就是佐領。


    “啟稟都司大人,是我第一佐的。”


    鍾鼎見賈瑉如此問,就有些心虛了。再偷眼看看趙大海,心裏更加沒底了。


    派出了一個最強的手下,卻被一個小孩兒給打到了,這臉丟的實在是太大了。


    “署守備趙大海,這裏有禁閉室嗎?”


    賈瑉轉身問趙大海。


    直接稱唿他的官職和姓名,就是直接拿長官的級別壓他了。


    見老兵們都在瞅著自己,趙大海猶豫了,但是,終於還是屈服了。


    “有的,瑉長官。”


    “瑉長官”這個稱唿,是他在接賈瑉的路上,剛剛從府兵團那裏學來的。


    “軍法官林大江。”


    賈瑉叫林大江了。


    “到!”


    “按照軍法,此事該如何處置?”


    “報告瑉長官,三個士兵尋釁滋事,該處七十二小時禁閉,停食七十二小時。第一佐佐領鍾鼎,對部下疏於管教,姑息縱容,該處七十二小時禁閉,停食七十二小時。”


    “好,執行吧。”


    “賈都司,我不服。”


    鍾鼎喊了起來。


    “你有何不服?”


    賈瑉還是平靜地問道。


    “我們隻是比武而已,這是這裏的規矩。”


    “從今天起,你的規矩作廢了,以後,我的規矩說了算。”


    鍾鼎還想說,卻被林大江和衛若水的直屬隊強行給扭走了。三個鬧事的士兵,也被三下五去二地扭走了。


    賈瑉走到了那些老兵們的跟前,九個虎視眈眈的親兵緊緊地跟著。


    在幾個披著衣服的士兵跟前,賈瑉站住了,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一股酒味兒。


    “李貴。”


    “到!”


    “把擅自飲酒者,軍容不整者揪出來禁閉!”


    “是!”


    李貴領著五六個人,揪出了四個家夥,不由分說地扭走了。


    “署守備趙大海,第一佐佐領鍾鼎暫時停職,由你兼任第一佐佐領。”


    “是,瑉長官。”


    趙大海心裏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


    “第二佐佐領馮奎,第三佐佐領徐明濤,好好約束你們的部下,不準尋釁滋事。”


    “是,瑉長官。”


    也是不情願地答應了。


    “訓練長陳也俊,抓緊時間整理行裝,盡快安頓下來。”


    “是,瑉長官!”


    大兵們都迴去了,院子裏隻剩下了賈瑉、趙大海和吳敏求三人。


    “趙兄,今晚上給我們準備了什麽接風啊?”


    見賈瑉叫他趙兄,又說起了接風的事情,趙大海心裏終於略微放鬆下來了。


    “自然都是卜奎本地的山珍野味了,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一定讓瑉長官盡興。”


    “嗬嗬,趙兄,你說山珍野味我是信的,若說你這有什麽好酒,我卻是不信的。”


    “嘿嘿,瑉長官,我這酒跟別的酒可是不一樣的,別人的都是低度酒,我這酒是高度酒。”


    “你這裏也有高度酒?”


    “是啊,瑉長官,趙守備這高度酒,確實與眾不同,把他寶貝的不得了,就是我們想要喝點兒,他也是舍不得的,每次隻給那麽一小盅。”


    吳敏求在一旁幫腔了。剛才的氣氛很緊張,他就想借此機會,緩和一下氣氛。


    見吳敏求說起自己的酒,趙大海更加得意了。


    “我這酒,是特意從遼東叫人給捎過來的,是帝都胡家酒坊的國公酒!”


    國公酒?


    這個世界真小。


    “哦,國公酒,這個酒我知道,今晚一定好好品嚐一下。”


    賈瑉一邊跟兩人打著哈哈,一邊往衙門裏走,邊走邊想。


    叫妙玉她們幾個在這裏做酒,倒是個好生意。一是可以賺錢,二是省得她們在這裏寂寞了。


    至於酒具嘛,這次帶來了一套。以後若是想擴大規模,火器作坊開工了,做個酒具自然是不成什麽問題的。


    隻是這個轉型對於妙玉來說,似乎有些大了點兒。也不知她是否願意幹?


    迴到辦事房裏又聊了一會兒,賈瑉就迴到了後院,查看府兵團的安置情況。


    先到了夥房,見火頭軍們正在忙著做飯做菜,這才放心了。


    府兵團是自己單立的夥房,大鍋案板等炊具是趙大海給準備好了的。加上自己帶來的炊具,足夠用了。


    豬肉、酸菜、白菜、土豆、各種幹菜、白麵等食品,也是事先都準備好了的,經過長途跋涉,今晚上大兵們終於可以安頓下來,好好地吃頓飯了。


    然後到了妙玉和平兒她們的房間。


    她們的行李物品比較多,常用的東西拿出來了,還有不少東西,放在箱子和包袱裏,沒有打開。


    妙玉的丫鬟婆子正忙著收拾屋子,喜鵲和畫眉則在燒炕。


    屋角堆著一大堆劈好的木頭,灶坑裏的火正唿唿地燒著,不是發出劈啪的響聲。


    這裏沒有床,一鋪大炕有差不多兩丈長,足可以睡下十多個人。現在剛到這裏,也就隻好叫她們都先住在一起了。


    賈瑉仔細地檢查了門窗,見都結實牢固,這才放心地走了。


    出了門,正好遇見第三佐佐領徐明濤,於是徐明濤就跟著賈瑉進了府兵團大兵的宿舍。


    一進屋,徐明濤就覺得眼前一亮。


    大炕上,鋪的整整齊齊的褥子上,靠近裏麵一頭,擺放著疊的整整齊齊、方方正正的被子,個個都象豆腐塊兒一樣,似乎就是用刀切出來的。


    被子旁邊兒,則擺放著文房四寶。也都是同樣的大小,同樣的顏色,同樣擺放的整整齊齊。


    不僅僅是這些,即便是其他的東西,也都是整整齊齊的。連續走了七八個屋子,都是如此。


    被子疊的那麽整齊幹嘛?有必要擺這個架子嗎?還有,弄那麽多文房四寶做什麽?大兵們又不識字,要那些東西做什麽?


    轉眼間,就到了晚上開飯時間。卜奎守備衙門的老兵們先開飯。大兵們陸陸續續出來,吊兒郎當的進了飯堂,吃過飯,又三三兩兩地迴去了。


    因為要參加晚上給府兵團軍官的接風宴,徐明濤沒事兒,就在院子裏轉悠著。


    一陣鑼響,這是府兵團開飯了。士兵們從各個宿舍出來了。


    向著飯堂走去。


    這個走法,跟那些老兵們的走法可不一樣。從屋子出來一個兵就自動地排在後麵,一邊走,一邊就形成了一個整齊的隊列,前一人喊著口令,步伐整齊劃一,隻聽見刷刷的腳步聲。


    每個宿舍都是如此,整個院子的士兵們,沒一個說話的。到了門口人多,一時進不去的,就在原地踏步,等著別人進去了,再排著隊進去。


    徐明濤很想看看這些人吃飯是什麽樣子,於是就進了飯堂,又看見了從未見過的景象。


    之前那些已經進來的士兵,都在桌邊站著。沒有一個坐下先動先吃的。


    此時桌上飯菜已經擺好,若是自己的兵,早就開始搶著吃上了,遇上了哪個好菜,說不定就罵上了,搶起來了。


    “坐下吃飯!”


    李貴大喊一聲,所有士兵這才紛紛坐下,開始吃飯。


    連吃個飯都有這麽多規矩?這還真是一支與眾不同的隊伍啊。


    以後倒是要看看,他們究竟還有什麽花樣。


    晚上六點,趙大海給府兵團軍官的接風宴開始。賈瑉率領府兵團連以上全體軍官出席。


    趙大海、馮奎、徐明濤、楊林、吳敏求作為地主出席作陪。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都有些拘謹。酒過三巡之後,氣氛就熱烈起來了。彼此互相介紹,訴說原籍和卜奎的風土人情,沒多久就稱兄道弟起來。


    府兵團們的軍官對各種山珍野味讚不絕口,紛紛稱讚這裏的山珍才是最為地道的。


    趙大海想聽的其實不是這些,他很想聽聽人們誇讚他的國公酒,但是,就沒有一個人誇的。這讓他感到很鬱悶。


    後來他終於想明白了,這些人來自帝都,又都是各大世家的公子哥兒,想必這樣的酒,以前是喝過的。所以就不覺得有多麽珍貴了。


    不過,後來他還是忍不住,別人不誇我自己誇還不行嗎?


    於是,借著酒勁兒,拉住陳也俊,就說自己的酒如何如何好。馮奎和楊林也在一旁使勁兒地幫腔,說府兵團的人,今天能夠喝到這個酒是如何的幸運。


    沒想到,陳也俊的幾句話,差點沒把他們給氣死。


    “這酒有什麽稀奇的,我們野渡居軍營裏,哪天不出個幾百斤,還有那七十度的頭溜子,你們喝過嗎?”


    “實話告訴你們吧,胡家酒坊這個酒,還是我們的人教給他家做的呢。”


    “陳訓練長,你別吹牛了,你說是誰教的?”


    這樣的話,楊林是說死也不願意相信的。


    “瑉長官啊。”


    趙大海開始還不信,就去問賈瑉。賈瑉說,確實是我教的。這才相信了。


    這迴更加鬱悶了,一仰脖,把盅裏的酒全都幹了,然後就鑽到桌子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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