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瑞說到了這一點,就不往下說了。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他相信,馬啟明會明白的。都做了京營的副節度使,若是連這句話都聽不明白,那他也就是白混了。


    這也是他一貫的做事風格。凡是願意給人出謀劃策的人,說起話來,大多都是含含糊糊的,以此顯示自己的神秘感。


    況且,雖然幾家人一向往來密切,但是,這一次是為了馬尚德一個人的是,柳瑞覺得給出個主意,就已經夠說的了。


    馬啟明自然是聽明白了,於是也就不動聲色,繼續招唿眾人吃酒。


    這樣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即使是在家裏,也不適合公開討論的。


    喝了一陣酒,眾人就紛紛告辭,隻留下了昌平州守備陳甲寅。


    陳甲寅是馬啟明的老部下了,出任昌平州守備,還是馬啟明舉薦的。


    兩人坐在客廳裏,慢慢地喝茶。偶爾說上幾句話,似乎在聊著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


    “五龍山的那夥賊人,如今有什麽動靜?”


    馬啟明漫不經心地問道。


    “最近倒是沒到城裏來作亂,不過,聽說他們現在主要在直隸一帶活動,上個月還做下了一起大案,把涿州府的稅銀給劫了。”


    五龍山的匪患,已經持續了十多年。在馬啟明還是昌平州守備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後來因為剿匪有功,馬啟明還因此升了官。


    這股土匪,號稱千人,以五龍山為基地,以魯霸王為頭領,經常四處劫掠。殺人越貨,**搶盜,無所不為。


    最為猖獗的時候,甚至還進攻過昌平州衙門。平常時,則時常分成小股部隊,潛入帝都,劫掠富家大戶。


    幾乎哪個朝代都會有一些土匪,但是,在距離帝都不遠的昌平州,就有這麽一股土匪,而且多年來一直沒有被剿滅,就有些令人奇怪了。


    官軍雖然也多次圍剿這股土匪,有的時候,甚至還宣布已經剿滅了。但是,每隔不久,這夥兒土匪就又出現了。似乎人數還不少。


    於是就有人懷疑,到底是不是官軍內部有土匪的內應。否則,在天子腳下,大軍傾巢而出,竟然連一股土匪都對付不了,也實在是令人費解。


    人們有這種疑惑,其實也不奇怪。官匪勾結,兵賊一家,無論是在曆史上還是在現實中,都是經常出現的現象。


    許多當官的,甚至還養寇自重。即使有能力剿匪,也不剿滅幹淨,以此來顯示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甚至借此來要兵要錢,累積軍功。


    “你要注意監視他們,如今正是武舉的最後時機,最近,藩屬又都要來京朝貢,若是賊人進了城,殺死了哪個新科進士或者朝貢使節,可就不好了。”


    “屬下明白,告辭了。”


    陳甲寅從治國府出來,心裏不禁感到一陣悲哀。


    還在他剛接任昌平州守備時,就跟那夥山賊打過交道了。


    那時他新官上任,急於建功立業,於是,就在精心準備下,開始了對土匪的清剿行動。


    行動確實成功了,不僅剿滅了大部分土匪,連匪首魯霸王都活捉了。


    但是,就在他準備將魯霸王斬首的時候,接到了馬啟明的書信。信中說,魯霸王與朝中的一些人有交情,求到了他那裏,要放魯霸王一馬。


    陳甲寅就職後,就聽說過一些議論,說馬啟明跟魯霸王有交情。如今見馬啟明來信求情,可就為難了。


    但是,他終究礙不過馬啟明的情麵,還是故意找個機會,讓魯霸王逃跑了。


    後來,陳甲寅終於明白,原來魯霸王就是馬啟明養的賊人。就連以前馬啟明的那些戰功,有不少都是魯霸王出賣同行,幫著他建立起來的。


    這些也就罷了,如今卻要他去找魯霸王用土匪來對付賈瑉,這可就叫陳甲寅有些為難了。


    陳甲寅相信魯霸王會聽他的話,但是,一旦魯霸王這麽做了,陳甲寅可就是跟魯霸王徹底地拴在一起了。


    如果事情不暴露還好,一旦事情敗露,那後果可就是災難性的了。


    首先,自己就有了把柄握在魯霸王的手裏了,難保魯霸王今後不會因此要挾他。


    其次,賈瑉是新科的武進士,若是被人刺殺,必定會引起廣泛關注。朝廷必定徹查此事,到時候,未必就能蒙混過去。一旦魯霸王被擒,不僅這次,以前的事情也很可能被揪出來。指望著一個土匪能講義氣,實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還有,賈瑉畢竟是賈府的子弟,一旦出事,賈府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還有他的舅舅王子騰,雖然現在出去巡邊了,但是,早晚也是要迴來了,那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物啊。


    再說了,即使賈瑉自己,也不是好對付的。


    馬尚德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就那麽輕易地被他打敗了,萬一魯霸王對付不了他呢?沒有點兒真本事,能操練1300人的府兵嗎?


    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差事啊。


    季明鑾能夠出任今科武舉的學政,其實完全出於偶然。就連他自己,至今也還被蒙在鼓裏。


    此次皇上召他出山,本來隻是想做個姿態,借此向群臣顯示自己寬宏大量,對季明鑾既往不咎了。


    若是他真的想重新啟用季明鑾,就可以直接下旨,委任他個什麽差事。但是,這一次,卻是一改常規,先給季明鑾發了個征詢,問他願不願意出任今年的武舉學政。


    季明鑾以前是主持過文舉會試的,在這個武舉被輕視的時代,叫他出任武舉的學政,無疑就是降低了他的身份的。


    皇上估計,以季明鑾的臭脾氣,是不會接受這個差事的,這樣,他就可以對被人說,我給了他機會,可是他不識抬舉啊?


    沒想到,季明鑾離開官場久了,早就有迴歸之心。加上老母身體好了,家裏也沒有什麽牽掛的了,所以就答應了。


    季明鑾起初對這個差事也是不滿的,但是,事情就怕反過來想。反過來一想,他就想通了。


    以前主持過文舉,這次再主持一次武舉,他可就成了本朝唯一文武兩科都主持過的人。


    出任一科學政,多數時候,都是個美差。這不僅是榮譽上的收獲和自己地位的象征,還有著巨大的實際利益。


    這個利益,倒並不一定就是經濟上的,而是人脈上的。


    自己作為學政,那麽,一科的進士,可就都屬於自己的學生了。這些學生,就是自己今後的一筆巨大財富。


    以前主持過文舉,收獲了一批文科進士,現在主持一屆武舉,又可以收獲一批武官學生。


    何樂而不為呢?


    隻是有一點沒有想到,賈瑉竟然也參加了今科的會試。


    季明鑾對於賈瑉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不過,這個好印象以前更多的是來自於賈瑉是賈府子弟的原因。後來賈瑉買了他的野渡居宅子,又叫趙半城在金陵免費供他酒喝,使得這個印象進一步加深了。


    等到後來聽說了賈瑉的詩名,這才有了叫賈瑉到他那裏隨他讀書的想法。以賈瑉的詩詞才華,隻要在經文上下些功夫,將來參加文舉,得個功名還是不難的。


    所以,賈瑉沒去他那裏,他還感到有些遺憾。


    真正比較全麵地了解了賈瑉,還是在他見到了南兒之後的時候。


    聽說季明鑾迴來了,南兒就去拜訪他,於是,季明鑾就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南兒。


    這才僅僅半年的功夫,南兒就從他的書童,變成了一個獨自主持公交馬車這樣大生意的人了,這不能不叫季明鑾吃驚。


    究竟是什麽原因,竟然能叫一個小孩子,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裏,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起初,季明鑾對賈瑉給他的漢語拚音方案也沒當迴事兒。等到南兒把這半年的的經曆詳細地告訴他時,他才重新地審視起了漢語拚音。


    這一審視,就叫他發現了漢語拚音的巨大價值和意義:這簡直就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壯舉啊。


    從南兒那裏了解到了賈瑉這半年的所作所為,加上這份漢語拚音方案,季明鑾就斷定,賈瑉是個具有不世之才的人,所以,就想幫助賈瑉在武舉中走的更遠。


    在決定武進士的錄取名單時,因為賈瑉在擂台上羞辱馬尚德,曾經有人提出不錄取賈瑉,但是季明鑾還是決定,錄取了賈瑉。


    當然,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有人暗算賈瑉的事情。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些反對錄取賈瑉的人,才不再堅持了。


    但是,賈瑉羞辱馬尚德的事情,終究是個硬傷。即使將來在殿試排名時,也是如此。


    在季明鑾看來,賈瑉想得到武狀元已經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他好好運作一番,叫賈瑉得個榜眼,至少得個探花,還是有可能的。


    賈瑉的武技和文試,季明鑾還是不擔心的。但是,光有這些,就想進入一甲,還是不夠的。


    賈瑉還需要有其他出彩的地方。


    在武技和文試成績不錯的情況下,如果再有了其他的出色表現,才有可能衝淡和抵消賈瑉戲弄馬尚德帶來的負麵影響。


    經過反複思考,季明鑾終於有了一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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