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風見馮紫英如此說,也感到奇怪。


    “這是你們的生意,怎麽就是替我著想了呢?”


    “自然是替大人著想的。那些個盜賊見拿了這些乘車幣沒什麽用處,以後自然也就不會打它的主意了。那案子就少了許多,劉大人不就是清閑些了?”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


    劉長風顯得比較高興,似乎意猶未盡,又說話了。


    “我跟你們說啊,世人總是以為,我們破的案子越多越高興。其實啊,正好是反了。若是天天沒有案子可破,我才是最最高興的呢。”


    “案子越多,世道越亂。沒有了案子,就證明天下太平。若是都象賈瑉這樣,事先做好防範,讓那宵小之輩無機可乘,就是最好的了。”


    “那是自然了,劉大人崇尚黃老之術,無為而治,正是此道了。”


    修同貴誇了劉長風一句,算是小小地捧了他一下。


    接著,馮紫英又介紹了車內的設施。除了椅子,上麵還有一排架子,一些不大的東西,若是嫌地下不幹淨,就可以放在上麵的架子上。


    那架子很堅固,若是人多了,座位滿了,站著的人就可以把手抓在架子上,也不至於被晃倒了。


    車內的廂板上,還貼著三張紙,一張是時刻表,寫著首車、末車以及其他車次的發車時間。另一張是站點表,寫著沿途各個停車站的名字。


    第三張紙最叫人意外,竟然是今天東安市場的物價行情。包括商號名字、物品、數量、價格等。


    “馮兄弟,這個東西有什麽用處?”


    牛繼宗琢磨了一會兒,也沒弄明白。


    “嘿嘿,這個嘛,就是一個吸引顧客的招數。讓那些到市場去買東西的乘客,心裏有了數,到了市場買東西,也方便些。以後不就是願意坐我們的車了嗎?”


    表麵上,這隻是一個吸引乘客的招數。實際上,這裏還是有著賈瑉他們很大利益的。


    這也是給商號做的一個廣告,隻是更為隱秘些而已。乘客拿著公交卡到這些商號買東西,商號就會給他們適當的優惠。


    公交車這邊,則是得到了商家的廣告費和商家貨物的運輸權,為貨運馬車招攬了生意。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馬車突然停住了。


    “怎麽不走了?”


    修同貴問道。


    “兩位大人稍安勿躁,就請先下車來看一下,自然就明白了。”


    眾人下車,就見自己這邊南北向行使的車馬,全都停下了。隻剩下東西向的車馬,在有條不紊的行進著。


    一個人站在路中央,手裏拿著兩個牌子,一個牌子上麵畫著一個箭頭。上寫一個“行”字。另一個上麵也畫著一個箭頭,隻是在箭頭的尖部又畫了一道橫線,上寫一個“停”字。


    此時,南北方向的牌子,就是“停”字,東西方向的,就是“行”字。


    “這個就是我們的交通崗了。目的就是為了疏導交通的。”


    馮紫英又開始介紹了。


    “每天的這個時候,就是來往車馬的最高峰。從四麵八方來的車馬,都聚集在這裏。大夥兒都想著快點兒走,於是就搶道。越搶越亂,不是馬糾纏到了一起,就是車撞到了一起。或者就是吵起來了,還有動手打起來的。最後亂成一團,誰也走不了。”


    “如今,把車馬分成了兩撥。凡是東西向走的,南北向的就先停下來,等東西向的過的差不多了,就讓南北向的走,如此循環。誰也不耽誤誰,走的就快,還沒有糾紛,更不容易出現撞車傷人的事兒了。”


    “好啊,如此奇思妙想,平淡之中見不凡,化腐朽為神奇。有趣,有趣,這也是賈瑉的主意?”


    修同貴就差要跳起來了。


    “瑉兄弟還說,正要跟兩位大人說此事呢。若是在帝都的其他路口也推廣了,必將成為一大風景,就是皇上知道了,怕是都要高興呢。”


    “好,此計甚妙。我倆迴去就商量一下。此事做起來並不難,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


    “好了,各位上車,該我們走了。”


    過了路口不遠,就見迎麵上來一輛馬車,雖然上麵也是寫著“榮國府公交車”的字樣,跟別的公交車,卻是有些不同。


    大小倒是差不多,隻是那車身卻是顯得比較花哨玲瓏。車廂四角掛著五顏六色的大綹子,四匹純白色的馬,頭上的裝飾也很豔麗。


    最為奇特的是,趕車的車夫,竟然是個女人。雖然麵色像似個粗使婦女,打扮倒是幹淨整潔。


    “這個車倒是有些與眾不同啊。”


    劉長風也看出了門道兒。


    “對,這個車,就是女車。”


    “女車?”眾人一時未解。


    “就是專門為女眷準備的,就連那車夫,不都是女的麽?我們把她叫做車娘。這車專門拉女眷,不拉男人的。也是省去了男女之防,不至於有傷風化了。”


    眾人是麵麵相覷,幾乎驚呆了。


    這得是什麽人啊,連這等事情都算計的如此精細。


    劉長風看著牛繼宗,神色有些意味深長。


    “牛兄弟,你們輸得不冤啊。想想你們那生意,如何跟這相比?都是同樣的東西,到了人家手裏,就能化腐朽為神奇。不是我說你們,你們是應該跟賈瑉兄弟好好學學了。”


    牛繼宗幾人,其實也早就在內心裏震驚不已。這一幕一幕的,就像巨浪一樣,在他們的內心裏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這一路走來,每遇到一個站點,都能看到許多人在那裏站著等車。現在還沒到客流的最高峰季節,若是將來到了旺季,那顧客還不得更多?


    賈瑉這些手段,現在捅破了,自己一看就明白了。若是不捅破,自己和柳芳哪怕是打破天,也是想不出來的。


    就是因為有了這些手段,那經營的境界就迥然不同了。


    那些乘車幣和公交卡,都是瓷製的。到各個商號聯係廣告,到在車身上繪製圖畫,可都是需要時間的。


    從八月初五聖旨下來,到現在也就25天時間,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想做好這麽多的事情,顯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賈瑉早就在心裏把這一切都謀算好了,隻等著這一天實施了。


    很有可能,在見麵跟自己剛剛提出這個項目的時候,他就有有了這些打算。


    如果當初不把賈瑉排擠出去,那麽,今天在這裏自豪地講話的,就不是馮紫英,而是我牛繼宗了。等到明天,整個帝都,都將傳說我牛繼宗的故事了。


    無邊的悔意,像一條毒蛇一樣,齧咬著牛繼宗的心。


    他看了一眼柳芳,第一次覺得,這個一向號稱是“小諸葛”的家夥,是那麽地愚蠢。


    自己幹,賠了個底朝天。人家賈瑉幹,不僅完成了皇差,很可能還會掙錢。


    當初怎麽就會聽柳芳那小子的話,把賈瑉給排擠出去呢?


    倒是人家馮紫英,慧眼識英雄,及時地投靠了賈瑉。現在成了賈瑉的左膀右臂,才會有如今的風光時刻。


    這一切,本來應該是我的啊。明明都到了我的手裏,我又把它遠遠地拋出去了。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馬車正走著,就趕上了前麵的一輛公交車。


    這輛車停在路邊,衛若蘭正帶著一個人,似乎在檢查著什麽。


    馮紫英叫老王停了車,一車人下車,在不遠處看著。


    “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稽查。”


    馮紫英輕描淡寫的說道。


    “稽查?這是幹什麽的?”


    修同貴問道。


    “就如同那禦史和巡鹽禦史一樣,也是管監察風憲的。主要職責有兩項,一是檢查馬匹車輛,看看是否有何隱患。若是有了哪些隱患,比如說馬是否有病,車廂裏是否清掃幹淨,車軸是否有裂痕,車閘是否靈活等。若是有了毛病,就不準上線了,須得修理好了之後,再上線運營,為的就是保證乘客的人身安全。”


    “第二項,就是檢查人的,也就是針對車夫的。主要看儀容是否整潔,有無飲酒。是否私自向乘客收錢,或者該收錢沒收,假公濟私的。是否有刁難乘客的,是否有甩客不拉的,以及是否有超載的等等。”


    “這些個車夫,咱也不能說他們就是天生的壞人,也不能說就是天生的好人。但是,日子久了,自己一個人管著一台車,也就難免會有人在心裏生出一些貪念、邪念出來。”


    “若是對此置之不理,很可能就會膽子越來越大,以致於幹些不法之事。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固然是受了損失,但是,把他自己也給毀了。”


    “所以,平時就要加強監管,盡量不要讓他們有那些貪瀆的機會。即使心裏起了念頭,見有人在咱中監視著他們,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檢查他們,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也就好了。”


    “隻有讓他們時時刻刻都都記得,這裏是有規矩的,若是做了壞事,說不定什麽時候,規矩就落到他們頭上了。用瑉兄弟的話來講,就叫做‘好的規矩會叫壞人變成好人,壞的規矩,會叫好人變成壞人’。”


    劉長風和修同貴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神色變的嚴肅起來。


    好的規矩會叫壞人變成好人,壞的規矩,會叫好人變成壞人。


    這一句話,讓他們感到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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