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兒倒上了一杯酒,王熙鳳端起,一飲而盡,辣得幾乎流出眼淚來。


    這個瑉老四,就是沒安好心,偏生就弄出這麽烈的酒,故意想辣死老娘的。


    原本還指望著平兒在他眼裏,會有些麵子,可以周旋一下。如今,連平兒都被他當做了我派去的臥底,平兒說話還能管用嗎?


    瑉老四啊,瑉老四。平兒真不是我派去臥底的啊,不明明是你敲詐去的嗎?你說話不能這麽沒良心啊,冤枉啊!


    “你們說,那瑉老四是真的要走嗎?他不是在玩兒什麽路子吧?他真能舍得離開府裏?”


    賈蓉始終不願意相信,賈瑉會自己離開。


    賈璉幾乎要一頭撞在桌子上了。


    這個蠢豬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看不明白。他能舍得嗎?這裏還有什麽能叫他舍不得的?咱們還能給他什麽?不求著他,就謝天謝地了。


    “我看這迴他是來真的了,那首詩,寫的確實有些決絕之氣,顯然是有些傷心的。”


    寶玉到底是說了句人話。


    “以我看,決絕是一定的。隻怕還不隻是傷心,而是寒心了。”


    賈璉覺得,寶玉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隻是還不到位。


    “你們一幫大男人,也別總是唉聲歎氣的,倒是有個主意啊。”


    王熙鳳不耐煩了。


    “若是有主意,還叫你起來做什麽?”


    賈璉隨口說道。


    “照著你璉二爺的意思,你們若是有了主意,就不叫我起來了唄,即便是我餓死,也是不管了?”


    “這是什麽話,你們看看,她也不講個理了。算了,你們自己合計吧,省的我再跟著參與,平白地落你們埋怨。本來上迴的事兒也就了了,若非你們胡鬧,哪裏又會翻出來?”


    “以後,你們的事兒,一概不要來找我,省的被你們連累了。說不定哪天,腦袋叫人給拿去了,我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賈璉說完,也不理幾人,自顧去了。


    “璉二叔……。”


    賈蓉就想去勸解賈璉。


    “就叫他走,不管就不管,即便叫你管了,你又能管得了什麽?寶兄弟,不要怕,實在不行,你就摔玉,看誰還敢來找你要錢?”


    王熙鳳又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對啊,我怎麽就把這茬兒給忘了呢。我這一鬧,老祖宗必是嚇壞了,誰還敢來找我要錢。謝謝嫂子了,我迴去了,明兒個一早,我就摔玉。”


    寶玉也不多說話,起身就迴去。他要盡快把這個好主意告訴黛玉和姐妹們,省的她們為此擔驚受怕的。


    “這個招管用倒是會管用,隻是這樣做好嗎?是不是有點兒丟人了?好像耍流氓似的。”


    賈蓉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


    “不這樣,還有什麽辦法?難道你們還真的要給人出錢?那可是一大筆錢啊?”


    “錢自然是不會給的,隻是擔心老祖宗隻管寶二叔,不管我。”


    “你也別想那麽遠了,隻是先拖著吧。眼前倒是有一件要緊的事兒呢。”


    “還有什麽要緊的事兒?”


    “你沒聽那瑉老四今兒個提起賈天祥來了?我怕是咱們倆的事兒,叫他給抓住了把柄。”


    “他如何會知道的,莫非是嬸子自己說出的?”


    “放你娘的屁,要作死了,我自己會往外說?”


    “嬸子可是有什麽辦法?那瑉老四可是個手黑的,你可要救我。”


    “我跟你討主意,你反倒叫我救你,怎麽這麽不中用?”


    “我是沒什麽辦法了,待我迴去想想再說,實在不行,我就出去躲幾天。”


    說完,賈蓉也不理王熙鳳,就起來走了。隻留下王熙鳳一人,喝著喝著,就流下淚來。


    這幾個臭男人,遇到事情,就沒一個有擔當的。哪裏象那個瑉老四那樣,一個人就敢跟府裏鬥。三下五去二,就把十幾個下人打倒,更別說那“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氣概了。


    也難怪不是人家的對手了。


    直到秦可卿來了,妙玉似乎才抓到了而一個救命稻草。


    自從中午聽說了瑉四哥被人羞辱的事情之後,妙玉就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剛剛擺過了午飯,就前往府裏去了。


    到了府裏才聽說,所有的主子都在榮禧堂議事,,連瑉四哥也在那裏,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散不了,於是隻好怏怏返迴。


    又從下人們那裏,聽說了府裏要把瑉四哥的產業和下人都收迴來的消息,更是讓妙玉憂心如焚。


    怎麽會這樣呢,瑉四哥不是贏了嗎?怎麽反而什麽都沒有了呢?給府裏掙了錢,掙了臉麵,正該是獎勵瑉四哥啊。萬萬沒有個反而懲罰的道理啊。


    要說這府裏,待人也實在是苛刻。


    擺了七八天宴席,來吃酒的人多了,就差瑉四哥一個位子?偏生就用剩飯剩菜來故意羞辱瑉四哥。


    這叫什麽詩書簪纓之家?沒有這樣待人的禮數啊。況且瑉四哥還是個主子呢?


    對待自己人都這樣,要是論起外人來就更不知道會如何了。也虧得他們還有個家廟。隻是就這樣做人,即便是天天燒香念佛,又有什麽用呢?哪路菩薩會保佑這樣的人家?


    見了秦可卿,妙玉也顧不上矜持,就把秦可卿拉到自己的靜室,開始問起在榮禧堂議事的情況。


    秦可卿也是一肚子鬱悶,正好有人相問,於是就把全過程一五一十的講了。


    她本就是個口舌伶俐的,加上對她的瑉四叔心中愛慕,又深深地為賈瑉感到不公,於是講起來,自是處處向著賈瑉說話。


    待講到賈瑉打倒十幾個下人,揮筆題詩,仰天長笑,揚長而去時,幾乎就手舞足蹈了,把自己激動得臉上紅撲撲的,直把瑉四叔描繪成了一個古今第一的大英雄。


    隨著秦可卿的講解,妙玉不斷地發出一些感歎,“啊,哎呀。哦、好啊、是嗎,真的嗎,好,太好了。”盡是這些沒有什麽意義,偏生又意義無窮的詞兒。


    聽著聽著流淚了,哭著哭著又樂了,一雙美目,時而眼淚汪汪的,時而眉飛色舞的。隻恨自己沒生了一雙翅膀,飛過去看看當時的情景。


    “蓉大奶奶,你把瑉四哥那詩詞再給我說一遍,我且記了下來。”


    於是,秦可卿開始慢慢地念,妙玉開始寫。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瑉四哥真乃英雄氣概也。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瑉四哥,我也是輕輕的來的,隻是我是不願意輕輕地走的。我就如那西天的雲彩,我是願意跟你走的。不要不帶走一片雲彩,把我帶走吧。


    妙玉寫著寫著,就不免胡思亂想起來,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跟瑉四哥的交往,就恨不得化作了西天的那片雲彩,跟著瑉四哥而去。


    從這詩的意境來看,瑉四哥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說是要走,就隻怕是真的了。


    這寶玉,平時看著他還行,做事怎能如此沒有擔當。輸了賴賬還不說,還要蠱惑著老祖宗把瑉四哥的產業和下人都收迴去。如此做事,又怎能不叫瑉四哥寒心?


    瑉四哥如此為府中效力,也實在是不值啊。


    那秦可卿本就是個玲瓏剔透之人,心思極為機敏。見妙玉對賈瑉如此關切,心裏慢慢就生出了警覺。


    這妙玉姑娘對瑉四叔如此關切,怕是不那麽簡單呢。莫非是她像我一樣,心裏也裝著瑉四叔?


    於是心裏就有些酸酸的。


    想這瑉四叔,這迴怕是真的要走了。隻是他孤單單的一個人走了,以後有誰會伺候他呢。


    即便他姥姥家對他是好的,但畢竟是小戶人家,也是養不起什麽下人的。瑉四叔在這裏都不用人伺候,到了那裏,就更不會用人伺候了。到那時,不知道瑉四叔要受多少苦。


    隻可恨我不能跟了瑉四叔去,就是見上他一麵,以後怕也是難了。


    這妙玉姑娘,身世倒是跟瑉四叔有些相似,對瑉四叔也很上心。若是叫她跟了瑉四叔同去,將來也算是給瑉四叔做個伴兒。


    她在這府裏,也是暫且棲身。雖是想要進到府裏,奔著寶二叔去的,怕是也難以如願。倒不如成全了他和瑉四叔,倒也有個照應。


    隻是如此一來,瑉四叔有了妙玉姑娘,是不是就會把我給忘了呢?將來想叫瑉四叔把我裝在心裏麵,怕是要難了。


    真是令人糾結啊,叫人如何是好呢?生生地就把瑉四叔讓給了別人,叫人好不心甘啊。


    瑉四叔,你又叫可卿為難了耶。


    萬一妙玉姑娘沒有這個心思呢?如此倒是甚好。隻是我又不能隨瑉四叔去,瑉四叔還是孤單一人。我的心裏隻會更加難受。


    再說了,雖然跟妙玉姑娘有所交往,到底也是交情不深。對於她的性情也了解不深,若是貿然撮合了他和瑉四叔,她若是好的還好。若是像璉二嬸子那樣毒辣貪心的,象寶姑娘那樣心機深沉的,象林姑娘那樣尖酸刻薄的,怕是又害了瑉四叔了。


    這世上,又有誰能象我這樣,一心為著瑉四叔著想呢?


    反正瑉四叔還要等幾天才走,此事倒也不可操之過急。待我這兩日暗中好好試探試探妙玉姑娘,再做打算也不遲。


    瑉四叔本就夠可憐的了,若是再攤上個壞女人,這輩子隻怕是更加吃苦了。就是我見了,也是替他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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