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客居賈府的人,寶釵和薛姨媽雖然和府裏不時往來,但是,在總體上,還是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的。尤其是象今天這樣的敏感事情,她們就更不願意參與了。


    但是,賈母特意叮囑,叫她們前來,也就不好不來了。


    寶釵對於賈母要她們來的目的,一直有些摸不透。想來想去,也就隻有用賈母是想向他們顯示自己在府裏的地位和權威來解釋了。


    從內心裏來講,寶釵對於賈瑉是很同情的。對於賈瑉的能力和才情,也是很欣賞的。


    隻是因為賈瑉的地位,所以,才一直跟他保持距離。


    賈瑉被羞辱,讓她感到痛心。賈瑉撂下狠話,說要迴來討個公道,讓她很期待。


    但是,賈瑉來了之後的表現,卻讓她很失望。


    這還是那個充滿自信、才華橫溢的瑉四哥嗎?


    一上來,就自己求著老祖宗解除賭約,明明是自己贏了,卻好像是做錯了什麽似的。


    賭約解除了,生意交出來了,錢交出來了,祥瑞秘方交出來了,甚至連下人也交出來了。


    這就是全麵認輸,任人宰割了。說是去讀書,要拿個狀元迴來。但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而已,想保持最後的一點兒體麵。


    瑉四哥,倒是看錯了你,讓人好生失望啊。


    秦可卿的心,在痛,在撕裂,在流血。


    她靜靜地坐在人群後麵,始終低著頭,不想叫別人看見自己,看見自己在暗暗地流淚。


    眼見得瑉四叔像個孤膽英雄一樣,一路披荊斬棘,橫掃千軍,贏得了賭局,想著瑉四叔從此就可以在府裏揚眉吐氣,不再受別人擠兌了。


    但是,怎麽會是這麽個結果?


    明明是贏了,卻要受羞辱。明明是給府裏爭得了名聲和金錢,卻變得一無所有。


    想起來,真的是令人寒心啊。


    老祖宗,枉我以往對你敬愛有加,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對待功臣的。


    那璉二奶奶、寶二叔和蓉哥兒,做的什麽事情,你竟然還如此袒護他們,這叫人怎麽信服你?


    果然是沒一個待見瑉四叔的。這樣的賈府,不呆也罷。瑉四叔,你也不要傷心,那錢都交迴給他們也好,以後再也不欠他府裏一分一毫的人情了。


    這迴我贏了兩萬兩銀子,到時候全都給你拿去做本錢,就憑你那本事,到哪裏不活得好好的?總比在這府裏成天受氣強上千倍百倍。


    這種場合,寶釵和秦可卿雖然沒資格說話,但是,心裏卻是一直在密切地關注著局勢的發展。


    待到賈瑉突然認真而強硬的問鴛鴦銀票的數目時,寶釵心裏猛然警醒。


    不對,不對,這裏麵有名堂。瑉四哥不是認輸了,而是開始反擊了,絕地反擊。


    這是從哪裏開始的呢?


    是了,就是從分紅那件事兒上開始的。接下來,就是把平兒這些下人交迴府裏的事兒了,然後就是交銀票了。


    瑉四哥就是要叫老祖宗知道,是你們對待下人刻薄的,以後下人再用心為主子做事,也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瑉四哥就是叫別人知道,你們府裏從來就沒把我當主子看,現在連一個下人都不給我了,我自己洗衣做飯了。我看你府裏還有什麽體麵?


    把銀子交給府裏,證明府裏隻是認錢,根本就沒有一點兒人情。連對自己的孫子都能這樣刻薄,何況別人呢?


    從此以後,老祖宗那對人寬厚仁慈的名聲,怕是再也沒有了。任是誰一想起來,都會認為老祖宗就是個一心鑽進錢眼兒裏,袒護嫡孫,虐待庶孫的刻薄人。


    至於瑉四哥交出去的那些錢和產業,又算個什麽呢?這才幾個月,瑉四哥就白手起家,創下了一片基業。隻要他想做生意,還怕賺不到錢?


    即使自己沒本錢,就憑他那本事,還不有的是人,拿著錢排著隊來找他入夥兒?


    強調銀票的數目,就是要告訴老祖宗,我再也不相信你們賈府了,我再也跟你們沒有什麽親情了。


    天啊,難道瑉四哥要跟府裏一刀兩斷?


    跟府裏斷了,對於瑉四哥倒未必是壞事。隻是有些便宜了大老爺、寶玉。璉二嫂子和蓉哥兒了。


    但是,真的如此嗎?


    見鴛鴦終於說出了數目,賈瑉笑了笑。


    “既是鴛鴦姑娘數清了,我也就算是交代清楚了。老祖宗若是對這數目和產業有什麽不相信的地方,我那裏都是有賬目的,到時候,可以派人去查賬,也好給我個清白。”


    “瑉哥兒這是說的什麽話,都是一家人,查個什麽帳,沒的叫外人笑話咱家。自然是相信你的。”


    “老祖宗相信就好。”


    賈瑉坐了下來,又開始慢慢地喝茶。


    賈瑉不說話,也沒有別人說話。


    今天的事情進行到這裏,已經沒有別人能插上嘴了,完全成了賈瑉跟老祖宗之間的互動。


    這種無言的局麵,令人感到壓抑。


    賈瑉看了看眾人,最後的目光,落在了王熙鳳身上。


    “璉二嫂子,今天事情如此處理,你可滿意?”


    王熙鳳心裏一驚,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好。


    此前,聽說賈瑉要迴來討個公道,她還是很緊張的。但是,自從老祖宗表態後,她就輕鬆了下來。


    這一路下來,見賈瑉節節敗退,不僅心中越發得意起來。心裏直道賈瑉活該。


    但是,等到賈瑉把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以後,她卻感到有些茫然了。雖然總是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但是卻說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麽感覺。


    難道事情就這樣簡單地結束了?難道這個瑉老四就如此不堪一擊?


    “瑉兄弟這是說哪裏的話,一切由老祖宗做主,老祖宗滿意了,就是我們滿意了,輪不到我們說話的。”


    這王熙鳳也算是機靈,知道賈瑉此問必是沒安好心,就把球踢到了老祖宗腳下。


    今天賈瑉一來,根本就沒跟他們糾纏,直接就跟老祖宗pk上了,他們也根本就沒機會插話。


    王熙鳳聰明,不代表別人都像她這麽聰明。


    傻子總是有的,大臉貓寶玉就是這個傻子。


    見賈瑉今天如此慘象,寶玉早就在心裏狂喜起來,躍躍欲試,想找機會痛打落水狗,借此機會在姑娘們麵前,顯擺是一下自己的威風了。


    “璉二嫂子向來是個細心的,就沒發現,我剛才交出去的產業裏,還落了一樣?”


    確實是落了一樣——野渡居的酒坊。


    別人心裏其實也是有數的,隻是老祖宗沒發話,他們也不好出頭說出來。


    況且,賈瑉已經把其他的都交出來了,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很仁慈的人,即便是給賈瑉留下這一樣,也沒關係。


    況且,留下這酒坊在賈瑉手裏,賺了錢,也是要交迴來的。平時賈瑉總還給他們免費送酒,也還是很合算的。


    但是,寶玉可不是這麽認為的。別的他不懂,瑉老四輸得越慘,他可是越高興的。若是再給他留下點兒產業,說不定,他又會鼓搗出什麽動靜呢。


    趁著這個機會,還是全都收迴來好,不能給他翻本兒的機會。


    “我倒是正要問瑉四弟呢,為何還留下了一樣?是不是還有什麽私心啊?”


    王熙鳳沒說話,寶玉先說了。


    賈母也在琢磨著,賈瑉為什麽沒把酒坊的事兒一並說出來。


    但是,在她看來,這是小事兒,那酒坊,早晚也是府裏的。現在的問題是,她要捋順目前的事情。


    見寶玉說話,賈母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頭,寶玉哪裏會是瑉哥兒的對手呢?


    她想阻止寶玉,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賈瑉重又站了起來。


    “寶二哥如此說,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把那麽多東西都交了出去,難道還會在乎這一點點東西?既是寶二哥如此說,就把這酒坊也一並交了出去。”


    “各位也可以再想想,看看我那裏還隱瞞了什麽,就揭發出來,不要有漏網之魚。”


    賈瑉轉向了賈蓉。


    “蓉哥兒,我那野渡居,你可是到那裏偵察過的。那裏還有什麽隱瞞的產業沒有?”


    賈蓉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勞動改造的事情。但是,此時,卻不敢表現出什麽。


    “據我所知,是沒有了。”


    賈瑉又轉向賈璉。


    “璉二哥,你也是在我那裏監視了很久的,我那裏還有什麽隱藏的產業?”


    賈瑉故意強調了“監視”兩字。


    前麵有賈母查賬,然後是眾人揭發,賈瑉強調的“隱瞞”,後來把賈蓉到野渡居定位為偵察,現在又把賈璉定位為監視。任何人一聽,都會得出結論:賈府早就把賈瑉當做敵人了。


    賈璉本不想參與今天的事情,但是,現在賈瑉逼到頭上,也不得不迴應了。


    “瑉兄弟外道了,哪裏還有什麽隱瞞的,沒有了。”


    賈瑉又轉向了王熙鳳。


    “璉二嫂子,平兒是你派到我那裏去的,我那裏的所有情況,平兒都是清楚的,錢也是平兒管著的。我那裏的情況,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你可認為我那裏還有什麽隱瞞的?”


    “你那裏的事情,我也是問過平兒的,沒有什麽隱瞞的了。”


    王熙鳳一說完,就覺得不對勁兒。


    瑉老四這個陰損玩意兒,叫他給套進去了。叫他這麽一說,不成了我派平兒到他那裏臥底了嗎?


    特馬的,平兒明明是叫他給訛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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