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從寶釵手裏拿了銀票,就直奔連升賭坊去了。


    這個時候的銀票,相當於後世的承兌匯票。一般的情況下,是不能直接進入市場流通的。都得到銀號兌換成現銀後,才能使用。


    不過,這隻是通常的做法。如果是麵額比較大,出票的銀號又信譽卓著,這些障礙就不存在了。一些比較大的商家,也是可以直接收銀票的。


    連升賭坊的資金流很大,所以,對於比較有名的銀號開出的銀票,就可以直接收下了。他們收下後,既可以作為支付手段流通,也可作為儲蓄手段存到銀號裏,當然,還可以到銀號裏兌現現銀。


    薛蟠剛走到門口,就就遇上了寶玉。兩人自然就攀談了起來。


    寶玉也是來下注的,自然是買的他自己贏。買了500兩銀子。


    見到薛蟠,就問他打算怎麽下注。


    這一路上,薛蟠就在琢磨寶釵的話,一直在猶豫,到底是不是聽寶釵的,買賈瑉贏。


    他自己也是不認為賈瑉會贏,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妹妹一向做事都是比較靠譜的,所以見到寶玉後,就把寶釵的叮囑忘到了腦後,竟然把寶釵要買賈瑉贏的事兒,都跟寶玉說了。


    寶玉自然是反對的,倒不是他有什麽惡意,隻是希望寶釵不要輸錢,對寶釵沒買他贏而是買賈瑉贏,也沒在意。


    薛蟠本就是猶猶豫豫的,在寶玉的勸說下,就把寶釵的那一千兩,也買了寶玉贏。


    然後,兩人就一起去吃酒了,一邊走,一邊議論著,這迴那個瑉老四可是倒黴了。


    此時,賈瑉正在周家木匠鋪裏。上次的國公酒包裝盒,就是在這裏定做的。


    周家木匠鋪,比以前的規模大了不少,幹活的夥計,也增加了好幾個。一進門,就看見四個夥計,兩人一鋸,在破木頭。


    這個時代,要想把原木加工成木板,還是很費力氣的。


    由於沒有電力和機械,破木頭也是全人工的。一般是個一米多長的大鋸,兩個人一人一頭,來迴地拉著,把木頭破成木板或者木方,效率還是很低的。


    在賈瑉的推薦下,胡家酒坊的包裝和和包裝箱,現在也是在周家木匠鋪這裏製作的,所以,周掌櫃一見賈瑉,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賈瑉又掏出了一張圖,交給了周掌櫃。然後交代一番,就走了。


    由於已經是熟人了,周掌櫃連定金都沒收,直接就把活兒接了下來。


    離開周家木匠鋪,賈瑉就來到了市場,轉了一圈兒,沒發現有賣西瓜和蘋果的。跟幾個商販聊了幾句往年西瓜和蘋果的行情,看著已經將近午時,就找了一家酒館吃了飯,然後就到了水源街那座破房子裏。


    那個書手給了他一包東西,賈瑉打開看了看,然後付了10兩銀子,拿著東西出門上馬,迴到了野渡居。


    是平兒來給他開的大門,來的時候,似乎臉上還帶著笑容,但是,一見到是賈瑉,平兒的小臉兒立刻就板了起來。


    賈瑉跟她說話,也不吱聲,自己緊走幾步,迴了屋子。


    賈瑉知道,這是平兒的氣還沒有消,也不在意,就自己直接到了園子裏。


    平兒生氣,除了因為西瓜的事情外,還是因為最近從府裏傳出來的那些風言風語。


    據說是府裏要把這裏的產業都收迴,還要把平兒他們都交迴府裏去。


    她要賈瑉迴府裏求一下老太太,讓老太太做主。但是賈瑉不同意,隻是象沒事兒人似的,一天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氣的平兒在心裏直罵他沒心沒肺。


    平兒、焦利這些人,都是不願意迴府裏去的,更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產業被府裏收迴去。


    別人不敢跟賈瑉說什麽,平兒卻是敢的。不僅敢說,賈瑉不聽他的,還敢跟賈瑉甩臉子。


    在平兒看來,賈瑉實在是有些太窩囊了。


    平兒的脾氣,以前在府裏,有時候,跟王熙鳳和賈璉都敢頂嘴耍脾氣,別說跟賈瑉了。


    他也知道,平兒是為了自己著急,但是,按照平兒的說法,去府裏求賈母,就會有用嗎?


    沒有用處的,平兒根本就不知道問題的本質在哪裏。


    目前這場風波,表麵上看,都集中在了這場連升賭坊的盤口上,其實根源還是在賈府裏。


    最初的引爆點,表麵上看,是因為賈瑉給平兒他們分紅的事情,其實還是在賈府那些主子們跟賈瑉的利益之爭上。


    這次分紅,觸到了主子們的痛處,從宏觀角度來說,這又是一次觀念之爭。


    那些主子們,認為所有的利益都應該是他們的,就連平兒他們這些下人,都是他們的私有財產。


    賈瑉的觀點是,下人們固然是你們的財產,但是,也要給下人們一個前程,讓他們也覺得有些奔頭。適當地給他們一些利益,有助於他們更好地為主子賣命。


    雖然下人們得到了一點兒錢,但是,把蛋糕做大了,主子們得到的更多。


    府裏的主子們認為這是賈瑉在拿公家的錢,建立自己的威信,打擊他們的權威。


    這種想法,賈瑉確實是有的,但是,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話語權,借此改造賈府,為賈府謀劃一個未來,避免敗亡的命運。


    這場針對賈瑉的行動,起初是由王熙鳳和賈蓉發起並積極推進的。但是,到了賈母下令,允許府裏人到連升賭坊下注時,性質就變了。


    這表明,賈母也加入了針對賈瑉的行動。賈母的目的,未必跟王熙鳳一樣,她也是借此機會,利用王熙鳳他們,達到她自己的目的。


    雖然他們的目標不一定相同,但實際上,這場風波,也確實從此就變成了賈瑉一個人跟整個賈府的對決。


    賈瑉當然知道,這是賈母在向他發出信號,在警告他,在行使她的權威,是要保住寶玉的地位。


    所以,他現在也必須背水一戰了。


    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不是因為他離開了賈府就活不了,相反,如果他現在離開賈府,沒有了賈府這個包袱,沒有了賈府對他的掣肘,反而會活得更好。


    他一旦離開賈府,就是跟賈府徹底切割。如果那樣的話,賈府就失去了最後的一次自我救贖機會。賈瑉要想再次啟動對賈府的改造,不僅遙遙無期,而且,即使啟動了,也將失去寶貴的時間。


    如果賈瑉此次認輸,賈府內的保守派的地位必將大大地鞏固,今後的一切改造措施,都將遇到他們的強烈抵製。


    到時候,即使還算得上開明的賈母和賈政,都將被他們裹挾進去,再也無所作為。


    更主要的是,如果賈瑉失敗,秦可卿、妙玉和寶釵,就將永遠與他失之交臂。以至於他最後不得不采取象把秦可卿和妙玉拐跑這樣的極端手段。


    或許妙玉和秦可卿還會跟他走,但是,寶釵是絕對不會跟他走的。


    況且,如此就舉手投降,也實在不是賈瑉的性格。


    這一次,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讓賈瑉徹底地看清了賈母的真麵目。


    賈母隻是把他當做一個賺錢工具而已。


    她可以用賈瑉為自己賺錢,也可以用賈瑉來對付象王夫人那樣的對手,但是,絕不允許他挑戰寶玉的地位和她自己的權威。


    所以,賈瑉這一次的真正對手,不是賈赦,也不是王熙鳳,而是賈母。


    賈母召他迴去,這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麵。這第一次見麵,也將是兩人的正式對決。


    王熙鳳和賈蓉雖然蹦的歡,其實,除了可以發泄一下對於賈瑉的私憤外,在這場鬥爭中,他們得不到什麽好處。


    賈母巧妙地利用他們,借勢把局勢發展扭轉到她希望的方向上去,借此機會收服賈瑉。既保住了寶玉的地位,鞏固了她的權威,還得了賈瑉這個賺錢機器。


    賈母才是鬥爭的高手。


    表麵上看來,賈母現在是勝券在握了,但是,她低估了賈瑉的能力和決心。


    既然你們想玩兒,我就跟你們玩兒一把大的。


    隻是到時候,我不會按照你們的路子去玩兒。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要一戰奠定自己的地位,強硬地奪取自己在賈府的話語權。


    賈府,必須按照我的路子走,沒有商量餘地!


    賈瑉在院子裏忙完,天就要黑了。洗洗臉,於是就開始吃飯。


    現在,野渡居裏的人已經有了十幾個,因為人多了,所以,現在吃飯就不是都在一起了。而是都打迴去,各吃各的。不過,飯菜都是一樣的,就連賈瑉也不例外。所以,也沒有誰有什麽意見。


    飯後,繼續上課。但是,由於最近的風聲,所以,學起來精神也不集中。昨天,方秀才曾經找過賈瑉說過此事,但是,賈瑉也沒有什麽明確的態度。隻是說,學什麽樣就算什麽樣吧。似乎情形很低落的樣子。


    賈府裏發生的事情,方秀才他們也聽說了。對於在他家裏建學校的事情,方秀才也產生了動搖。


    但是,在這一點上,賈瑉的態度卻是非常堅決。要求方秀才一切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並且當場拿出了五千兩銀票,說是用於建校的費用。


    其實,現在是不缺銀子的,但是,方秀才從賈瑉的這個舉動,看到了他的決心。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賈瑉有什麽具體的打算,但是,他有一種直覺,賈瑉不會是那麽容易屈服的人。


    以前,賈瑉曾經向方秀才透露過他的辦學計劃,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方秀才才死心塌地地追隨賈瑉。


    能寫出《虞美人》那樣的詩詞的人,能發明漢語拚音的人,能發明阿拉伯數字的人,能那麽容易就被別人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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