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師徒兩各自迴房睡覺,李逸航留多了一個心眼,在門後和窗後各放一隻茶杯,如有人要進來,必定將茶杯推倒,發出嗆啷之聲,以防趙圓圓闖將進來趁他喝得大醉而取其性命。


    好在到得天亮,趙圓圓也沒有心生歹意,一夜平安渡過。第二日師徒再聚首,馮玉衡問他有何打算,李逸航道:“師父,我要去長沙一趟,我朋友住在那兒,師父你有沒有時間,到我朋友家中坐一坐?”馮玉衡搖了搖頭,說道:“我本來想到你家拜訪你爹娘,現下既然是這般情況,那我就先迴自己家鄉一趟處理完事之後,再去拜祭你爹娘。”


    李逸航道:“師父,你是那裏人,以後怎樣能找到你老人家,我迴長沙後,若無意外,不久便會成婚,到時師父你老人家一定要過來做我的主婚人。”馮玉衡笑道:“眼下已沒有什麽事,我和圓圓一定會來喝這一杯喜酒,請你放心罷。我是廣西宜州古籍村人,你到了那兒打聽姓馮的家族,便一定能找得到我。”


    李逸航邊聊邊想:“師父跟趙圓圓在一起,被她外表迷惑,將她看作是自己的妻子,坦承相對,而趙圓圓卻深藏不露,心懷叵測,那可危險得緊,得要跟他說說才好。”


    於是說道:“師父,咱們相見才一天就要分開,我心裏可當真舍不得你,不如咱們再喝一天的酒,多聊一天再走好不好?”馮玉衡也很舍不得這個弟子,聽他這樣說,便道:“好,咱們師徒倆喝酒便要喝個痛快。”趙圓圓卻嘟著嘴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你們兩人自己喝飽去,沒人陪我,我自己到外麵玩耍遊蕩。”馮玉衡道:“你要去那裏?”趙圓圓賭氣道:“不知道,走到那裏算那裏,反正你心中隻有徒弟,早沒了我,我要去那裏,你也不會關心的。”


    見著趙圓圓俏臉含怒的樣子,馮玉衡心中萬分憐愛,連忙道:“圓圓,你別生氣,我和徒弟隻喝半天的酒,下午我就陪你好不好?”李逸航也幫口:“師母,我和師父隻喝半天酒,喝完之後馬上把師父還給你。”趙圓圓其實隻是以退為進,聽得二人如此說,當即見好就收,稍帶怒氣道:“好,隻喝半天灑,可不能喝醉了,要是喝半天醉半天,那跟喝一天可沒有分別。”馮玉衡立即應承:“絕不多喝,我們隻是聊天為主,喝酒為輔,請寶貝放心。”


    趙圓圓又嘟嘴,風情萬種,假裝生氣道:“真不害羞,在弟子麵前叫人家寶貝,不怕人家笑話,定要給你這個徒弟認為你是個輕薄之人,瞧不起你。”


    馮玉衡年輕時在黃山上專心學藝,壯年時躲在地牢裏埋頭練功,一直沒有試過愛戀滋味,直至將近過半百,才得遇上了趙圓圓這樣一個才貌雙絕的女子傾心於己,被愛和愛戀之心首次激發帶動起來,一發不可收拾,愛情的滋味原來是這般美妙不可言,已深深陷在其中而無法自,現下的心態便如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一切皆以心目中的她為重,聽得趙圓圓如此說自己,爭辯道:“怎麽,難道寶貝隻能私下裏叫麽?我偏要大聲叫,在大庭廣眾下叫,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你趙圓圓,便是我馮玉衡的心肝寶貝,別人要說笑要說什麽,那可管不了這許多。”趙圓圓腰肢扭動嘴角輕勾,似怒似笑說道:“老不正經,你們師徒二人就喝死了,我才不會管你。”


    李逸航見她做作的樣子,全身汗毛倒豎,師父被她迷得如此神魂顛倒,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這個時候,無論跟他說什麽,師父也不會聽進耳裏,但不管聽不聽,自己提醒警戒之言卻是非說不可,趁著趙圓圓走開的空當,李逸航道:“師父,我不知該怎麽對你說,師母她不是個簡單……”馮玉衡不讓他說完便道:“逸航徒弟,逸航侄兒,你師母是什麽人,為師清楚得很,不用你擔心,我心中有數自有分寸。”


    李逸航被他打斷話頭,瞧他樣子是不想讓我講下去,不想破壞她的美好形象,可關係到師父性命安危,不讓講也得講,當即說道:“師父,你一聽要聽我說一句,別的我不說,她為人怎麽樣也不說,就說她在練一種邪門功夫叫做《陰陽……叫做……”趙圓圓卻在這時候迴了來,笑著問道:“你們在聊什麽,在說我什麽壞話?”馮玉衡笑道:“我徒兒說你……”李逸航心中大急,師父怎地是這樣的性格,自己私下裏背後說她的壞話,怎能原封不動的轉述出來,那豈不是尷尬得要死?心中焦急,臉上不由得微微變色。


    “我徒兒說你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子,與我是郎才女貌,再般配不過。”馮玉衡轉了個彎,趙圓圓說道:“你徒弟是騙你的,他曾經對我說過,我和另一個女子是半斤八兩,各有千秋,因此這個‘最’字,明顯是違心之言。”


    馮玉衡道:“哦,還有這樣的事,逸航,你見過的女子真有你師母這般美麗嗎?”李逸航道:“我確實如師母剛才那般說過,隻是當時沒瞧認真清楚,這才胡亂說話,現下瞧得仔細,才發現師母更漂亮一些。”趙圓圓道:“你們師徒倆可真會說話,明明是在說人壞話,等我來了卻改成讚美之言,壞得不要不要的。”


    這女子好聰明,一猜就中,但李逸航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說道:“師母你不必多慮,師父現下對你一條心,我便是一天到晚說你壞話,也抵不過你一句枕邊言語,我那會這麽傻,在師父麵前說你壞話,那不是嫌命長麽?”趙圓圓瞧了他一眼,說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徒弟,師母說不過你。玉衡,你別總顧著跟你徒弟說話啊,也要陪我喝酒才是。”


    拿起酒杯,在他酒杯上碰了一下,說道:“小女子先飲為敬。”舉杯就唇,一飲而光,馮玉衡笑道:“小寶貝,你要我陪你喝酒,我正是求之不得,最怕你喝幾杯就說頭暈腦脹。”說完也是一飲而盡。


    趙圓圓又在他懷中倒滿酒,說道:“玉衡哥,我趙圓圓一個弱質女流,得遇著你,才有了安全感,你可不要輕信外麵的流言蜚語而對我起疑心,猜忌我,拋棄我,要你真的聽信讒言,那我趙圓圓話著也沒意思,隻好一死以證清白,這杯我再敬你,幹!”抬頭又一飲而光。


    馮玉衡也是一飲而光,說道:“圓圓,我若是對你起了疑心,不信任你,就教我如這隻酒杯一樣。”將酒杯往地下一扔,摔得粉碎。趙圓圓嬌媚地道:”玉衡哥,我知道你對我是一片真心,我對你之情是深如桃花潭水,可是更堅實的感情,也怕流言誹謗的攻擊啊,我現在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提高警惕,分清善意勸導和惡意中傷,別受人家中傷。”馮玉衡道:“圓圓請放心,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我自然有分數,不是人家說什麽我就信什麽。”


    李逸航看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將自己透明,心想:“眼前這般情形,再跟師父說什麽都沒有用,根本聽不進去,算了,自己寫張紙條,等他狂熱過後清醒了再看。當下說道:“師父師母,你們喝,我要去一趟茅房。”出了酒樓,李逸航迴到客店,提筆揮毫,大概說了趙圓圓的底細,以及她修煉的《龍風雙修樂》之危險,讓他時時注意。迴到酒樓,借趙圓圓不注意之機,把紙條塞給師父,說道:“師父,你迴家處理好事情後,便請到江西來,我在家裏掃榻恭候師父師母的到來。”馮玉衡點頭答應,三人推杯交盞,不知不覺時光流走。


    和師父分手後,往長沙趕去,不二日到得長沙北門劉大夫家,李逸航走到門前,發現大門上竟然交叉貼了封條,落款時間是十月二十三日,差不多已有一個月,心中突突亂跳,預感出了大事,林菊,芷菲和美蘭三人武功不低,照理來說對付黑白兩道及不懷好意之人綽綽有餘,難道竟然全軍覆沒?急急腳問街坊鄰居,一名鄰居道:“十月二十日,劉大夫家發生命案,死了三四個人,其餘人口全部失蹤,不知去向。”李逸航一顆心跳得差不多從嗓子眼鑽出來,問道:“死的是誰,你知不知道?”


    那鄰居道:“死的都是仆人吧好像,劉大夫一家人的屍首都沒有出現。”李逸航問道:“有沒有年輕姑娘?”鄰居道:“沒有,死的都是男子。”李逸航一顆心定了下來,再問其他人,迴答都差不多,可劉大夫一家人去了那裏,卻沒有人說得清,有人說他們被綁架,有人說他們已被仇家殺死,連屍體也被帶走,更有人說劉大夫犯了命案,攜全家遠走高飛。


    李逸航瞧著最後一人,說道:“這種可能性都讓你想到,真服了你想像力。”心中略定,找了個無人處翻過牆頭進入院子裏查看,裏麵靜悄悄的沒半點聲息,缺少人氣的房屋顯得冷清落寞,以往的歡聲笑語似仍在耳邊,人卻全都在一夜之間消失無影,到底是誰帶走他們,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製服他們?又關押在那兒,出於什麽目的?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心頭層出不窮地掠過。


    不知美蘭和芷菲兩人會不會一起兒被那人劫走,可能性很大,她們兩都在這兒等我迴來呢。想到二人,李逸航不禁心急如焚,又想:“要在高登未死前,我首先想到這事便是他所為,可他已死去多時,不是他又會是誰?難道是胡定中?梅魚龍?上官瑜?這三人最有可能,林師兄劍法不低,要片刻之間製服他及這麽多人,敵人武功定然是十分高強,想來想去,也隻這三人有可能,那麽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不用說,肯定是衝著我來,既然是衝著我來,兇手會不會在阮子裏留下蛛絲馬跡呢?


    心中這麽想,便仔細在屋子裏頭各處搜尋,各間屋子裏的種種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並無打鬥痕跡,李逸航越看越肯定,一定是他們這幾人,連林菊都沒有還手的機會,武功定是出神入化的了。而梅魚龍內功損失大半,似乎沒有這個能力,隻餘胡定中及上官瑜可能性最大。


    李逸航來到梅芷菲的房間,在屋內仔細檢查,終於發現地下有一張小紙片,拾起來一看,上麵隻一個字,字跡極為潦草,但可看得出是個“瘋“字,字形雖草,但線條娟秀,顯是出自於女子之手。


    紙片在桌子腳下發現的,想來官兵進來查房時未能留意到,或是認為沒有什麽價值,如果是芷菲留給我的字條,那麽這個“瘋”字,傳達什麽信息給我?這個瘋字當然是指瘋人而不是瘋狗瘋貓,那誰瘋了呢,顯而易見,芷菲妹妹認識,我也認識的瘋子,那便隻有胡定中,嘿嘿,果然是他,卻不知他為何會知道這兒,難道是他追蹤蒙女俠而發現這兒?可若是他針對的是我,根本沒有必要將劉大夫冷阿姨一並抓去,這又是什麽原因呢?


    李逸航思尋覓良久,再找不出有價值線索,出屋子後想起洪仁海的父親在長沙當縣丞,此事他應最清楚,何不向他打聽這事的去脈?眼下正是正午時候,洪大人應在家作息,李逸航便到洪府上拍門,對看門說道:“我是劉德興的親屬,我在屋子裏頭發現新線索,要稟報給洪大人。”


    劉德興一家十幾口人不是失蹤,便是死亡,乃是轟動長沙全城的大案要案,洪家下人聽得有新線索,連忙進內通報,不一會兒便請進大廳,洪江濤身材瘦削,下巴留有長長的山羊胡子,約摸五十多歲年紀,臉上神情嚴肅,坐在他旁邊的是洪夫人,李逸航五六年前曾經見過她,歲月不留情,白淨圓潤的臉上已爬了些細小皺紋,洪夫人與他隻一麵之緣,已然記不得他。


    李逸航上前拜見二人,心想須得表明自己重要身份,才能問出些有價值的線索來,道:“洪大人,小人是劉大夫的準女婿,昨日來到長沙,才發現嶽丈一家全部人口失蹤,心急如焚,便特地過來向大人了解詳情,還請大人莫怪。”劉德興是長沙城中的名人,他的夫人女兒都是出了名的漂亮,長沙城裏城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洪江濤身為當地父母官,和劉德興雖然沒有交往,卻也聽聞,前幾年還曾想派媒人去替兒子洪仁海說親,剛巧洪仁海帶了個女孩兒陳娟迴家小住,此事便不了了之,此時聽得李逸航自稱是劉德興的準女婿,便仔細看他,隻見他身穿一套極平常的衣服,風塵仆仆,相貌倒是堂堂,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青年,有點兒不太相信,道:“你擅自進入劉府,好大的膽子,但念你一番心情,這事便不追究,你發現了什麽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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