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航胸中之氣宣泄完畢,精神十分舒暢,再看那癆病鬼時,隻見他正盯著自己,臉上神色驚訝之極。蹲下身道:“你好點了嗎,能不能說話?”癆病鬼嘴角微微動了幾下,最終沒能發出聲。


    過了數日,癆病鬼終於能發聲,他結結巴巴地道:“小子,你……你怎麽不死?”李逸航沒想到他第一句不是說謝謝,而是問自己為何不死,心道:“這人就是沒良心,服侍你這麽久,救迴你一條性命,還不知道感恩。”笑道:“你手下留情,沒將我殺死,所以就得留下一條性命咯。”癆病鬼道:“我沒手下留情,是我沒能殺死你。”李逸航哦了一聲,道:“那可能是我命不該絕,算命先生說我有八十歲命,總不可能連十八都沒到便去見閻王吧,要真是這樣,我得去問候問候他家裏人。”


    癆病鬼見他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又問:“你為什麽……救我?”李逸航道:“我不能白白看著你死去。”癆病鬼道:“雖然你救了我,但我卻不會感激你,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罷。”李逸航道:“死什麽心?讓我死了救活你之心麽?你這人真奇怪,你要求死,自己不知不喝不就行了嗎,我可不會硬逼你喝水吃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癆病鬼見他答非所問,又道:“我好了以後,還會殺死你的,下次可不會失手了。”


    李逸航一呆,道:“你這人怎麽迴事,我與你無冤無仇,又救了你性命,你不感激就罷了,為何還要取我性命?”癆病鬼道:“進來這牢房的人,都要死。”李逸航罵道:“去你奶奶的,既然這樣,我就不救你了,你自己自生自滅吧。”


    話雖如此說,過得一天,李逸航還是給他喂水喂粥,癆病鬼精神氣血漸漸好轉,不久後便能自己起身吃喝,不用李逸航服侍,但他因上次練功走火入魔,真氣煥散,手腳無力,已是廢人一般無異。在此期間,李逸航體內狂野真氣不須他練氣提引,自會竄出丹田作亂,而且發作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每次發作,癆病鬼都在旁冷眼相瞧,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這期間,付總管帶他出去過一次,問他癆病鬼的情況,有說過些什麽,李逸航都照實說了出來,問道:“付總管,羅雲找到沒有,什麽時候放我出去?”付總管道:“還未找到,不過白大人已經發散了人手尋找,你就安心等待吧。”


    再後來,地牢裏二人相處實在無聊,不知不覺竟然交談了起來,那人名字姓馮名衡,關在這牢裏已有十年,問他所犯何事,馮衡道:“我那時餓得差點喪命,便偷偷宰了一頭牛吃了個大飽,最後被人抓了起來後便一直關在這兒。”李逸航當然不信,立即說他武功高強,怎麽可能要去偷牛而且還被抓到,馮衡道:“信不信由你。”


    輪到李逸航說被關的原因,李逸航也照實說了出來,馮衡那會相信,李逸航也拋出一句話:“信不信由你,誰沒說實話騙人誰是臭狗屎!”馮衡知道他兜圈子罵自己,但因內力全失,雖心中暗暗生氣,卻也無可奈何。


    李逸航體內野氣發作愈來愈密,到最後竟然一天發作兩次,真把地牢踢得亂七八糟,馮衡也擔心他把地牢踢垮塌,那些獄卒更是提心吊膽,最後向付總管白如虎稟報了此事,二人都大為驚訝,偷偷過來瞧了兩次,付總管去問李逸航怎麽迴事,李逸航道:“我也不知怎麽迴事,體內一股氣息無法收束,隻有狂亂發泄才能減輕,要不你們放了我吧,我再踢下去,必然將地牢踢塌方,連累到上麵的牢房也破損,逃了囚犯,你們可擔當不起。”


    付總管和白如虎商量,白如虎道:“放是不能放的,這事傳揚開去,於我名聲極大不堪,殺了他吧,也太可惜,此人和馮玉衡最能相處,過了兩個月還未被殺死,說不定這小子能從他口中探聽得些口風,將他綁起來不就得了?”


    付總管和眾獄卒趁著李逸航狂亂完畢,身心俱疲之時,一擁而入,將他捆綁得嚴嚴實實,李逸航叫道:“喂,喂,你們這樣綁我,我怎樣吃飯喝水,豈不要餓死?”付總管道:“放心,到時自然有人來喂你。”


    李逸航無可奈何,隻得躺在地下一動不動。馮衡道:“小子,你到底是怎麽迴事?”李逸航正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怎麽迴事,你全看到了,還問什麽問。”馮衡並不生氣,笑嘻嘻地瞧著他,說道:“現在就讓你罵上幾句,呆會兒你又發作之時,看你怎麽辦。”李逸航道:“還能怎麽辦,等死唄。呆會你離我遠點,我得不到宣泄,身子可能會爆炸,把你濺得一身血水肉漿,那就不好意思了。”


    過了六七個時辰,李逸航體內狂野之氣如期出現,他無法動彈消耗,隻得高聲狂嘯,後來愈加難受,想到自己將死,便開始罵起人來,先罵白如虎忘恩負義,陰險無恥,兩麵三刀,再罵付總管狗奴才,為虎作倀,枉殺無辜,罵完二人,又罵起羅雲,他罵道:“羅雲你這王八蛋,好色成性,惹下這樣的風流禍患,害得自己送了性命,實是可惡之極!”罵完羅雲,他又罵張震天沽名釣譽,事非黑白不分,心懷叵測,不識好歹。最後罵起滅門仇人,他罵道:“狗日的王八蛋,你殺死我父母,滅我家門,害得我變成孤兒,淪落江湖,處處受人排擠嘲笑,九死一生,吃盡苦頭,最終還是要死於非命,你當初怎麽不將我一起殺死,好過讓我在這世上受苦受難,見盡世態炎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這臭狗賊……“


    罵完人,便開始罵老天爺,土地公公,閻王爺,最後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也一並罵上。他還想罵觀音菩薩,但想得自己能從觀音墓中逃出,全仗著白衣大士保護,便忍了下來。


    胸口如在怒海汪洋裏,狂風怒號,駭浪如山,一個又一個的滔天白浪向髒腑撲去,髒腑在洪濤衝擊下,一會兒飄高,一會兒沉低,如要支離破碎。他痛苦不堪,最後叫道:“爹爹媽媽,孩兒沒能替你報仇雪恨,實是枉為你兒,死後也沒臉見你們!”


    那些獄卒看著他在地下扭動身體,大叫大號,也聽不清他江西口音罵些什麽,隻幸災樂禍地瞧著,在一旁指指點點。


    馮衡卻大概聽懂了些,瞧著他痛苦的樣子,並不像假裝出來的,心下有些疑惑,又見他雙眼充滿血絲,氣息漸微,隨時隨地都能斷氣,走將過去,果見他身體就要爆炸開來的樣子,口裏白沫連連,吐了滿地,雙眼注視著自己,似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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