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翠拉開廁所門,對正洗澡的顧煙說:“煙兒,王桐剛剛來過,我看你在睡覺就沒叫醒你。”


    顧煙哪能看不穿楊翠的小心思。


    她是不想讓王桐和她多接觸,兩人在一起長大沒錯,知根知底,也就是因為這樣,王桐家的條件楊翠了解的底透,先不說王家日子過的緊緊巴巴,就說王桐又多了個弟弟,這以後也是個拖累,沒指望。


    楊翠和顧永明指著顧煙為他們家找一個乘龍快婿,以後也好在親戚麵前能直起腰。


    在顧家的這些親戚裏,就屬顧煙家裏日子過的不如意,逢年過節聚在一起顧永明的頭就從沒有抬起過、


    顧煙含著牙刷,聲音含糊不清的問道:“他說什麽事了嗎?”


    楊翠一臉嫌棄的說:“他能有什麽事,也就是找你出去吃飯聚聚,能不去就不去王桐不適合你,現在你們都長大了,還是少接觸的好。”


    顧煙無奈的答應說:“我本來也沒想過要去,不知道該拿王桐怎麽辦,他不找女朋友就說是在等我,我怕我離得近了,更耽誤他…”


    楊翠聽後輕嗤一聲,笑道:“煙兒,你還是太單純了,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這小子哪是不找女朋友,是根本找不到,如果他要結婚,他們老王家連房子都買不起,等你就是個借口,你別信他。”


    顧煙已經習慣了楊翠張嘴閉嘴說房子市儈的樣子,擔心以後如果她的男朋友買不起房子,自己的老媽會不會把他們硬生生的拆散,不認她這個女兒。


    顧煙總能把話題轉移的很好,她見縫插針的去探討這個問題,問道:“如果一個男人很有錢,可是對我不好,您說我還跟他嗎?”


    楊翠直截了當的迴答顧煙這個愚蠢的問題道:“給你錢就行,現在這個年代隻要把錢揣進自己的口袋裏,那才叫幸福,過得也能踏實。”


    給你錢就行,這個答案讓顧煙沒了話,她真不知道,楊翠是希望自己女兒過得好過得幸福,還是指望她可以讓他們過上好。


    仔細想想,這也不能怪楊翠,她是窮怕了,偏激的認為兩個人過日子必須要有錢,有錢過得才叫日子,沒錢頂多就算是活著,她是不想自己走她的老路。


    洗過熱水澡,顧煙休假第一天沒有安排,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失神的望著牆角發呆,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腦子裏又想起了周正岩,他仿佛從她的世界裏徹底消失,恨他嗎?


    顧煙認為自己很沒有出息,對周正岩連恨字都不敢說出來,潛意識裏,她仍舊認為是她配不上周正岩。


    突然的分手,顧煙不願意相信,她是被玩弄了。


    周正岩白手起家一直到今天擁有自己的公司,他所經曆的所想的不是她這種小女孩可以猜的透的。


    不能否認,周正岩是一個很有魅力魄力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成熟男人應有迷人,像一杯陳年的酒,讓人醉到無法自拔,她需要很久才可以醒過來。


    linda跟她說過,是她遇到的人太少,剛一接觸到社會就認識了周正岩,被他所構建的成熟表象所迷惑,以後的路還長,會遇到更多的人,那時就會明白,現在的執著是多麽的愚蠢。


    在家呆的快要被楊翠逼瘋,一句又一句的催她找上海人,終於把顧煙逼出了家門。


    她出門前連鞋子都沒有換,穿著一雙帶著卡通米奇圖案的拖鞋跑下了樓,想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呆一會。


    顧煙去了隔條馬路的空地上,這裏去年的時候還有一個鐵皮滑梯,一個杆子已經生滿鏽跡的秋千,這塊空地是她童年的遊樂場,充滿了無數的迴憶。


    遺憾的是留不下。


    那時臨近年末,鐵皮滑梯和秋千就被工程隊給拆除,聽鄰居說有一個開發商要把這塊空地建一個活動房,給包工頭手下的工人住,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隻開工了兩天,就再也沒有人來過,被無限期擱淺。


    顧煙穿著棉拖鞋踢著地上的小石子,迴家休假的心情,比待在上海還要糟糕。


    “煩人精,你怎麽這裏了…”稚嫩的童聲從身後傳來。


    顧煙不迴頭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在這兒也隻有澈澈這小子這麽叫她。


    果然,她一迴身就看到眨著兩雙水潤潤大眼睛的澈澈,他揚著小腦袋,像是個小大人。


    顧煙耐心的說教道:“澈澈…你自己一個人怎麽跑到這裏了,小孩子最好不要亂跑。”


    現在小孩被拐的事件越來越多,澈澈年齡這麽小,顧煙擔心他總是一個人在外麵跑,會很不安全出意外,如果被拐進山溝裏,這輩子也就毀了。


    澈澈嘟了下嘴,強調自己年齡道:“你這麽囉嗦,我哥哥怎麽會喜歡上你,誰說我是小孩子,我已經六歲了…”


    顧煙摸了摸澈澈的頭道:“等你十六歲了,再說自己不是小孩子。”


    澈澈抗拒的向後躲開,不讓顧煙碰他…


    悶哼道:“煩人精你聽清楚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經是大人了。”


    小孩子總是希望自己長大,可以變成大人,成年人呢,又總是想迴到童年,迴到過去無憂無慮的日子,人就是這樣活得這麽糾結。


    不管澈澈願不願意,顧煙強拽住他的小胳膊,要把這小子安全的送迴家,才可以放心。


    一路上澈澈不停的說討厭顧煙,顧煙也不生氣,不跟小孩子去計較這些。


    澈澈甩著他胖成藕節一般的小胳膊,哼唧道:“你送我去找陸叔叔…”


    顧煙問澈澈說:“陸叔叔是誰?那個修車的?”


    她隱約記得昨天澈澈對修車行的那個男人叫過陸叔叔…


    澈澈鬧得更歡,衝顧煙發脾氣道:“帶我去找陸叔叔,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


    顧煙無奈妥協,聽澈澈的話,斷定澈澈口中的陸叔叔應該就是那個男人。


    “陸叔叔對你那麽好嗎?不讓我帶你去找你哥,非要你的陸叔叔。”


    澈澈還是小孩子,不會撒謊,他沮喪著小臉說道:“陸叔叔不陪我玩,但是他會給我買糖吃,我哥哥不會給我買,我喜歡他。”


    小孩的邏輯當大人的理解不了,這小家夥看來是愛糖如命。


    澈澈沒能如願,顧煙帶他去找陸皓謙,隻看到了周伯一個人在修車行裏。


    “周伯,他人呢?”顧煙拽著澈澈,不讓他亂跑,開口問周伯說。


    周伯驚訝的迴答說:“你問陸皓謙?他生病了,去醫院掛水去了。”在他的印象裏顧煙和陸皓謙好像不認識,怎麽會突然登門。


    陸皓謙,這個名字顧煙有些印象,貌似在某一本財經雜誌上看到過這個名字,隱約還記得那是在福布斯榜上,對財經方麵不太敏感的顧煙,具體的也記不清楚,可能也是重名重姓罷了。


    顧煙說道:“澈澈要找他,既然人不在,那我就送澈澈迴家了。”


    周伯在店裏呆的太悶,難得顧煙送上門,他的話匣子也被打開了,對顧煙說:“晚上他就能迴來,一個人也怪可憐的,已經入秋了還是穿著件單襯衫,一個大男人沒個女人照顧總歸不行。”


    顧煙不知道該和周伯說什麽,她也不了解陸皓謙,沒法接話,隻能尷尬的笑了笑。


    周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狠狠的拍了一下他地中海斑禿的腦袋:“顧煙,你有沒有時間幫周伯一個忙。”


    難得周伯開口,顧煙沒有問是什麽忙,就點了點頭說:“周伯,您說吧,我送完澈澈迴家就有時間了。”


    周伯從老舊的破布錢包裏拿出二百塊錢遞給了顧煙,擔心的說:“我手裏有活走不開,皓謙出門好像隻帶了一百多塊錢,那麽點錢去診所怎麽夠,你幫忙去看看他那邊還用錢嗎。”


    雖然陸皓謙平日裏跟他很少說話,大家都是各忙各的,畢竟給他幹活已經有大半年了,一個月就一千塊錢的工資,周伯良心上也過不去,可實在舍不得給陸皓謙漲工資,現在他生病了,當老板的周伯,也想發發善心,幫幫他。


    顧煙從周伯手裏接過錢,又問周伯要了診所的地址。


    澈澈這小子剛剛安靜了一會,見顧煙要把自送迴家,又開始亂鬧,顧煙沒有辦法,隻能去雜貨店買了些糖去安撫這小子的暴躁情緒,一番苦口婆心,外加威脅告訴王桐,這才把熊孩子給安頓好。


    把澈澈安全送迴家,顧煙跑上樓換了雙運動鞋,手裏攥著周伯給她的二百塊錢,找到隔了五六條馬路的小診所。


    在這裏生活這麽多年的顧煙,竟然從來沒發現過,胡同裏還開著一家診所,門臉不大,牌子又髒又破,白底紅字的診所牌子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已經發黃。


    推開診所的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直衝鼻腔,沒有跟人打聽,顧煙一眼就認出了坐在綠色椅子上的陸皓謙,他穿著黑色襯衫,袖口半挽,放眼望去整個診所裏,也隻有他一個人穿的這麽單薄。


    顧煙不想吵醒他,拉住一個小護士,指著陸皓謙輕聲問道:“護士小姐,他的錢夠不夠打針的。”


    女護士順著顧煙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對於長得不錯的男人,尤其是這種看著就讓人過目不忘的,她都會記得清清楚楚,


    女護士笑著迴答說:“那位病人,就開了兩天的針,錢是夠的,讓他開點消炎藥,他沒有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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