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警察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既然醫生都咬定我是個精神病患者,我這個人他們肯定就抓定了!


    完了,這下剛從腐屍遍野的牛頭灣逃出來,這下又要去那鳥不拉屎的精神病院,真真的是剛出狼窩又出虎口,倒黴極了!


    我被這群人拉起來後,剛才還跟我進行親切會話的小警察就從懷裏掏出手銬,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第一次用這玩意兒,臉色有些發紅,手抖了幾下才勉強扣上我的手腕,可怎麽都不能把手銬鎖上。


    旁邊的老警察見狀,嫌棄的狠啐了一口,罵道:“沒用的東西,連個神經病你都扣不住!”


    “你他媽才是神經病!”我想要掙脫這幾個庸才膿包的桎梏,奈何雙拳不敵四手,一根筷子就他媽比一捆好折,這老警察好歹也是幹過那麽多年的,三兩下就將手銬給扣好,反剪著我的手往外麵押送。


    我的眼神在病房裏麵逡巡尋找,床頭櫃和床下都幹淨得連片蘋果皮兒都沒有,那把大黑刀和獵槍絕對是被這些人給收繳了!


    而且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跟著自己上岸的兒子是死是活,不由急得滿頭大汗,嘴裏一刻不停地嚷嚷:“你們放開我!老子的兒子呢?我要看看我兒子!他在哪裏?”


    “都說虎毒不食子,我看你現在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別說你現在認他了,你兒子還不肯認這便宜爹哩!”那護士也是見我終於被製服,這才壯著膽子從剛才縮著的角落裏跑出來,站在麵前指著我的鼻子就是劈頭蓋臉一陣罵。


    這臭娘們兒剛才跟耗子見了餓貓子般縮著,現在肯出來蹬鼻子上臉了?


    我心裏一怒,抬起頭目光陰鬱地瞪著她。


    她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犯怵,縮著脖子不再說話。


    “快把他帶走!帶走!!”那梳著大油頭的醫生也是驚得連眼鏡都沒有扶正,尖叫著拉住那幾個警察的衣服,幾個警察也會意,卯足勁兒把我往外拉。


    這醫生胡鬧也就罷了,連這幾個警察也是被豬油蒙了心、腦子勾了芡,看不清誰是誰非,跟著連拖帶拽地把我帶到醫院外麵,硬塞進輛銀灰色麵包車裏。


    那醫生坐在我前麵罵罵咧咧了一路,另外幾個倒沒有說話,剛開始認出我的那小警察不時地會轉過頭看我一眼,我也沒有理會他,兀自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車在顛簸泥濘的小路上開得很快,剛開始還能看見被植被覆蓋的山峰,兩旁竹林幽幽,樹枝上的黃鶯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可是越往那偏僻的山溝溝裏開,這裏的竹子身上的綠葉兒全枯萎變黃,從本來要長芽芯的位置抽出或白或黃的花來。


    若是隻有一兩隻竹子這樣還好,可自打進了這山溝,我就沒有見到正常的青竹,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都是這種病竹,風一吹,枯黃的竹葉就全部嘩啦啦地往下落!


    這可了不得了!


    要說春雨貴如油,這是真的不假,通常大家都把春季到來的第一場雨看作吉兆。


    而這滿山的青竹開花,對所有人來說可真的就是災難到來的前兆了!


    竹子開花,活人搬家,不僅這竹子的生命會走到盡頭,也意味著這片土地不幹淨,會影響到周遭農戶家道中落,財路盡斷。所以村民們一見到山裏的竹子開花了,就會卷著鋪蓋,攜著自己家中老小連夜奔逃到他鄉去。


    這時,坐在前麵的那庸醫見我麵色凝重,歪著嘴衝我嘿嘿一笑,陰陽怪氣地說道:“怎麽,不撒瘋了?剛才看你還能的很呢?等你到了地方,就求誰都沒用了!”


    聞言,我衝他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這精神病院就坐落在長滿青竹的山坳裏,車剛開進醫院的大鐵門,就有個身強力壯,穿著保安服的男人身後跟著兩個穿著防護服的醫護人員過來接手。


    下車後,老警察熟練地給我取掉了手銬,其他人則去辦理手續。


    我一見手銬去掉,就卯足了勁兒往外衝!


    “他跑了!快抓住他!”


    那庸醫見我逃跑,整個人跟觸電了一樣跳起來,指著我跑出去的方向大喊大叫!


    然而我一溜煙兒就跑到了精神病院大門口,這裏的鐵門都纏滿了電網,從上到下扣了三道大鐵鎖,壓根兒就不給人逃脫的機會!


    “別跑——”


    身後傳來那幾個警察的叫喊聲,我心裏一急,就想要抓著這鐵門往上爬!


    啊——


    很顯然我完全低估了這電網的威力,我的手指剛搭上去,耳邊就響起滋滋的電流聲,渾身被抽了骨頭似的癱在了地上,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


    那來交接的男人過來,一腳踩上我的大腿,嘴裏叼著根大前門,不屑道:“你小子倒是溜得夠快。”


    “我不是精神病!他們誣陷的我,強抓我來的!”


    我感覺自己被電得嘴皮發麻,邊說邊從嘴裏吐出白色的唾沫來。


    這人蹲下身來,盯住我好一會兒,才伸出手來將我衣領子攥住,提起來就往我脆弱的腹部揍了一拳!


    “咳啊——”


    頓時,我感覺自己胃都要被打穿了,渾身的力氣在瞬間被抽走,劇痛讓我雙眼發白,嗓子眼裏泛起陣陣的酸水。


    “老子不管你是真瘋還是假瘋,反正到了這精神病院裏,就都得聽老子的!”看他的模樣,應該是這裏的警衛頭子,我見那幾名警察和著醫生統統上了車,漸漸駛離這裏,心裏沒由來地感到一陣驚慌。


    難道我楊開今兒個就要被困死在這精神病院裏了?


    這警衛頭子見我眼露恐懼,囂張地哈哈大笑兩聲,讓那後來的兩名醫護人員將我抬走,強行往精神病院裏麵送。


    我掙紮了幾下,那警衛頭子便又舉起鐵拳,想要朝我的肚子錘過來,我縮了縮脖子,不再反抗,任他們給我換上醫院病服,押送進這裏的病員宿舍。


    通往宿舍的小路上長滿了雜草,有些地方甚至都能沒過成年男人的腰部,破舊不堪的宿舍就佇立在雜草叢生的荒地上,隔得老遠都能聽見裏麵有人在瘋癲地大吼大叫!


    而且聽著聲音還不像隻有一兩個人在叫嚷,越往前走就越是聽得清楚,等到站在門前,那些聲音就像是高音喇叭一樣折磨著我的耳膜,我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嘿嘿,這就受不了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進去吧你!”警衛頭子從腰間取出一長串的鑰匙,打開門後,一把就將我推了進去。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龜孫子給推進了充斥著尿騷臭的宿舍裏,這裏麵人睡的是大通鋪,他們都穿著和我一樣的病號服,在床上、地上手舞足蹈。


    離我最近的這個男人是個三四十歲的禿頭,頭上縱橫交錯有著幾十條被磕碰出來的口子,新舊傷痕都交雜在一起,在我進來的時候他都還在用著自己的頭去撞結實的牆麵,鮮血順著牆麵不斷往下流,嘴裏喃喃道:“開門!開門!”


    而還有兩個站在大通鋪上手舞足蹈,兩人互相推搡的同時,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叫聲,在狹小的房間裏麵聲音就像是被放大了幾倍,讓我想要一棍子把他們都撂倒在地上。


    這幾個人基本上都是瘋瘋癲癲的,但角落卻坐著個瞎了隻眼睛的老爺子,在如此吵鬧的房間裏,一個人安安靜靜、目光呆滯地看著牆麵。


    他身上的病服穿得整整齊齊的,但上麵有不少髒汙,看著應該很久都沒洗過了。老爺子頭發花白,一邊的眼眶裏黑漆漆的,眼睛周圍的皮肉萎縮幹癟,像一層幹殼。而他的另一隻眼睛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眼白呈淺黃色,瞳孔周圍布滿了紅血絲。


    待那警衛鎖好門離開,我就開始在房間裏尋找能脫逃的地方。


    然而不僅房間門是鋼鐵製作的,連那扇唯一的窗戶也被鐵欄堵住了。


    房間裏麵放著幾個被他們折騰得破爛的臉盆,還有隻擱在床下、臭氣熏天的夜壺,但能充當撬門工具的東西一樣都沒有。


    那幾個瘋子也不管有沒有新的人來,依舊自顧自地在旁邊傻笑,隻有我一個人急得焦頭爛額。


    就在這時,那名坐在角落裏的獨眼老大爺緩緩開口道:“別白忙活了,你逃不出去的…”


    話說到一半,他掀起灰白的眼瞼瞟見了我的模樣,頓時渾身一震,指著我支支吾吾道:“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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