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孝迴到了房間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

    他忍不住開始思索著,逃離了家,逃離了父親獲得了自由,舍棄了家族榮耀,同樣地把家族帶給他的權利也給丟掉了。

    到了現在,看著陸蓁蓁一臉擔心,曾經舉手之勞就能搞定的人和事,現在卻做不到了。

    一時間,阿孝的自由多了幾分犧牲的味道,他就像在林間奔跑的小獅子,不小心掉進了沼澤裏,完全被束縛了手腳。

    阿孝還記得他小時候,在同父親的遊戲裏,每一次隻要他想認輸,隻要播下那個印在他記憶中的號碼,父親就會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來接他。

    他還記得,那時父親看著他的眼神,那麽的冷淡,一切都像意料之中,好像他永遠都要籠罩在父親的陰影之下,永遠都逃不開父親的手掌心。

    不,他會改變這一切的,阿孝暗自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皺著眉睡去。

    接下來的幾天,劉大海並沒有找上門來,也沒再去打擾他的弟弟妹妹們。

    煎餅妹小食店的員工們,頭頂上卻始終有一根神經線繃得緊緊的。

    在因為沒出事感到慶幸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有些擔心明天會發生什麽。是不是劉大海下一刻,就會帶著人,突然出現在煎餅店裏,然後發生更大的衝突?

    接連幾天,趙雪菲都感到心緒不寧,她卻發現徐啟正始終都很冷靜。

    在學校裏,陸蓁蓁有些心不在焉。下課後,陳芳芳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行呀,我們一向愛學習的陸蓁蓁同學,居然也開始上課走神了。快告訴姐姐,你這是在想什麽呢?”

    陸蓁蓁看著她彎起嘴角笑了笑。

    “沒事,不過,這兩天一直在下雪,時不時刮起北風,可真夠冷的。”她隨口引開話題。

    “那是呀,冬天來了。不過雪後太陽出來的景色很美。對了,延慶那邊應該有冰燈了,有機會,咱們班其實應該組織去玩下。”

    陳芳芳一聽陸蓁蓁沒事,很快就把興趣轉向了玩,她對冰和雪總是充滿了向往。

    倒是坐在旁邊的劉夏夏,雖然沒什麽表示,卻看出陸蓁蓁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

    自從那天在街上相遇,她們就真成了朋友。劉夏夏也就特別留意陸蓁蓁。她當然也就發現了,這兩天,陸蓁蓁有些迴不過神來,就像是夢遊似的。

    劉夏夏斷定,陸蓁蓁

    家裏肯定是出事了。

    不然,一向沉穩的陸蓁蓁不可能這樣子。該不會是徐啟正出什麽事了吧?

    劉夏夏心裏咯噔一下子。

    初戀不可能說忘就忘了,劉夏夏頂多就是忍著不去看他,刻意不再提起他。但是心裏卻仍是會想著他,念著他。

    說來有些好笑,劉夏夏早晨醒來時,經常發現自己的枕巾是濕的。

    她在夢裏哭過了,第二天卻又故作無事地來學校裏上課。

    對他的感情,就像是著了魔,又像是上了癮。

    那份喜歡不但沒有隨著時間流逝減淡分毫,卻像是被時間醞釀發孝起來,變得更加濃烈了。

    有時候,劉夏夏走著走著會突然停在大馬路上,這才發現她正朝著煎餅妹快餐店的方向走去。

    偶爾她也會想,是不是應該再去找徐啟正,哭著跟他道歉,跪著求他原諒。

    隻是,劉夏夏到底是個有自尊的女孩子,她做不了那麽賤的事。

    所以,隻能把所有心情都隱藏下來,繼續獨自品嚐著初戀結成的苦果,體會著當初做錯事帶來的報應。

    隻是這些事又不能跟陸蓁蓁說。

    等到放學後,三個人分開走的時候,劉夏夏突然在背後叫住了陸蓁蓁。

    “蓁蓁,你家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也沒什麽事,隻不過我這人見識還是不夠,遇見了以前沒有遇見的事,就有點慌神了。”

    劉夏夏也算是她的朋友,陸蓁蓁也沒有必要隱瞞她什麽。

    “出了什麽事,能跟我聊聊麽?”劉夏夏很溫柔地說道。

    “這……其實是我小舅舅的事,還是不要提起了吧。”陸蓁蓁垂著眼睛不去看劉夏夏。

    “你小舅舅的事怎麽就不能說了。我不就被你小舅舅拒絕了一次麽?我這都沒什麽事,你怎麽還對我有偏見了?”劉夏夏這話說得很大氣,就好像被拒絕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到最後,陸蓁蓁幹脆就被劉夏夏拉進一家奶茶店裏。

    陸蓁蓁這還是第一次接受劉夏夏請客,劉夏夏說這是為了迴報她那天的牛肉麵。

    陸蓁蓁抱著一個瓷杯的奶茶,一臉茫然地看著窗外飄著大雪。

    雪把整個世界都覆蓋住了,外麵似乎變得很亮。

    劉夏夏點的是咖啡,一直睡不好覺,她需要好好提

    提神。

    “怎麽樣,跟我說說吧?你們家到底怎麽迴事?萬一我又能幫忙呢?”

    過了好一會兒,陸蓁蓁才開口道:“是店裏的員工出了事。”

    陸蓁蓁簡略地把劉家兄妹的矛盾說了一下。

    “所以,你小舅舅就打算替劉家人把這件事抗下了?”劉夏夏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聲音有些發尖。

    她甚至想繼續問,這劉家人跟徐啟正有什麽關係呀?憑什麽讓徐啟正幫他們?

    可這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來。當初,她跟徐啟正也沒關係,徐啟正還不是出手救了她。

    徐啟正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他活得有人味,也有義氣。

    這剛好就是劉夏夏身上並不具備的東西。所以,她才會處得越久越是喜歡他。到了現在,仍是深深入迷,不可自拔。

    劉夏夏表麵上對陸蓁蓁沒有什麽表示,安慰了她幾句,不痛不癢地寬了寬她的心,倆人很快就分手了。

    離開奶茶店,陸蓁蓁穿著及膝的長羽絨服,拉鏈拉到了下巴,剛好遮住了半張臉。

    她終究還是做了,雖然隻是順水推舟,但是做了就是做了。

    當生活不給他們活路的時候,她就會自己找出一條活路來。這就是她的本性。

    她不是不知道劉夏夏對小舅舅還有感情。卻仍是忍不住想通過劉夏夏,給小舅舅留下一片生機。

    這些日子,她不是沒有動過舉報的念頭。不是沒有想過把劉家兄弟這件事投稿到電視台。

    幾乎每時每刻,她都在想著各種辦法。明麵上的,上不得台麵的。

    隻是,當有事發生的時候,陸蓁蓁才發現她上輩子其實很幸運。

    根本就沒有碰見過劉大海那樣的人,以及他頭頂上的勢力。所以,陸蓁蓁才有點茫然失措。

    但是她也明白,這種時候,輕舉妄動很可能會讓小舅舅陷入危機當中。

    所以,她拚著良心自責,也要給小舅舅埋下一道護身符。實在不行,她真的會不顧一切地求劉夏夏的。

    到頭來,陸蓁蓁還是做不了單純可愛的小女子。到底還是隻能當一個老油條。

    陸蓁蓁正踩著雪往前走,阿孝突然在背後喊了她的名字。

    “蓁蓁?”

    “哎?”陸蓁蓁迴過頭,用那雙黑色眸子看著他。“阿孝,你怎麽在這?”

    “合練結束了,我就早點迴家呀!”阿孝說著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聽說,下雪天,吃那個東西不錯,走了陸蓁蓁,我們去吃蘿卜吧?”

    “吃什麽?”

    “反正到了那邊,你就知道了。”阿孝說得風風火火的,他托著陸蓁蓁往商業大廈走去。

    商廈地下超市的出口,有不少賣小吃的,阿孝跑過去就買了一碗關東煮,蘿卜魔芋絲,各種魚丸。

    插了兩隻竹簽子,把那個杯子給陸蓁蓁暖手。

    陸蓁蓁看見關東煮就笑了。“阿孝,你看過那個關東煮的笑話麽?”

    “什麽笑話?”阿孝不解地問。

    “就是有這麽一個說法,男朋友給女朋友買關東煮暖手,其實是有陰謀的。女朋友雙手捧著,男朋友就可以把所有關東煮給吃掉了。女朋友還傻乎乎地把他的體貼感動了。”

    陸蓁蓁講這個陰謀笑話的時候,阿孝剛好送了一隻魚丸到她嘴邊。

    “這是在賄賂麽?”陸蓁蓁一邊吃掉魚丸,一邊笑眯眯地看著他。

    “不用賄賂,你看得那個笑話肯定不對!男朋友給女朋友買關東煮,的確是心懷不軌,因為想要為所欲為。”

    阿孝說著,就低頭親吻了陸蓁蓁的嘴唇。

    “還沒吃完!”

    “有什麽關係?”

    阿孝的唇很溫柔,輕輕地蹭在陸蓁蓁的臉上,鼻尖,嘴唇上。

    在這布滿了香味的吻中,陸蓁蓁突然就放鬆下來了。

    就算她不是那麽好的女孩子,阿孝也會喜歡她吧?

    陰謀得逞的阿孝,睨著笑眼看著女朋友。

    雖然現在的他什麽都不能做,那就哄她開心,送她一個幸運的吻吧?

    “陸蓁蓁,米哥說過了春節有個電視台的唱歌的選秀節目,你覺得我應該去參加麽?”阿孝突然低頭問陸蓁蓁。

    “哎,電視台的選秀麽?你去參加吧?你肯定會火的。”陸蓁蓁一臉驚訝地看著阿孝。她突然想起這兩年的選秀肯定會火,不知道阿孝能不能借到這個風。

    阿孝這個消息,也算是陸蓁蓁這幾天得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她忍不住開心起來。

    看到她笑了,阿孝也跟著笑了。

    他會慢慢地站起來,重新擁有一切,隻不過這次要靠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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