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陸蓁蓁的鄰居王嬸是一位的熱心腸的阿姨。

    自從陸蓁蓁爹媽沒了之後,王嬸一直對陸蓁蓁關愛有加。時不時給陸蓁蓁一個餡餅一個包子的,這都是一份情意。

    原本王嬸還是挺佩服劉寡婦的為人的。後麵那個丈夫過世了以後,劉寡婦還肯養活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陸蓁蓁,還肯供陸蓁蓁念了高中。這就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這幾年劉寡婦在村裏一直都很受大家尊敬。去年的時候,村裏還給劉寡婦報名了電視台的感動人物。

    幾乎所有人都說,劉寡婦心眼好,為人善良。

    結果,王嬸今天一聽,好像根本就不是那麽迴事。劉寡婦一直管徐啟正要陸蓁蓁的學費和生活費來著?

    徐啟正是什麽人?徐家村公認的敗類,壞胚子。幾乎徐家村所有人對他的評價就是,“狗崽子不學好,竟給他爹丟臉了,將來非得進去不可!”

    徐啟正就是個瘋子,打架鬧事一見血就發瘋!平時就窩在縣城棋牌室裏瞎胡混,根本就沒個正經工作。

    這樣的人居然給了劉寡婦八千塊錢,要給陸蓁蓁交學費?

    那劉寡婦又算什麽?一分錢沒花,一點虧都沒吃,就落個好名聲?這像話麽?

    王嬸一轉頭就把這事跟老姐妹們說了。

    村裏的三姑六婆們就喜歡湊在一起聊八卦。何況有些大嫂子早就不喜歡劉寡婦那番作態了。

    很快,劉寡婦的那些事就在徐家村傳開了。

    徐家村大多數人都姓徐,幾乎每家每戶都沾親帶故的。村民相處都比較融洽,可是樸實本分不等於好愚弄。

    一來二去,大夥就想明白了,有些人甚至還加深了這個話題。

    “劉寡婦還真是要立牌坊呀!她多精呀,把咱徐家村的人都當猴耍了!”

    “要我說,陸三水那小子也不是什麽好鳥。他老婆一死,他就娶劉寡婦進門,還把小舅舅徐啟正擠得走了,不然徐啟正至於像現在這麽混嘛?”

    “哎,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陸三水其實老早就跟劉寡婦勾搭上了。所以,陸三水才急吼吼地把劉寡婦娶進門了!你算呀,陸小寶的年紀,沒結婚就有了吧?”

    “要我說,陸三水其實就是活該!劉寡婦本來就是克夫的命,他還豬油蒙心非得把破鞋當寶貝娶進門。這不是劉寡婦把陸三水也給克死了麽?”

    “哎,隻是可惜了,陸蓁蓁那孩子也被劉寡婦帶衰了!”

    村民湊在一起也沒個禁忌,越說越邪乎。

    幾年前,劉寡婦費盡心機壓下去的流言,就這樣又被別人給刨出來了。到頭來,村民們不止說她克夫,還說她不檢點!

    劉寡婦好不容易建立的“慈母”形象就這樣坍塌了。

    另一邊,劉寡婦從陸蓁蓁走後,就開始想對策。

    她這人要強了一輩子,雖然讀書少,沒什麽文化,也沒有什麽自尊心。可劉寡婦這輩子最在乎就是自己的名聲,她無論如何要守住清白!

    劉寡婦思量了一下,端著一盤老玉米出門了。她原本想去先堵堵王嬸的嘴,可惜王嬸不在家。

    劉寡婦一想,她花徐啟正錢的事沒準已經傳出去了。於是,幹脆就端著玉米去找村裏最喜歡說閑話的三姑了。

    三姑一看她還送東西來了,就挺高興。兩人湊在一起就聊聊。

    “我家蓁蓁高考完了,腦子就糊塗了,非要跟她小舅舅那樣的人混到一起!她小舅舅說什麽混話,蓁蓁都相信。鬧到現在,好像我這個當後媽的虧待了她似的。老姐姐,你說這些年我容易麽?我是短了她吃了,還是缺了她錢花了?這孩子長大了怎麽就不長心呢!”劉寡婦說著就抹了抹眼角。

    三姑一臉同情地安慰她一番。

    劉寡婦一走,村裏很快又傳出了陸蓁蓁沒良心,跟她小舅舅學壞了的流言。

    隻是,村民到底相信那一邊,就不好說了。

    那天晚上,陸蓁蓁沒迴家,也沒打電話迴來。

    劉寡婦在晚上十點,帶著兒子滿村地找陸蓁蓁。

    陸蓁蓁這麽大的丫頭大晚上還不迴家,那肯定是學壞了。壞孩子找家裏要錢,那就指不定是怎麽迴事了!反正徐啟正平時人就不好,經常都不迴村裏。

    劉寡婦謀劃得挺好,把全村都驚動了,她就開始哭訴。

    “我家陸蓁蓁到現在都還沒迴家,她一個十幾歲的丫頭能去哪呀?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劉寡婦做出一副慈母姿態,就好像她真的很擔心陸蓁蓁似的。

    王嬸被吵起來本來就不高興,被劉寡婦一嚎就更氣悶了。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以後陸蓁蓁還能嫁人麽?劉寡婦這事做得太過分了!

    “白天的時候,蓁蓁不是跟你說了麽?徐啟正住院了,蓁蓁肯定是留在醫

    院裏看護小舅舅了!你這個當媽的,早怎麽不去縣城醫院裏看看呀?大晚上的你嚎什麽嚎?”王嬸對劉寡婦說話完全不客氣。

    “王姐,您不是也看見了麽?蓁蓁是跟著一個小混混來家裏要錢的!我不想惹事就把家裏的錢全給她了。可是蓁蓁那丫頭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我哪裏能放心呀?這大晚上的還不迴家,蓁蓁該不會被騙了吧?她要是出點什麽事,我可怎麽對得起她爸爸呀?”

    劉寡婦說完這番話自己先哭了。她長得瘦巴巴的,這一哭起來就顯得可憐巴巴的。而且,她就是有本事理直氣壯地扭曲事實,還讓大家都站在她這邊。

    這些年,劉寡婦的確是不容易,連嫁了倆男人都死了,後來就再也沒有男人敢娶她了。劉寡婦幹脆就放棄嫁人的念頭,做出一副慈母姿態。她一個女人照顧著三個孩子,細心又周到,還真沒見她虧待過陸蓁蓁。

    有些人看到劉寡婦這副委屈的樣子,態度也就動搖了。

    正在這時,村長的家小兒子徐友和忍不住開口了。

    “劉嬸子,陸蓁蓁沒瞎說。白天的時候,我眼瞅著陸蓁蓁把她舅舅背進縣城醫院了!徐啟正傷得還挺重,直接就被推進手術室了。陸蓁蓁也是實在沒辦法,才央求徐啟正的朋友陪她迴家拿她的學費的!劉嬸子,陸蓁蓁沒幹什麽不該幹的事,您也別怪她!徐啟正到底跟她是血親,出了事她能不管麽?”

    徐友和跟陸蓁蓁同歲,他們也是老同學,十多年同窗下來,徐友和一直覺得陸蓁蓁挺可憐的。

    特別是高三以後,陸蓁蓁簡直是用生命來念書。陸蓁蓁幾乎把自己全部希望都壓在了高考上了。

    現在高考考完了,以陸蓁蓁的水平不出意外她肯定能考上好大學。

    在這種時候,陸蓁蓁卻肯把學費拿出來給她舅舅治病。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呀!

    這反而讓徐友和忍不住對陸蓁蓁另眼相看了。也正因為如此,徐友和見不得劉寡婦在這種時候抹黑陸蓁蓁。

    劉寡婦的盤算就這樣被徐友和給攪亂了,她不得不故作擔心地問。

    “是這樣麽?友和,你在醫院看見我家蓁蓁了?”

    “是呀,劉嬸,我白天也在縣城醫院看我大伯,碰見陸蓁蓁好幾迴呢!”徐友和很肯定地說道。

    “那大晚上的,蓁蓁也不能不迴家呀?”劉寡婦仍是一臉躊躇。

    “她舅舅傷得挺重,在醫院陪床不是很正常麽?”

    徐友和強硬地給她堵了迴去。

    很快就有人接口道:“就是呀,去年我爹住院我和我媳婦也陪在醫院了!陸蓁蓁這是盡孝道,應該的!”

    一時間,劉寡婦聽著大家的話,卻有些無語了。“我也是擔心我家蓁蓁!”

    徐友和雖然才十八歲,卻是村裏年輕一輩最有出息的一個,曾經得過國家級作文獎,還曾經上過電視。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是徐家村小輩裏最有出息的。從某方麵講,徐友和很值得大家信任。

    “行了,劉嬸子,我們都知道這事了。這大晚上的,大夥還是先迴家睡吧!實在不放心,明天早晨,我去縣城醫院看看陸蓁蓁!”

    徐友和這麽一說,大家夥很快就散了。

    迴去的路上,劉寡婦一聲不吭地走在兒子的身後。

    劉寡婦命很苦,很小就沒了爹,娘又跟人跑了。她跟奶奶長大,奶奶總是打她罵她命不好。她娘在村裏被傳了一輩子。所有的人都說她娘是風流寡婦,耐不住寂寞,跟野男人跑了。

    這種難聽的話劉寡婦聽了幾十年。等到劉寡婦也當了寡婦,就下了決心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無論如何不讓村裏的人說她半句不是。

    雖然她做了很多不太光明磊落的事,但是起碼上大麵上總過得去吧?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小心謹慎了這麽多年,陸蓁蓁那個傻丫頭卻像突然開了竅似的,非要跟她對著幹?!

    既然那丫頭敢壞她名聲,就別怪她這個後媽下黑手。

    夜幕下,劉寡婦那張慈眉善目的臉慢慢扭曲起來。

    徐友和借著夜色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果然,根本就沒有什麽良善的後媽。劉寡婦養陸蓁蓁就是為了徐啟正給的錢。她為了得利,還挑撥了陸蓁蓁和徐啟正的關係。

    不過,看著陸蓁蓁那樣子,她和她小舅舅應該是和好了吧?徐友和欣慰地想著。

    與此同時,醫院裏的陸蓁蓁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也不知道是有人想她了還是罵她了?

    陸蓁蓁端了一盆到小舅舅的病床前。徐啟正坐在病床上不滿地看著她。

    “陸蓁蓁,你趕緊迴家去,別在我麵前當眼前花了!高明,高明,趕緊送我外甥女迴去,這都什麽時候了!”徐啟正衝著高明喊。

    陸蓁蓁就把濕毛巾糊在了他臉上,然後慢慢地擦了起來。徐啟正的嘴就這樣直接被“堵”上了。

    徐

    啟正皺著眉把毛巾“扒”下來,幹脆就自己動手擦臉,三兩下就擦完了。這才繼續說道:“陸蓁蓁,你還聽不聽小舅舅的話了?叫你迴去就趕緊迴去,這麽大的姑娘了,哪有在外麵住的?”

    陸蓁蓁從他手裏拿過毛巾投了兩把,繼續給徐啟正擦手。徐啟正直接把毛巾搶過來自己擦。

    “你小舅舅又不是殘廢了?用得著你這麽個小丫頭片子留在這裏伺候麽?”徐啟正的語氣雖然不好,眼圈卻有些發紅。

    從姐姐去世後,已經沒有人會這樣照顧他了。

    陸蓁蓁很快就蹲下身子,就把徐啟正的腳放進臉盆裏了。

    從始至終,陸蓁蓁就像個合格的護工一樣,默默地照顧著無理取鬧的小舅舅。

    “我都說不用了!”徐啟正小聲說道。

    陸蓁蓁把漱口杯放進他手裏,才開口道:“小時候,你不是也這麽給我洗過臉,洗過腳麽?”

    “那是小時候!現在都多大的人啦?再說,我是你舅舅,照顧你是應該的!”徐啟正拿著牙刷繼續吼道。

    “你現在受傷了,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陸蓁蓁抬起眸子看向他。陸蓁蓁的眼神柔和卻固執,絲毫不退讓。徐啟正瞪著大眼睛看她,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在燈光的照射下,他們倆的側臉竟出奇地相似。

    怪不得大家都說外甥長得像舅舅呢?

    高明看著他們倆這樣,終於忍不住樂了。他都不知道,原來還可以這麽對付徐啟正的爆脾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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