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地說:“黃師傅,我現在已經不是端公了,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啊,沒什麽忌諱的……”


    說是這麽說,心裏卻很想哭。


    黃元奎小心翼翼地扯著我的衣角,把我帶出靈堂,找到沒人的地方,然後小聲說:“慧茅,其實呢你現在的法力正在逐漸恢複,我之所以這樣說,是不想讓你被這裏的陰氣浸潤了你的陽氣,畢竟你的魂魄才剛剛聚攏。”


    我一著急,口氣就很難聽了。


    “什麽意思,我的魂魄為什麽才剛剛聚攏?等於這些年我一直是沒有魂魄的人了?”


    “不是不是。”


    黃元奎急忙賠著笑臉說:“其實你不知道,那一次你跳河之後,你的三魂七魄隻剩下了一魂二魄,維係你肉身的,就隻有這一魂二魄,你的兩魂五魄已經飄散了,直到前幾天才轉迴來的。”


    寶哥說過,他死之後看把李光全寄存在他體內的一縷英魂轉給我,這個我倒是知道的,也看見了的。但是李光全的魂魄轉給我有什麽用處,他本身就是一個廢物。


    現在一聽黃元奎如此一說,我似乎有所頓悟。


    難怪啊,我這十六年做了什麽事情自己都不清楚了,寶哥臨死前還說我曾經失蹤了一年,往西嶽峰裏給他找靈藥去了。三四個小時就能擺平的事,需要一年嗎?


    我和楊梓結婚十年,居然生了不了孩子……


    一個無魂之人,怎麽能生孩子呢?


    但是關於兩千年前的穿越,確在記憶裏顯得真真切切,我的哪一縷魂魄,真的到漢朝的亂世之秋逛了十六年。


    我試探著問:“黃師傅,那麽我的那我兩魂五魄,究竟去了什麽地方,為什麽還會轉迴來?”


    “我就在想哦……”


    黃元奎的樣子又讓我想起了我的師父,每到關鍵時候就拿腔拿調的,擺出了一副端公的架子,裝出老謀深算的架勢,故意給自己的言論增添神秘色彩。


    這樣的架子我沒有端過,雖然我幹過不少神秘的事情。


    我等,我有耐心。


    黃元奎其實也裝不了很久。


    “昨天見到你之後,我就感覺不太對勁,我想整整一個晚上,才多少琢磨出一點眉目,我說出來你也不要全信,我還得靠你的印證呢。”


    我點點頭,淡定地說:“黃師傅請講。”


    黃元奎看來是真的心裏沒譜,得到我的鼓勵之後才猶猶豫豫地說:“我覺得呢,你大概是迴到從前去了,因為你的前世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而今生又過於迷茫,所以你就轉迴去尋找記憶。這就跟獵狗覓路是一個道理,獵狗錯過了撒尿留記的地方,走岔了,然後又轉迴去重新尋找自己散發的氣息。我想,你是把魂魄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地方……”


    “有兩千年嗎?是不是兩千年前的某個地方?”


    我突然冷靜地問道。


    黃元奎大驚:“慧茅,你也算出來了?我就在想著咯,應該有兩千年了吧。這些年我一直擔心著你,怕你找不迴魂魄了……所以……”


    黃元奎似乎說漏嘴了一般,立即停了下來。


    什麽意思?這些年一直擔心著我?十六年來照麵也不打一個,你會擔心我?


    我怏怏不悅地說:“黃師傅有心了,這些年……其實我過的挺好的,隻是迴家的次數少了,也就……”


    其實我也沒怎想起黃元奎,做一個凡人其實很累,買房、娶妻;苦幹、升職……應對著來自方方麵麵的壓力。


    何況做記者更是比普通崗位還要累,何況我還是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記者。


    黃元奎在石墩上坐下,掏出旱煙袋開始慢條斯理裏往煙鬥裏裝著葉子煙,一邊說:“三公去世的時候就交待過我,要好好的照顧你,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你我雖然快二十年沒見了,但是我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你的。慧茅啊,自從你離開老家之後,其實我也離開了老家,在林陽背過背篼,在永新廠收過廢銅爛鐵,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直到……”


    我靜靜地聽著,心裏翻江倒海。


    “直到你們工廠裏發生了兇案,我看見那個人拿著手槍自殺的時候才醒悟過來,原來你的一魂二魄就在那人的身上。他死了,你的魂魄就飄出來了。可惜當時你不在現場,那縷魂魄就自己飄走了,我還以為……但是後來我似乎又感覺到那一縷魂魄還在工廠裏,我就是找不到它的寄生體……”


    我知道,寶哥就是寄生體。


    寶哥臨死的時候就告訴我了,而且在臨終的時候,也把魂魄還給我了。


    黃元奎接著說:“直到你當了記者,我才開始安心了一些。但是你的魂魄一天不歸位,我就一天不安心啊……你不曉得,這十幾年我是怎麽熬過來的?頭發白了,皺紋深了,我卻幫不上你的忙。我隻有在做法事的時候,每場法事我都會為你招魂……”


    說罷把手伸進內衣裏,摸出一道招魂符,下麵用蠅頭小楷寫著我的名字。


    我的眼眶更濕潤了。


    “還好,你原本故有的一魂二魄沒有受到任何幹擾,而且越來越強盛,我也就稍稍放心了。昨天看見你,就知道你的魂魄轉迴來了一部分。這下……應該快要好了……”


    “黃師傅……”


    我掏出火機給黃元奎點煙,眼眶眼淚差點就滾落下來。


    原來黃元奎背井離鄉,一直在幕後默默地保護著我,還為我招魂……


    “既然我現在好了,你可以迴家安享晚年了。”


    我心裏默默想著,要不要給清真縣宣傳部和民政局的熟人打個招唿,想辦法給黃元奎辦個低保什麽的,一個月能有個一兩百元的生活保障,也當是這些你他對我的付出的一些迴報。


    但是黃元奎才五十七八歲,身體有沒有什麽殘疾之類的,於是就打住了這個念頭。


    以後吧,稍微節約一點,每月勻一點工資出來,過年的時候給他個一兩千。


    “不行,我現在還不能迴老家,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黃元奎自言自語一般。


    突然說:“你趕緊走吧,不要在這裏停留太久。慧茅,你還有一魂二魄沒有迴來,帶走你魂魄的那個人,我現在還沒有找到,我還得繼續在這裏做法事。隻有在殯儀館裏,每天都有死人不斷送來,假如你的魂魄在某個人的身上,我就能為你找迴來的。”


    原來,黃元奎和他的弟子們長期在殯儀館裏做事,為的就是這個。


    “對了,景雲山那邊,我們也有人,謝八斤一直在那邊負責,但是昨天他突然吵著要過來,原來是你在這裏出現了。”


    黃元奎興奮地說。


    我微微笑著,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我隻有在心裏默默感謝他們,我的這幫端公兄弟。


    當然我還得感謝一個人,閔德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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