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萊,你怎麽了?”


    我終於認出此人原來就是魏萊。


    “哈哈,發財了,哈哈,我找到金庫了!”


    魏萊瘋了一般,整個人梭在地上,雙手亂舞著去抓金元寶。


    我定睛一看,魏萊原來有古怪。


    巷道口正是魏萊的家,而這個所謂的盜賊,正是書生魏萊。


    青峰城的人們安於天命,早已習慣過著看似知足、實則苟且的日子,但是十八歲的書生魏萊卻不一樣。


    魏萊從小苦讀詩書,胸懷天下,卻因家道中落,屢試不中,鬱鬱不得誌。


    這日,心灰意冷的魏萊,一頭撞死在自家門前的深巷裏。


    一縷青煙飄至,元氣還未散盡的魏萊突然活了過來,倒在自家門口唿唿大睡。


    懷裏卻多了十八個金元寶。


    魏萊常年深居簡出,街坊鄰居認識他的人不多。


    我要不是例行公事到過他家檢查,估計也不會認識他。


    所以他懷抱著一堆金燦燦的元寶躺在深巷裏,人們自然就把他當成了盜賊。


    但是此時的魏萊已經不是從前的魏萊了,有的隻是他的軀體。


    魂,卻是別人的。


    “當!”


    肥坨又是一斧子砸在地上。


    “大膽盜賊,還不速速就擒。”


    肥坨跟了我三個月,隻學會這麽一句。


    不對,這句話也是他自己琢磨的,在青峰城當捕快,用不著說“大膽盜賊,還不速速就擒”之類的話。


    青峰城是座安靜的城池,本身就天下無賊。


    這一斧子讓魏萊吃驚不小,但還是亡命地去抓地上的金元寶。


    盡管我對魏萊不算太了解,但知道他飽讀詩書,有著聖賢一般的操守。雖然窮困潦倒,卻有著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風骨。


    再說了,普通百姓麵對金光燦燦的元寶都不為所動,魏萊更不會這般不識大體。


    上了魏萊身體的會是誰呢?


    我左右食指和中指並攏,抹了一下眼睛。魏萊的身上是有一抹魅影,但是卻飄忽不定,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


    肥坨不認識魏萊,還是把他當成盜金賊,看他如此猖狂,舉起斧頭就要砍下。


    李縣令頒布的青城縣法令,誅殺盜賊不僅無過反而有功,至於證據嗎?有老百姓的指證就夠了。雖然以前又過不少的濫殺無辜,但也正因為青城縣數千年秉持著重典治亂世的“法治”理念,青城百姓才有了如此安寧的生活環境。


    所以,肥坨完全有可能一斧子劈開魏萊的腦袋。


    “慢著!”


    肥坨高高舉起的斧子,頓時凝固在空中。


    我迴頭一看,原來是捕頭武錚聞訊趕來了。


    “怎麽迴事?”


    武錚盯著魏萊和肥坨問。


    怎麽迴事?武錚居然不拿正眼看我。


    肥坨看著我,舉著的斧子還是沒有放下。


    肥坨其實也不把武錚放在眼裏。


    我當然也沒把武錚放在眼裏。


    這些年,我早就發現他不是搞ji的了,他當初引我加入捕快房,看重的還是我的本事。


    當然,我混到今天,靠的也是自己真本事。


    十六年了,無論哪方麵的本事我都在武錚之上,我之所以不和他爭奪捕頭職位,第一是我沒有那份心情,第二,也是受到了青峰城淳樸的民風感染了。


    我朝肥坨點點頭,他才緩緩放下斧子,重重地砸在地上,朗聲道:“抓到一個盜金賊。”


    武錚點點頭,低頭一看滿地撿元寶的魏萊,眉頭一蹙,朝我說:“這不是魏萊嗎?怎麽成了盜金賊了?”


    我嘴角一扯,笑了一下:“這不是盜金賊又是什麽?魏萊家徒四壁,哪來這麽多金元寶,這可是要買下當街十棟房子的。”


    十八個金元寶,相當於一百八十兩黃金。在街上買下十棟二層樓的房子,綽綽有餘。


    武錚點點頭,算是承認了我的說法。


    突然環視眾人,問道:“請問你們誰家被偷了?”


    不好,武錚玩的是當初我對待肥坨的那一出。


    難道依附在魏萊身上的那縷魂魄,和武錚又著什麽關聯?


    我不說話,靜觀其變。


    眾人一聽捕頭發問,卻都連連搖頭。


    是啊,就算是開金鋪的,也不可能出售金元寶,整個金鋪裏所有的金項鏈金戒指金耳環,都不值一個金元寶的價錢。


    人們隻能猜想,這些金元寶,要麽來自於錢莊,要麽就是縣衙的金庫被盜了。


    倘真如此,問題就大了。


    但是縣衙金庫裏的金錠金條金元寶,全都是有明顯標記的。而眼前的這幾個金元寶,雖然也有標記,我卻看不懂。


    而附近兩家錢莊,都沒有人來報案。


    看著人們搖頭,武錚突然發問:“既然沒有人家被盜被搶,憑什麽說人家是盜金賊呢?”


    “但是……武捕頭,這個……人,居然抱著金元寶在這裏睡覺。”


    人群中有人心有不甘地強調了一下。


    武錚迴過頭來,對著眾人說:“這有什麽呢?證明我們青峰城的治安好,老百姓可以放心地抱著金元寶在大街上睡覺。何況……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個人叫魏萊,家就住在這裏,他是睡在自己家門口啊。再說了,哪條法律規定,有人抱著金元寶在大街上睡覺就是盜金賊了?”


    眾人頓時啞然。


    突然有人記起了三個月前肥坨的那件事,立即說:“前一陣也是有個盜賊抱著金元寶睡在大街上,人家閔捕快一招製敵,就將盜金賊擒住了……”


    “是啊,還好那盜賊在監牢裏自殺了,我們青峰城這才又恢複了好一陣的安寧,現在……”


    我聽出來了,人們對武錚的處理方式不太滿意。


    是啊,幾千年了,好不容易逮住一個盜金賊,好不容易讓人們平靜的生活蕩起了一絲漣漪,這麽稀罕的事情,居然就讓武錚輕描淡寫地晃悠過去了。


    我抓獲的“盜金賊”雖然“自殺”了,但是我的“一招製敵”,卻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知道現在依然念念不忘。


    一個城市太安靜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人們都希望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盜金賊,管他是不是住在這裏的魏萊。


    認識魏萊的街坊也是非常不爽,書生魏萊窮得叮當響,飯都快吃不起了,他哪來的這麽多金元寶?突然之間就暴富了。


    魏萊手無縛雞之力,搶劫錢莊的事情他幹不了,所以大家隻能認為他的金元寶是偷來的。


    一個城市太安靜了始終不是好事,人心太安靜了,也是一樣。


    說起來,人先天就有好奇心理的,不論是古人,還是……我們。


    我無需夜觀天象能就知道,這座安靜的城池,逐漸變得不安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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