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馬鞍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楊楠居然還沒有迴來,我們就進不來家門,因為隻有她有鑰匙。


    突然想起,肥坨參軍之後,我就請大哥幫忙照看房子,也交給了他一把鑰匙,並叫他周末的時候過來看看楊楠。


    這是當著我老爹的麵說好的,其實也是我老爹的意思。


    我懶得去一班,於是就叫楊梓去我原來的那個家裏,找我大哥或者我老爹拿鑰匙。


    我和王筱雪就坐在門口等著。


    我仰首看著磚牆上的青瓦,驕傲地說:“這就是我和那個兄弟,用一年的時間就修起來的房子,你看看,像這樣的房子,馬鞍山也美沒有幾家啊。”


    我離開老家八個月的時間了,山村還是原來的模樣,我的磚瓦房還是鶴立雞群一般突兀。


    王筱雪卻若有所思、答非所問地說:“你這個大妹啊,有心事。”


    “當然了,女孩子長大了誰不會有心事?”


    我不以為然地說:“比如你,整天還不是心事重重的,不要說你們女孩子了,我還不是一樣有心事?對了筱雪,你說我們咋會進展得真麽快?像做夢一樣。要是我師父還在,可能他都不會相信哦。”


    說到心裏不免有些傷感。


    師父師母,相隔一天去世的。


    按照師母的話說,師父在頭一天去世的時候就已經托夢給她了,她要追隨師父而去。


    從某種角度來說,師父師母也算是幸福的。


    在開棺看師母最後一眼的時候,我把師父的氈帽放進了棺材,讓它陪著師母,也算是師父陪在師母的身邊。


    王筱雪用胳膊拐了我一下,說:“我給你說認真的,你要好好開導一下大妹,千萬不要影響學習哦。”


    “哦?有那麽嚴重?”


    王筱雪不瞞地說:“你以為開玩笑,青春期的女孩子,一有心事最影響學習的了。你知道我讀初中的時候為什麽不理你嗎?”


    我吸了一口冷氣,轉過身子看著王筱雪:“對哦,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為什麽不理我?”


    王筱雪白了我一眼,嗔怪道:“你以為我像你那樣哈,我要是理你了,我怎麽考上大學?一天就不務正業,差點就害死我了。好在我定力還不錯吧……”


    說起定力這個詞,我忍不住笑了:“不錯不錯,你的定力卻是不錯,忍了四五年,終於厚積薄發了,哈哈哈……”


    “找死啊你!”


    王筱雪一拳擂在我的胸口。


    原來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婉約。


    我一把抓住王筱雪的手腕,嚴肅地說:“別鬧,大妹來了,嚴肅點。要是小妹來了,我們還這樣鬧得話,有的你受的。”


    王筱雪不高興了:“這話說得,我都懷疑這是你的家還是他們兩姐妹的家哦……”


    我一驚,立即正色道:“以後不能這樣說話,這個家,是我們的家,包括肥坨。”


    想了想,立即又補充了一句:“包括以後的你。”


    王筱雪撒嬌說:“哼,我才不住在這裏呢。”


    也對,王筱雪怎麽會住在這裏呢?我又怎麽會迴到這裏來住呢?


    但是也不對,住不住在這裏是一迴事,有沒有把這裏當家,那又是一迴事。


    楊梓打開門後,就去收拾房間。


    家,還是原來的樣子,三張床,楊梓姐妹的,我的,肥坨的,各自在原來的房間裏。


    除了楊楠的床鋪,另外兩床上的鋪蓋都收起來放在貴子裏了,也夠楊梓忙活的。


    我大哥,似乎沒有進來過一次。


    也許他的義務,就是隔三差五地過來看看門上的那把鎖有沒有被人動過而已。


    我丟下王筱雪,第一時間給神龕香火牌位燒香,然後跪下稟告,心裏默念道:師父師母,我迴來了,我已經把大妹送進了高中,把小妹送進了初中……


    然後急急地爬上樓去,打開那個大木櫃子,查看我放在裏麵的東西。


    很好,鐵皮箱子還在,必須在。肥坨的開山神斧也還在,必須在!


    我身上的兩張存在也必須在,兩張存著裏麵分別存著一萬塊錢,都是我的名字,但是我清楚,有一張是楊梓姐妹的,另外一張……應該也有一部分是她們姐妹的。


    我是男人,我是她們的師兄,親人一般的哥哥。


    楊楠晚了我們一個小時才迴來,原來她參加同學聚會去了,直到下午四點鍾才想起我們今天迴家,又在街上買了很多菜,所以就來晚了。


    楊楠一迴來,家裏就多了笑聲,三個女孩嘻嘻哈哈地一起做飯做菜,我卻坐在門口靜靜地想著心事。


    童年和少年的夢想,我和父親的過節,跟著師父走村串寨的過往,師母突然張開的眼睛和臨終囑托,還有肥坨……


    曆曆在目!


    晚飯很豐盛,吃得也很開心。


    晚上,王筱雪就不能迴老鷹山了,我正考慮著如何安排她住宿問題。


    睡處自然是有的,肥坨的那張床,楊梓已經鋪好。


    晚飯是在夥房裏吃的,夥房裏間就是楊梓姐妹的房間。


    我正坐在夥房裏和楊梓、王筱雪踏談著我一舉考過四科的“壯舉”,楊楠突然從堂屋的門縫裏朝我招手,神秘兮兮的樣子。


    我走進堂屋,楊楠就硬拉著我走進肥坨的那個房間,自己坐在床沿上。


    “哥,今晚上咋個安排?”


    “什麽咋個安排?”


    我一時間沒有醒悟過來。


    “睡覺的問題啊,你打算……”


    我想著和王筱雪的十多個晚上的瘋狂,不覺有些尷尬,臉頓時就紅了。


    楊楠是個暴脾氣,也是個直性子,直接就說了:“你妹相好是吧,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睡我們原來的那個房間,我和我姐睡這裏,那個筱雪姐姐就睡裏麵的這間。”


    “好啊!”


    我是真的高興,小妹就是好啊,考慮得周到。


    本以為這事就算過了,不料楊楠突然很認真地說:“哥,有個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當講不當講”,楊楠這口氣多半是從初中課本上,或者在學校裏學來的,我們老家不流行這種說法。


    我突然有著某種預感,楊楠這表情已經告訴我,她估計不會有什麽當講的好話。


    於是一臉嚴肅地說:“你自己考慮清楚,當講的就講,不當講的就別講。”


    我是哥,有時候必須得像一個哥的樣子,不能老是慣著她們,特別是楊梓。什麽事該做,什麽話該說,我得有正確的引導。


    楊楠怔了一下,不過不到一秒鍾,立即就說了:“我覺得還是當講。”


    “那好,你已經是初中生了,哥尊重你的想法,你覺得當講就講。”


    我眯著眼睛,定定看著楊楠,這個刁蠻小公主,如果我沒猜錯,她多半要說關於王筱雪的事情,而且不會是什麽好話。


    楊楠一看我的表情,身子顫了一下,突然說:“算了,以後再說吧。”


    然後起身打開堂屋的過道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要睡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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