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黃元奎推算的日子,三奶要在家裏停放七天七夜,這七天七夜,有七場法事要做,而且還是大法事。


    頭一晚是開路;接下來連續三個白天念經、晚上繞棺;第五天是過大殿;第六天是立幡;第七天淩晨辭靈之後,抬棺上山下葬。


    黃元奎是掌壇師,加上他一共來了八個端公,按慣例是免費做法事。


    當晚,端公的臨時住所就安排在我住的房間,也就是堂屋左側的外間。除了床,還可以勉強擺上兩張桌子。


    由於人多,楊梓和楊楠住的裏間也騰出來供端公們用了,兩姐妹就跟著我母親去了一班我原來的那個家裏。


    我是孝子身份,自然不能參與端公的事務,不過也在一邊坐著看黃元奎裁剪紙夥,任由我父親和王寬安排幫忙弟兄們做事。


    黃元奎給幾個弟兄夥使了一個眼神,原本坐在旁邊忙活的幾個人,都悄悄的離開了,有的出門,有的鑽進裏間去做紙夥寫文書。


    黃元奎一邊裁剪著做文書用的黃紙,一邊對我說:“慧茅,我有個事情要給你說一下。”


    “講!”


    就算黃元奎免費給三奶做大法事,我心裏的疙瘩還是很難解開。不過也不敢和他明著杠上,心裏想著,等把三奶的法事做完了,是不是叫他帶上幾個人,也去王莊給三公做一場法事呢?


    “你是孝子,算是主家,很多事情得和你商量著,我們這場七天的法事,不是平常的那種法事,而是要把三重法事疊加在一起做的。”


    啊?三重法事,我倒是沒有聽過,也沒有見過。


    “哪三重?”


    我趕緊問。


    黃元奎停下手中的活兒,認真地看著我說:“第一自然就是給三奶做度亡法事,按平常七天的那種流程走,第二,我們還得在這七天法事中,掐算好時間再疊加做另外的法事。”


    “另外的法事,是哪個法事?”


    “給三公做度亡法事。”


    “哦!”


    我點點頭,對黃元奎心生感激。


    原來他就想到這層了。


    “但是你應該知道,男的亡靈和女的亡靈,念的經書都不一樣,念得咒語和挽的法訣也都不一樣。最關鍵的是,哪個時候做哪個的法事,時間都得掐準!比如,就拿繞棺來講說,靈堂擺著的是三奶對吧,但是我們還得給三公也做繞棺的法事,香不能燒錯,咒不能念岔……說實話,你才來半年,很多事情你還不清楚,所以我得給你講明白。二十年來我也是才第二次碰到這種事情,很棘手的。死者的亡故時間不同,性別還不同,做法事的時間也就不同。女主陰男主陽,陰陽交錯,不能有半點差池。”


    我被黃元奎說得高度緊張,緊緊地咬著下唇,心想,這樣的法事的確很難。


    對他的感激有增加了一分。


    “第三重法事,就是……”


    黃元奎突然頓住,死死地盯著我,麵色極度冷峻。


    我有點心慌,屋子裏的其他人離開了,但是煙味酒味混作一團沒有散開,很想出去透透氣。


    “你的頒職法事。”


    “啊?”


    我頓時站了起來:“我要頒職?”


    黃元奎鄭重地點著頭:“嗯嗯,在唐府的時候,三公把我們就出來的時候就特別交待了,叫我把你安全帶迴來,然後給你頒職。現在就趁著三奶這場事情,把頒職法事一道做了,正好你的師父師母,他們靈魂還可以做個見證,以後你就是正式的端公了,是我們茅山鬼穀門的弟子了。”


    “嗯……”


    我應了一聲就哽咽住,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


    黃元奎卻不動情,繼續表情嚴肅,卻又吞吞吐吐地說:“你也知道,頒職法事……最關鍵的就是幡花結果……所以啊……三重法事疊加在一起,弟兄夥們的辛苦,你就該知道的……”


    什麽意思?


    我突然站起來,臉上還掛著淚水,不過口氣也跟著冷峻起來:“黃師傅的意思是……要不我直接給你一口價吧,一百五夠不夠?”


    心裏燃著怒火,燒毀了剛剛對他的感激。


    “不要這樣,我知道你有錢,還不少呢。”


    原來如此啊……


    “嗬嗬!”


    我冷笑了一聲,淚水就滾了出來。


    什麽三重法事,都他媽的哄鬼……你黃元奎知道三公給了我一千六百塊錢,當初其實就想貪,但是取之無道怕遭報應,所以現在就變著法子來套老子的錢。


    也不知道黃元奎是誰的弟子,但是起碼也算是三公的“同事”,這些年沒有少受到三公的照顧吧……


    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情他也做得出來。


    “慧茅!”


    黃元奎麵露慍色,不過聲音不大。


    “你坐下來聽我講完好不好?什麽一百五夠不夠?你以為我是跟你要錢嗎?”


    好嘛,小爺就看你還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


    不過這個時候我不能和他鬥氣,三奶還躺在堂屋裏,人都還沒有入棺。我要是和做法事的端公吵起架來,換成普通人家,這可是大忌。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還沒有吞下就噗地一口吐丟在地上,這茶是黃元奎喝的。


    想著他的那口氟斑牙和臭烘烘的口氣,我差點嘔吐。


    “你說,還有什麽沒有說明的?”


    “唉……”


    黃元奎輕歎一聲,說:“三公果然說得沒錯,你就是性子太急,要是不改的話……唉,算了,這事以後再說。我們先談正事。我剛剛講了,兩重法事要注意的細節就已經很多了,都很難保證不出差池,而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三重法事,還要立幡,還要幡花結果。要是有風還好,要是那天沒風呢,這幡花結果就可能會遇到麻煩。所以我現在要給您講的事情就是……”


    幡花結果,的確是很大很難的法事,要是幡花不能結果,毀了端公的名聲是一迴事,主家還會不依不饒。


    做法事沒有“結果”,這是兇兆。


    我立即繃緊了神經,勉強朝黃元奎笑了笑,說:“對不起哦,剛才誤會了。”


    黃元奎也笑了笑,算表示了原諒。


    不過他的神色又開始嚴峻起來:“要是三公還在,幡花結果就是小兒科了,但是現在……說實話,我雖然也做了十年掌壇師,但是你也知道,我每次接到法事都是讓三公來當掌壇的。這幡花結果的法事,我還沒有親自執掌過……”


    我頓時來氣:“等於三公不在了,茅山鬼穀門的端公就要解散了是不是?要是這樣,倒不如去花圍牆請趙先生……”


    花圍牆是十裏外的村子,趙先生是道教的端公,也有些名氣。做幡花結果的法事肯定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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