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一緊:誰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半夜摸到了唐府的屋脊上,難道唐府的二十個保鏢都是吃素的?


    那影子一襲黑衣,貓著身子在門衛室的屋脊上小心翼翼地摸索,像一隻碩大的黑狐。


    外麵漆黑一片,要不是稀稀落落的飄著飛雪,倒也很難發現這個黑影。


    此人是誰?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當然是我的師父三公。


    不過,三公應該沒有這般身手。唐府的房屋是古建築,很高很巍峨,兩層樓的屋脊離地麵少說也有八米。萬一跌下來,摔不摔傷是另外一迴事,驚動保鏢是必然的。


    但是那黑影似乎對房頂很熟悉,身手也是十分了得,貓腰爬行竟然如履平地一般,而且沒有發出聲響。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窄窄的屋脊上,有沒有這個黑影的這般本事?至少有一點我很清楚,我連從哪個地方爬上屋脊的都不知道。因為房簷是延伸出走廊的,要想從二樓淩空翻越到房頂上去根本不可能。


    院子裏碩大的桂花樹樹冠,幾乎延伸到我房間的走廊邊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於是悄悄推門走出,然後關門,慢慢挪身到隔壁三公的門前,正準備朝裏探聽是否有三公的鼾聲,門卻突然打開了。


    一隻手伸出來,一把就將我拽了進去。


    我知道是三公,所以也沒有半點動作。


    “半夜三更的你還不睡覺,鬼鬼祟祟的跑到我的門前……”


    黑夜裏我分明感覺到三公的怒氣,不過顯然是裝的。


    我壓抑著聲音說:“師父,房頂上有古怪!”


    三公一把把我抵在窗邊,盯著外麵看,小聲說:“我當然知道,還不單單是有古怪啊!這個叫做……”


    什麽意思?難道這個時候三公還有心情給我玩歇後語?


    三公突然轉過身來,顯得有些興奮:“慧茅,我要等的妖怪總算出現了,今晚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你等著。”


    說罷從床下扯出一個包袱,打開一看,裏麵居然是之前的那套嶄新的道服。


    我忍不住納悶地問:“師父,你這衣服究竟是怎麽弄來的?”


    三公嘿嘿一笑,果然玩起了歇後語,也不對,是字謎:“傍著老板哥無兒,打倆字。”


    “啥子意思?”


    我猜不出來。


    三公也不繞彎了,直接說出了謎底:“住口!嗬嗬……”


    唉!老頑童啊我的師父……


    三公一邊換衣服一邊解釋說:“傍著老板,就是人依靠著主子,就是住字;哥無兒,就是兄字沒有下麵的兒字,就是口字。”


    我搖搖頭;這個字謎有點牽強。


    三公很快就換好衣服,我一看,不覺感到奇怪。傍晚滅了鬼胎的時候,三公不是已經把道服還給了唐贇唐經理了嗎?怎麽現在又跑到他的床下來了?


    三公就要出門,我卻擋在他的麵前:“師父,萬一有人來了,發現您沒在,我該怎麽辦?”


    三公很輕鬆地:“不會有人來查房的,哪個敢來查本法師的房間,老子怕是得了咯哦。”


    這倒也是,但是萬一唐老板臨時“召見”呢?


    三公諱莫如深地一笑,說:“你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屋裏,當然我也允許你可以在窗口偷看,但是不管外麵發生什麽情況,你千萬不要出來,也不要吭聲,記住了!”


    我點著頭,心裏卻很忐忑。


    雪下得大了一些,院子裏的青石板上已經鋪上了一層淺雪。


    要說二重門裏的房間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準確,門邊的兩個門衛室裏還有一抹光亮。保安隊長尹敬天就住在右邊的房間。


    尹敬天這人,我白天見過,二十出頭,據說當過兵,有點身手。不過他不是唐謀的貼身護衛,卻一直跟在唐贇的身後。


    看著這人的長相還比較順眼,但是我也沒怎麽把他記在心上,畢竟隻是一個保安隊長而已,難聽點,就是唐府的看門狗。


    已經有人爬上了房頂他居然沒有覺察,這個保安隊長,其實還不如一條看門狗。


    也許是尹敬天住在一樓,和屋脊中間還隔著二層樓的緣故吧。但是他的樓上有沒有其他人住著呢?還有隔壁的兩個巫師,他們就沒有半點覺察嗎?這巫師也是窩囊到家了。


    三公似乎不想讓我知道他接下來的動作,催我趕緊迴到自己的房間。我隻好急速閃身來到隔壁,關上門後,撩開窗簾抵著窗戶玻璃盯著外麵看。


    好在窗戶上安裝的都是玻璃,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的那種塑料紙,透明得很。


    等了快一分鍾,卻不見三公有什麽動靜。


    而屋脊上的那道黑影,已經從二重門的橫排摸到了側麵廂房頂上,一下子被桂花樹的樹冠擋住了。


    我足足等了三分鍾,期待這那道黑影摸過樹冠遮擋的地方,我好看看他究竟會不會爬到唐謀唐老板的房頂上去。


    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半了,冬夜子時是最寧靜的時候,也是陰氣最重,鬼怪作惡最盛的時候。


    我終究沒在發現那道黑影,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消失的。


    正在懊惱之際,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鈴聲。


    這鈴聲不是我們端公做法事的那種鈴聲,我們的鈴聲多為吉祥之音,請神送鬼,造福主家。而這鈴聲,蕩漾著極大的煞氣,屬兇鈴。


    不好,子時兇鈴,雞犬不寧。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唐府二重門大院裏搖響兇鈴?


    我的心開始慌亂起來,雖然這個不眠之夜我有著很多心理準備,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有兇鈴響起,這可是要人命的啊!


    三公呢?


    他會不會有辦法?


    唐家的人盡管沒有一個好東西,但是也罪不至死。至少那個唐曼,始終是一個苦人兒。


    白天的時候我匆匆看過唐家幾個主要人物的麵相,唐謀、唐曼和唐贇。唐謀天庭飽滿,至少還有十年陽壽,活到九十五沒問題。唐贇雖然一臉陰鬱,眉宇間卻陽氣很盛,骨子裏藏著一股狠勁兒,一般小鬼也不敢招惹他。隻有唐曼這個小丫頭,看上去麵色蒼白,陰氣環繞,軟若無骨,其實是魂魄已經遊離凡體,借用朱自清先生《背影》裏的一句話:大約大去之期不遠也。


    真是個命苦的丫頭,難道剛剛幫她解決了鬼胎的問題,無常就找上門來了?


    鈴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急促……


    但是三公之前交待過,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能出門!


    我隻有幹著急,等著誰在子夜裏驚恐地喊一聲“救命”,然後是整個唐府的哭喊聲,攪亂飛飛揚揚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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