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鬼穀門,是我拜入三公門下之後才聽他說起的,我以為三公隻是普通的端公,我將來也是一個普通的端公,卻不知道無意中成了茅山弟子。


    初中時候也看過小說,對茅山鬼穀門這個詭異的傳說很是向往。


    天際蒼茫、曠古悠遠,古道秋風,茅絮飄飄,一個長須老道傲立於雲霧飄渺的古鬆之下。彈著古琴,或曼舞長劍……


    這是我對茅山鬼穀門的幻想。


    可惜,三公沒有胡須,也不知道是他經常刮,還是原本就不長的緣故。


    我不知道三公是什麽文化,初中剛畢業還是高中畢業?反正他的字寫很棒,一手蠅頭小楷,打遍清真縣十裏八鄉,絕對的沒有對手;擺故事的能力,在我的心目中更和當時著名的評述演員袁闊成不相上下。


    三公說,鬼穀門的故事緣於春秋戰國時期,據說當時出了一個叫做王詡的神奇人物,深諳奇門遁甲之術,通天徹地人不能及。是周朝了不起的思想家,也是道家的的代表人物,縱橫家的鼻祖。


    此人隱居在鬼穀,故名“鬼穀子”,自成鬼穀一派。兵法家尊他為兵聖,算命占卜的尊他為祖師爺,道家則尊稱他為王禪師。


    一千多年過後,鬼穀子的第22代子孫王宇,也是個十分了得的人物,自稱“小鬼穀子”。


    話說王宇這個小鬼穀子,各方麵都和他的先祖一樣,十分了得。但是有一樣不如他的先祖王詡。


    哪方麵不行呢?就是不會審時度勢。


    性格剛烈而又恃才自傲的王宇,把生意做到了京城,也深得權貴賞識。不料王宇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當朝皇帝朱元璋。


    那時,朱元璋剛剛打下天下,整天疑神疑鬼,生怕別人奪走她的江山,連自家兄弟都要找借口滅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穀子整天胡說八道,大放什麽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多行不義必自斃之類的反動言論,自然就惹惱了皇上。朱元璋一怒之下就動了殺機。


    小鬼穀子終究還是小鬼穀子,算得了別人的命,當然就能算得到自己的命。恍然中才發現禍從口出,於是急忙帶著一家大小二十三口口人,連夜從京城潛逃到西南邊陲一個叫做茅山的荒穀之中。


    西南邊陲的茅山,按理說就該在四川、雲南、貴州或者廣西湖北的某個深山老林。但是幾百年過去了,成千上萬的人都去四處尋訪過,卻沒有人真正的找到過茅山。


    我似乎記得,某部小說裏記載,茅山應該不在西南地區……或者這個茅山不是江蘇的那個茅山吧……


    當然,三公也沒去過茅山。


    可是茅山的傳說,就如雲霧山的雲霧一般,飄渺虛無,卻又真是存在。


    後來,我的名字就改成了閔慧茅,三公很有本事,跟派出所所長打了個招唿,我連身份證也改了。


    閔慧茅,這個名字也不錯,比父親給我取的“閔得權”雅多了,而且似乎還沾點仙氣。


    得權得權,這個名字多俗氣啊。顧名思義,我的父親原本是要我當官的,可惜我連高中都考不上。


    當上掌壇師,算不算一種官呢?


    不管是不是官,反正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茅山弟子。


    三公法力高強,為人和善,人脈極好,所以我們的生意一直都很興旺。月大31天,月小28天,我們幾乎有25天都在外麵做事。


    三公家住的是土牆房,房頂蓋的是草。低矮的草屋看上去的確很寒酸,不過還真就像茅廬一樣。


    有一個秘密隻有我知道,這茅廬裏有貨。


    所謂的貨,指的是三公當端公做法事的全部家當,鼓鐃鈸鑼等等樂器,他就有完整的三套,還有一櫃子經書的版印模板,加起來怎麽也要值個千兒八百,可以建一棟三大間五小間的木板房,和我家一模一樣;這還不算,最具價值的要數那上百本手抄的經書,被鎖在另一個櫃子裏,那這可是無價之寶。


    其他做法事的,三公都會擺在外麵,不管是請神送鬼的,超度亡靈的,我可以隨便看,必須看。不熟讀三公還不高興。


    但是鎖在櫃子裏的那上百本手抄經書,不要說熟讀了,看上一眼都不行。隻要我挨著櫃子近一些,三公看我的表情都不太一樣。


    “這裏麵的東西你不能看?”


    “為什麽?”


    我有點難過:莫非三公怕我出師了離開他嗎?


    三公猶豫了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說:“那些經文很邪門,你降不動!”


    三公聲色俱嚴地恐嚇我:“弄不好,還會折壽!”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三公其實比我父親還兇。


    “那麽您看過沒有呢?”


    我反問了一句。


    三公頓時啞然,惡狠狠地瞪著我,不說話。


    不說話等於就是默認了。


    我突然倍感淒涼,如此說來,三公不會有正常人的壽命了。


    再看三公,一臉清秀,膚色煞白,仿佛血氣不足的樣子,隱隱的讓我有點心疼,也由此相信了他的說法,不去想那些經書了。


    十六歲的我,慢慢的就喜歡上了端公這個行當,除了玄妙的一種感覺,除了每天的大酒大肉倒之外,我最喜歡的還是周遊黔西縣各個鄉鎮,領略不同的山水人情。最關鍵的,走到哪裏都有不同的女子圍著,滿臉傾慕地死盯著我這個最年輕最帥氣的小端公。


    十六歲,正是春心萌動的季節。


    我就想著,假如每一個村落都有我的一個貌美如花的婆娘,每年我來住個十天半月,然後就換一個地方,這該是何等逍遙的事啊!


    荒嶺上那個叫做石頭寨的村莊,就要那個叫小敏的,好像在讀初二吧,小小年紀就是一個美人胚子;竹林寨門口那條河實在漂亮,木房青瓦古香古色,就要那個叫做藍雪的女孩,好像和我年齡差不多,也是初中畢業,溝通起來應該沒有問題;桃源村,美女有點多,不過我最喜歡那個叫燕子的小姑娘,十三四歲就凸凹有致,白嫩的臉頰上還有兩個會說話的酒窩……


    哈哈……


    “慧茅!”


    三公一聲叫喚驚醒了我的美夢。


    “三公!”


    我立即起身。


    每次三公叫我,不管是躺著坐著,我都會起身答應。


    多好的孩子,可惜我老爹沒這個福氣。


    “以後你不要叫我三公了,頭也磕了,雞也殺了,你就得叫我師父!”


    “師……父……”


    有點別扭,人多的時候,估計我是不好開口的。


    吞吞吐吐的一聲叫喚,三公的臉上就樂開了花,有點血色了,在幽暗的油燈下顯得很別扭。


    三公一下子翻身坐起,說:“明天早上九點半鍾,你到老鷹山去給王家迴一個喜神,記住,就是水井邊的王永福家,他家獨兒子結婚了,期辰是我定的……”


    “師……父……”


    我嘴巴像被凍僵了一樣,終究還是喊出了師父:“我還背不熟迴喜神的後半截呢。”


    豬妖是第一次單幹,有點心虛。


    “老子看你……跟了我半把年,連一個喜神都迴不來,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背不了是吧?背不了就照著念!”


    我嘴角一扯,悄悄笑了一下。


    三公似乎已經洞察到我的表情變化,又懶洋洋地坐下,雙手托著腮,靜靜的看我,很詭異的表情,卻又是很享受的樣子。


    他知道我是故意逗著玩,不過還是耐心地把迴喜神的程序交待了一遍。


    “在堂屋門口擺好香案,焚香秉燭,你就念偈語。念完後記得拿著香蠟紙燭,圍著香案轉上三圈。這拿香蠟紙燭的方法也很有講究,左手拿著紙錢,三寸厚,三寸左右,也沒那麽絕對。右手拿著三炷香兩隻燭,要筆直朝上。你轉上三圈,叫主家安排一個管事的人,拎著公雞跟著……”


    “曉得的師父,嘻嘻……”


    “鬼崽崽!”


    三公笑罵了一句,突然環顧左右。


    此刻也是晚上十點,堂屋裏早已沒有其他人,瞎眼的三奶早睡著了,兩個小孃更是睡得早。


    三公本能地環顧一圈之後,就小聲說:“整完了,你把米帶迴來,利市錢你就自己揣著,那隻公雞,你就……”


    又四顧一番,聲音壓得更低了:“你送到元婆家去。”


    油燈下,三公的臉上閃爍著一抹詭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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