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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波特響亮地打著鼾。


    過去的四個小時,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靠著臥室窗戶的一把椅子上,注視窗外越來越黑的街道,但終於還是忍不住一邊臉靠在窗玻璃上睡著了,嘴巴張開,眼鏡也歪斜到了一邊兒。他哈出的氣凝在窗玻璃上,在外麵桔色的燈光的照射下閃著星星點點的光,這種人為的光線把他臉上的顏色都掩蓋掉了,看上去就像一個披著蓬亂黑發的鬼魂。


    房間裏散亂地堆放著各種物品和垃圾。


    貓頭鷹羽毛、蘋果核兒和糖紙被亂扔在地板上,袍子胡亂地攤在床上,其中還夾雜著幾本咒語書,桌子上渾濁的燈光照著幾張亂放的報紙。


    其中的一張上用醒目的大標題寫著——


    哈利·波特:真命天子?關於最近那起發生在魔法部的神秘動亂事件的流言仍在滿天飛,在這起動亂事件中人們又見到了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魔頭。


    “我們被禁止談論這件事,別問我任何問題,”一位激動的記憶注銷員在昨晚離開魔法部時說,他拒絕透露自己的姓名。


    不過,通過部裏靈通的消息人士我們可以確認,動亂就發生在傳說中的預言大廳。


    雖然魔法部的發言人甚至至今仍拒絕承認有這麽一個地方存在,但還是有越來越多的公眾開始相信,正在阿茲卡班因非法入侵和偷盜未遂而接受審判的食死徒們就是準備去盜取預言球。雖然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預言,但仍普遍推測預言與哈利·波特,那個目前所知唯一逃脫了死咒的人相關,他那晚也正好出現在魔法部裏。現在有些人稱哈利·波特為“真命天子”,他們相信他是唯一能除掉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魔頭的人。


    不過目前那個預言球,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尚下落不明。


    以上就是報紙的內容,它旁邊擺著另一份報紙。


    上麵用大標題寫著——斯克林傑接替福吉。


    頭版的一大部分都被一張黑白照片所占據,上麵是一個留著獅子般頭發、臉上傷痕累累的男人。這張照片是可以動的,那男人正在朝天花板揮手。


    魯弗斯·斯克林傑,前任法律執行司傲羅辦公室的長官,已經接替康奈利·福吉出任魔法部部長。這個任命在巫師社會大受歡迎,不過在他就職還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裏,剛剛重新恢複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師席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與他之間存在不和的傳言就浮出了水麵。


    斯克林傑的發言人承認他在上任部長後立即與鄧布利多進行了會麵,但拒絕評論他們討論的話題。


    這張的左邊還有一張折起來的報紙,上麵能看見一篇名為《魔法部保證學生安全》的報道。


    新上任的魔法部部長魯弗斯·斯克林傑今日談到,他們會采取強有力的措施來保證今秋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學生能安全地返校。


    “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魔法部不會公布這項嚴密安全計劃的細節,”部長說,不過通過知情人士我們得到確證,這些措施包括一些防禦性咒語、一組複雜的破解咒和一支專門負責霍格沃茨學生安全的特遣部隊,全部由傲羅組成。


    大多數人對新部長在學生安全方麵的堅定立場感到安心。


    奧古斯塔·隆巴頓夫人說,“我的孫子納威,他是哈利·波特的一個好朋友,順便說一句,去年六月在魔法部他還和哈利並肩對抗食死徒——”


    但剩下的內容被放在報紙上的大鳥籠給擋住了。


    裏麵是一隻漂亮的雪白的貓頭鷹。它琥珀色的眼睛傲慢地俯瞰著房間,頭時不時轉過去瞅瞅它正在酣睡的主人。有那麽一兩次還把嘴巴磕得哢噠哢噠地響,但哈利睡得太熟了,這根本吵不醒他。


    房子的中間擱著一隻大箱子。


    它的蓋子開著:看起來正準備打點行裝;不過它看上去空空的,隻留有幾件舊的內衣、糖果、空的墨水瓶和末端包好的破羽毛筆。在箱子附近的地板上,放著一本裝飾精美的紫色宣傳手冊,上麵寫著——魔法部授權出版保護你和你的家人遠離黑暗力量魔法社會目前正為一個自稱為食死徒的組織所威脅。遵守以下簡單的安全守則會有助於保護好你自己以及你的家庭不受到攻擊。


    1,不要一個人離開家。


    2,晚上特別注意。無論在哪兒,盡可能在天黑前結束外麵的旅程。


    3,複查房子周圍的安全設施,一定要確保每個家庭成員都知道發生緊急事件時的應對方法。比如:鐵甲咒和幻身咒,在有未成年的家庭成員的情況下使用依附顯形。


    4,與你的家庭成員和密友之間確定安全提問,以防止食死徒利用複方湯劑化裝成其他人。


    5,如果你感覺到你的家庭成員、同事、朋友或者鄰居有一些異常行為,馬上告知魔法法律執行隊,他們很有可能中了奪魂咒。


    6,如果有黑魔標記出現在任何地方,不要進去,馬上聯係傲羅辦公室。


    7,未經證實的目擊表明食死徒也許正使用陰飛力。任何看到陰飛力或者類似的東西的人,應該立刻向魔法部報告。


    等等,這是魔法布剛剛法性的守則,也是為了讓魔法界的普通巫師有一定的防禦和抵抗能力。


    哈利在睡夢中打著唿嚕,他的臉從玻璃上往滑下了一英寸左右,這使得眼鏡更加歪向一邊,他仍舊沒有醒來。一個被哈利在幾年前修好的鬧鍾在窗台上滴答滴答地走著,還有一分鍾就要到11點了。


    睡在旁邊的哈利手裏握著一張羊皮紙,紙上寫滿了纖細、微微傾斜的字。自從哈利三天前收到這封信後,他已經把它讀了好多遍了。雖然送來的時候信被緊緊地係成一個圓筒,但現在那封信已經被抹得很平了,正安靜地躺在那兒。


    親愛的哈利: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會在這個禮拜五晚上11點拜訪女貞路四號,接你去陋居,你會被邀請在那裏度過剩下的假期。要是你覺得合適的話,能否在去陋居的路上協助我做一件事,我會感到非常高興的。我會在見到你之後更詳細地解釋這件事。


    你最真誠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及杜騰。


    雖然他早已經可以把那封信背下來了,但他還是從晚上七點開始,每隔幾分鍾就要把那封信偷瞄一遍,他靠著臥室的窗戶坐著,透過那裏可以同時看見女貞路的兩頭。他知道反複盯著鄧布利多信件看是沒有意義的;他早就派貓頭鷹送去了他的“好的”,正如他被要求的那樣,現在可以做的就是等了。


    不論鄧布利多和杜騰來還是不來。


    大半個假期沒能見麵,他已經非常思念鄧布利多和杜騰了。尤其是杜騰,兩人是同齡人,感覺上更加親近一些。


    雖然心中無比的期待,但是哈利還沒有記著收拾東西。


    隻需要和德思禮一家待兩周就可以逃脫了,那似乎都美妙得不像是真的。他很難擺脫會有什麽差錯發生的感覺——他給鄧布利多的信也許被貓頭鷹弄丟了;鄧布利多說不定不能來接他了;又或許那封信根本就不是鄧布利多寫的,那隻不過是個騙局或者笑話,甚至是個圈套。


    哈利承受不了收拾好行裝又必須再打開把它們都拿出來的失落。所以他為這次可能的旅行做的唯一準備,就是把它那隻雪白的貓頭鷹海德薇安全地關在籠子裏麵。


    就在鬧鍾的分針走到12的那一瞬間,窗外街道上的燈全熄滅了。


    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像鬧鍾一樣把哈利喚醒了,他急忙扶正眼鏡,把鼻子貼到剛才還貼著臉頰的窗玻璃上,兩眼斜瞄著人行道。一大一小兩個修長的身影拖著翻卷著的長鬥篷走向了花園中的小徑。


    哈利觸電似地跳了起來,撞翻了椅子,他開始把可以夠得到的所有東西一件接一件地抓起來,扔進旅行箱裏。正當他把長袍、兩本咒語書和一包土豆片從房間的這頭扔到那頭的時候,門鈴響了。


    “是誰啊,深更半夜的?”他的姨父弗農·德思禮大聲叫著從樓上的起居室走下來。


    哈利愣住了,一手拿著黃銅望遠鏡,一手拎著一雙運動鞋,他完全忘了告訴德思禮一家,鄧布利多晚上也許會過來。感覺又驚慌又好笑,他跨過旅行箱擰開房門,剛好聽到一個深沉的聲音說,“晚上好,你一定是德思禮先生。我猜想哈利已經告訴了你我要過來把他接走吧?”


    哈利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下了樓,但當還剩幾級台階的時候卻來了一個急刹車,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他,無論何時都要盡可能地保持在他姨父的手能抓到的範圍之外。


    門口站著一位又高又瘦的人,他銀白色的長胡子和頭發已經拖到了腰間。半月形的眼鏡架在高聳的鼻梁上,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旅行鬥篷,戴著尖頂巫師帽。在他身邊是一身休閑裝的杜騰,隻不過在休閑裝外還披著一件風衣,和周圍的其他居民看上去沒什麽兩樣。


    弗農·德思禮的胡子和鄧布利多差不多濃密,隻不過是黑色的,他穿著一件深褐色的睡袍,用他的小眼睛使勁盯著來訪者,仿佛不敢相信。


    “從您震驚和懷疑的表情來看,哈利一定沒有告訴您我的拜訪,”鄧布利多愉快地說。“但是讓我們假定您會熱情地請我到您屋子裏去。在這種動亂的局勢下,在門口耽擱久了可不是明智之舉。”鄧布利多瀟灑地走了進來,杜騰跟著他,在進門後隨手關上了門。


    “上次見麵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鄧布利多從他高聳的鼻子上凝視著弗農姨父。“我必須說,您的紫君子蘭長得真好。”


    弗農·德思禮什麽也沒說,但哈利相信他就快要爆發了,果然不一會兒,他姨父太陽穴上的血管鼓到極限了,但是鄧布利多似乎用了什麽方式奪走了弗農的唿吸。也許是用由於他炫耀般的巫師裝束。但也有可能是因為,就連弗農姨父也感覺得到鄧布利多是一個很難被恐嚇的人。


    “啊,晚上好,哈利,”鄧布利多透過他那半月形的眼鏡看著他,帶著滿意的表情。“好極了,好極了。”這些話好像驚醒了弗農·德思禮。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任何誇獎哈利“好極了”的人,都不會和弗農是一路人。


    “我不想動粗——”他開始用一種恐嚇的腔調一字一句地念道。


    “不過,可憐、偶然的粗魯還是如此經常地發生,這的確令人擔憂,”鄧布利多嚴肅地說完了這句話。“但最好什麽話都別說,親愛的朋友。啊,這一定是佩妮。”


    廚房的門打開了,那邊站著哈利的姨媽,她戴著一副橡膠手套,一件便服套在睡衣外麵。她通常會在睡覺前重新擦一遍廚房,顯然她正在忙活。她長長的馬臉上除了震驚以外,什麽也沒有。


    “阿不思·鄧布利多,”在弗農介紹他之前鄧布利多搶先說。“這位是我的另一個學生,哈利的同學,當然,我們已經通過信了。”哈利覺得用這種方式提醒佩妮姨媽他曾經給她送過一封爆炸信真是有些古怪,但是佩妮姨媽並沒有提出異議。


    “這一定是你的兒子達力吧?”達力那個時候正透過客廳的門窺視著他們,他那金黃色的大腦袋從睡衣的條紋衣領裏伸出來,看上去就像已經脫離了身體一樣古怪,嘴巴因為驚訝和害怕而張得大大的。鄧布利多等了等,顯然是想看看德思禮夫婦有沒有什麽話說,過了一會兒,他笑了。


    “我們可以進屋談嗎?”當鄧布利多從達力身旁經過的時候,他幾乎是奪路而逃。


    哈利跳下了最後的幾級台階跟在鄧布利多後麵,手裏仍舊抓著他的望遠鏡和運動鞋,在經過杜騰身邊的時候,杜騰朝他擠了擠眼睛。鄧布利多找了一個靠著火爐的扶手椅坐了下來,臉上帶著饒有興致的和藹表情環顧四周。他看上去與這裏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


    “我們……我們走嗎?”哈利焦慮地問。


    “是的,我們的確要走。但在此之前我們還要討論幾個問題,”鄧布利多說。“而我傾向於不在外麵談論這些事兒。我們還要打攪你的姨媽和姨父一小會兒。”


    “您真的決定要這樣嗎?”弗農走進了房間,佩妮扶著他的肩膀,而達力則藏在他們倆身後。


    “是的,”鄧布利多簡單地說,“就是這樣。”


    他輕輕抽出了魔杖,微不可查的輕輕一抖,沙發飛了過來,打中了德思禮一家人的膝蓋,令他們都癱坐在沙發上。他又輕抖了一下,沙發又飛了迴去。


    “這樣大家都會舒服一些了,”鄧布利多愉快地說。


    杜騰在一旁露出微笑,但其他人,嗯,顯然是笑不出來了,房間裏的氣氛沉重的,幾乎能把人壓趴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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