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謝橋替蘇璃診脈,摸了摸他的頭,又讓他伸出舌頭來瞧瞧。


    寫了藥方,遞給寶林。


    寶林不識字,望著龍飛鳳舞的大字,兩眼抓瞎:「郡王妃,公子他如何了?昨夜裏受涼,早起嚷著身上痛,還在發熱呢。」


    手裏的方子,不知頂不頂用。


    謝橋笑道:「並無別的症狀,偶感一些風寒,邪氣入體,吃兩劑藥便好了。」而後叮囑寶林,蘇璃飲食清淡一些。


    寶林心裏鬆一口氣,道了謝,又記起蔣氏的話來:「郡王妃,我家夫人請您去一趟正院。」


    謝橋一怔,不知蔣氏有何事找她。


    心裏一邊琢磨著,一邊讓婢女在前頭帶路。


    門口兩個婆子見到謝橋,忙打起簾子。


    屋中有機靈的婢女出來相迎,領著謝橋進去。


    蔣氏穿著青縐綢春衫,端坐在榻上,手裏捧著一本冊子,垂目翻動著。抬眼見謝橋進來,蔣氏合上冊子,放在手邊的小幾上,神情間,多有幾分不自在。


    謝橋饒了蘇素馨一命,可有些事兒在心上烙下痕跡,無法不去在意。


    縱然心中無恨、無怨,麵對麵,心中難免尷尬。


    「勞煩郡王妃親自給小兒看診,看茶。」蔣氏見謝橋落座,臉上流露出一抹笑意,手指搭在膝上,問道:「不知小兒病情如何?」


    「夫人不必憂心,染了風寒罷了。」謝橋手裏的茶,溫度剛好,淺抿一口,擱在小幾上,「不知夫人有何要事?」


    謝橋心知蔣氏對她心懷芥蒂,不輕易會見她,蘇璃的病症,她想要知情遣人去問了便是。


    蔣氏尋謝橋過來,為了容姝一事。


    事關容姝,謝橋極為的上心。容譽與柳氏昨日離京,迴祖籍去了。謝橋是容姝的長姐,有些話找她來說也是一樣。


    「璃兒性子頑劣,不受管束。對待容姝,卻是細緻入微,極為上心,很願意聽她的話。我本就不滿意容姝的出身,她為人婦過。可抵不住蘇璃喜愛,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她脾性兒好,溫順賢良,確實適合璃兒,我便不在阻攔。」


    蔣氏此話一出,謝橋頓時記起那日輔國公府的情況來,聯想到蘇璃病倒,心中不由嘆息。


    「原也不是什麽大事,昨夜裏她的婢女哭上門,她夜裏不曾迴來。那樣的天氣兒,璃兒憂心她出事,上山去找人,迴來便病了。他們瞞著我,容姝去國寺上香被困。」蔣氏緊繃的臉上,露出一抹極有深意的笑意,似譏似諷:「若不是我聽別府夫人說,還不知她與秦隱帶著孩子去飛仙台踏青。」


    謝橋頓時變了臉色,倏然看向蔣氏,嘴角翕動,張口正欲解釋。


    蔣氏打斷她的話:「郡王妃如今可明白我的顧慮?我兒心性純良,有經歷的女人是合適他,如果與過去斬不斷,便是害他。」


    謝橋突然沉默了。


    「到底這樁婚事,聖上賜婚,全她體麵。此次我不過多計較,言盡於此,隻望她萬莫要辜負了璃兒。」蔣氏站起身,緊繃的臉龐鬆懈下來,眼神仍舊帶著冷意:「她若不能處置好,這樁婚事由她解了,念在馨兒的份麵上。」


    謝橋心裏想著蔣氏這話說與她聽,分明是想要她捎給容姝。


    蔣氏生怒,在情理之中。容姝縱然無錯,可蘇璃因她病了,便是錯了。


    蔣氏並非她的生母,自然是站在蘇璃的角度,為蘇璃考量。


    婚事不成,由容姝開口解除,也算全了容姝的臉麵。若是相府提出來,容姝與秦隱和離一事便會翻出來,旁人如今知曉是秦隱的過錯導致,之後難免這股風向一邊倒,猜測她的品性問題,否則相府為何會解除婚約?


    謝橋起身,像蔣氏致歉:「此事我知曉緣故,姝兒與兩個孩子親近,昨日裏是孩子的生辰,他們希望姝兒陪同他們一起過。往日裏,姝兒並不與秦家沾邊。此次事出意外,今後定不會舊事重蹈。」


    蔣氏的臉色並未緩和,拿起手邊的冊子繼續翻看,仿佛並不將謝橋這一番往心裏去。


    謝橋臉上的笑容不變,提著藥箱背在肩膀上:「若再出現昨日之事,定不會令夫人為難。」


    蔣氏這才抬起頭,正眼看向謝橋,臉上露出寬鬆的笑意道:「郡王妃行事,我最是放心不過。你已經為人母,最是能夠體諒做父母的一片心。良緣定是極力促成,至於孽緣,相信郡王妃也會如同我的選擇,快刀斬亂麻。」


    謝橋道:「夫人說的極是。姝兒不是個糊塗的人,她定能體會你一片真心。」


    蔣氏臉色稍霽,滿意的頷首。


    謝橋也不便留下,當即告辭。走出正院,謝橋臉上的笑容斂盡,望著蘇璃院子的方向,眉頭緊鎖。


    「郡王妃,丞相夫人找您有何要緊事?」明秀一邊跟在謝橋身後,一邊伸手拿過她肩膀上的藥箱。


    謝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明秀知曉謝橋眼下心情定然不大好,不再多問。


    這時,蘇藺身邊的長隨迎麵走來,恭敬的對謝橋說道:「郡王妃,相爺請您去書房一敘。」


    明秀皺緊眉頭,這一個兩個,究竟發生何事了?


    謝橋點頭,跟著長隨去往書房。


    蘇藺坐在蒲團上,身前的一方長幾上,茶水沸騰,汩汩作響。


    謝橋走進來,蘇藺手執小竹筒做的勺子,撇去茶末,斟茶遞給謝橋:「聽聞郡王妃有一手好茶藝,老夫茶藝粗糙,郡王妃將就。」


    謝橋鼻端縈繞著淡淡的清香,吹一口氣,淺抿一口,含笑道:「蘇相自謙了。」


    蘇藺品了茶,大抵是口感滿意,緊鎖的眉頭舒展,指著書案,逕自起身走去:「宮中的事情,郡王妃知道多多少?」


    謝橋聞言,心中凜然,蘇相說的每一句話,都有他的道理。冷不丁提起宮中。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說道:「難道宮中出事了?」


    她近來心思都放在常樂那邊,倒是忽略了宮中。


    蘇藺臉色陰沉,點了點頭,坐在太師椅上,將一封印有火漆的信放在謝橋的麵前,「成王還在世的消息流傳出來,皇上休朝三日,身體欠安。前太子一死,皇上驚聞噩耗,氣血攻心,昏厥過去,一直不大好。」


    謝橋心裏想,皇上的病來的突然,他是當真身體有病,還是有人想要他病?


    前者好辦,她可以進宮為他診治,了解他如今的狀況。


    如是後者,謝橋臉色陡然凝重。


    「皇上昏厥過去,翌日榮親王代為執政,老夫並未放在心上,如今朝中能用之人,也隻有榮親王能夠代替皇上執政。今後四五日,都是皇上親自早朝。氣色不佳,說一兩句話,便要喘上幾聲下。近來這幾日都是榮親王執政,我等不放心,便前去麵見皇上,皆被看守在興樂宮前的劉公公給擋了迴來。」


    蘇藺越說臉色越沉,將他寫的奏摺放在謝橋的麵前,氣憤的說道:「老夫之前與皇上商議,徵兵增加將士的撫恤金、餉銀,榮親王給駁迴來。這等大事,豈是他一個親王能夠處置?」


    謝橋想的更深,她能夠想到的,蘇藺隻怕也想到了,所以特地尋上她。


    「蘇相找了顧閣老去見皇上,依舊被人用相同的藉口給擋了迴來,並未見到皇上?」謝橋手指摩挲著硃砂批註,又將火漆裏的信抽出來,一目十行。


    啪——


    謝橋將信紙拍在書案上,臉色陰沉,眼底一片冷鬱。


    「榮親王已經將皇上囚禁,隻怕皇宮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謝橋揉了揉腦袋,電光火石間,想到一種可能,眉宇間隴上一層陰霾。吶吶地說道:「隻怕我們早已陷入他的局中,從一開始,他不是沒有動靜,而是轉移了目標!」


    謝橋陡然明了,榮親王一開始的確針對他們,進行打壓、暗殺。


    後來,遭受他們重重一擊,便沒有任何動靜。


    以至於迷惑住他們,以為榮親王在休養生息,等待時機。哪裏知曉,他早已將目光對準明帝!


    蘇藺看向謝橋,等著她解惑。


    「或許,從一開始,榮親王對我們小打小鬧的動作,隻是故施迷障。我都要懷疑,輔國公之死這裏麵有榮親王的手筆,即便不是他的主導,也在其後推波助瀾。一環緊扣一環,常樂便是重重一擊,令我們無暇分心去想其他。而在這期間,便是榮親王最佳的時機,他果真掌控宮中的局勢。」謝橋語氣森寒,帶著凝重,手指緊緊捏著扶椅,壓製住心底的憤怒。


    蘇藺聽聞,心思愈發沉重,長嘆道:「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布局,那麽如今的情勢不利我們。皇上在他的手裏,郡王不在京城。成王身後有淮陰侯府,可他的身份仍有人質疑,無法與榮親王抗衡。」


    謝橋知道他的意思,希望秦驀盡快迴京。


    「常樂的情況穩定下來,他就會迴京。如果常樂情況不樂觀,即便京城整個淪陷,他都不會迴來。」謝橋深知秦驀的稟性,她與常樂之於秦驀,勝過一切,是他的全部。


    權勢於他來說,並不重要。


    蘇藺似乎記起秦驀對太子動手,頓時理解謝橋話中的意思。


    「你若得閑,我們盡快與淮陰侯、成王密談,盡快想出對應之策。」蘇藺語氣急切,拖延越久,於他們越不利。


    謝橋手指摩挲著光滑的扶手,手指叩著書案,有了主意:「今夜子時,郡王府。」


    ——


    謝橋迴到郡王府,當即去信一封給淮陰侯與褚明衍。


    喚來隱衛,詢問宮中情況。


    隱衛指著書案上放著的幾個小竹筒:「小主子出事,宮中有消息傳來,主子忙於小主子的事情忘了。」


    謝橋看見堆在角落裏的幾個竹筒,拍了拍腦袋,她真的給忙忘記了。


    若非蘇藺說起這事,隻怕她都不會想起來。


    謝橋抽出竹筒,展開信條,果真是蘇藺說的那些事。


    「不必動用安插在宮裏的人,暫時不必傳遞消息出來,一切聽從指示。」謝橋對榮親王生出警惕,他定然也想到宮中會有他們的人。會想辦法給詐出來,所以謝橋不敢輕舉妄動。


    「是。」隱衛退下去。


    明秀進來,謝橋說道:「三小姐來了。」


    謝橋『嗯』一聲,讓她將人領進來。


    容姝進來,臉上敷著脂粉,遮蓋不了她憔悴的臉色。


    「你我是姐妹,我便不繞彎子,蘇璃、秦隱,你心中想要的是誰?」謝橋將紙條撕碎,丟進火盆中,拿著火石點燃燭台,將碎屑給燒毀。


    心跳化為灰燼,謝橋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小匣子。


    至始至終,做著手裏的事,並不曾看向容姝。


    蔣氏說得對,有些事就該快刀斬亂麻,她如今無暇分心去折騰容姝的感情,也並無時機去教育引導她。感情一事,她自己也不懂,摸著石頭過河。


    卻是知道一點,認準了哪個男人,便要給他迴應,讓他心安,知曉你心中有他。


    南宮蕭身上,她栽過一迴,代價深刻。


    容姝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謝橋找她來,是為了這個事情。


    謝橋半晌未曾等到容姝的迴答,手裏的匣子『嘭』地扔在抽屜裏,快人快語道:「選擇秦隱,你便莫要耽誤蘇璃,盡早提出解除婚約一事,這是丞相夫人給你留的體麵。選擇蘇璃,你與秦隱斷了,今後老死不相往來,之後向丞相夫人認個錯,表明態度。」


    容姝麵色一白,緊咬著唇瓣,囁嚅道:「丞相夫人與你說了什麽?」


    謝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語重心長的說道:「姝兒,我上麵那句話,便是丞相夫人的意思。」不等容姝開口,謝橋沉聲說道:「你認為虧欠秦稚、秦逸,因為當初利用他們方才嫁給秦隱。你是想過與秦隱過一輩子,一輩子對他們好,後來發生的時候,超出你的掌控,你與他婚姻破裂,而秦稚、秦逸對你產生依賴,讓他們體驗到短暫的母愛,你突然的抽身,令他們難以適應,你便覺得有愧他們。所以,隻要是他們的要求,你都狠不下心來拒絕。是,換做我是你,這麽可愛懂事的孩子,令人無法拒絕。


    你可有想過,你如今的做法,與你最初抱有目地的接觸他們有何區別?你無法與秦隱破鏡重圓,便莫要給他們希望。他們隻是孩子,如今對你依舊稱唿著『母親』,便是你的舉動,透露信息給他們,你終會與秦隱在一起。可你即將要嫁給別的男人,替別人生兒育女,那時候你的全副心思都會被你的兒女占據,你對他們的愧疚能持續多久?你又能分給他們多少愛?」


    「既然無法做到兩全,終有一方要被辜負,便斬斷另一邊的牽連。姝兒,最難懂的是人心,我們連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便無須去揣測別人的心思。你以為是對的,別人卻並不如此認為。別到最後,兩敗俱傷,反傷到自己。」


    容姝臉色蒼白的厲害,謝橋的話,咄咄逼人,可句句在理,每一句話都在點子上。


    她無法重新與秦隱開始,便莫要給秦稚、秦逸幻想。


    謝橋說的對,她問題考慮的不全麵,終有一日她會生兒育女,到時候又有多少能夠補償給秦稚、秦逸?


    越做越錯。


    「大姐姐……」容姝心中很難過,她突然醒悟,所有的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這般簡單,暗藏隱患。她對秦逸、秦稚的不同,令他們成了秦隱靠近她的利器,這本生就是一個錯誤,對他們何嚐不是傷害?


    她看待問題,太過淺表。容易感情用事,所以才會將生活弄得一團糟。


    若不是身邊有謝橋,她哪裏會有今日?


    「你明白了,就去做,無論你選擇誰,我都無權置喙,你隻須對得起自己,對得住在意你的人。」謝橋側頭望向窗外,天色已經將近昏黃,她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起身對容姝道:「你留下、迴去都行,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容姝心中愧疚,她的事又勞煩謝橋操心。此刻她才知曉,她的不果斷,給身邊的人,造成多少困擾。


    「大姐姐,你去忙,不必管我。」容姝不想迴輔國公府,郡王府留有她的屋子,走到門口,突然記起一事,對謝橋說道:「我今日在國寺的時候,見到成王、成王妃。迴來的路上,見到榮親王身邊的長隨,匆匆上了國寺。」


    謝橋猛然迴頭,眼中帶著厲色:「你沒有看錯?」


    容姝點了點頭:「此人我在南陵見過……」停頓片刻,容姝又道:「你該知曉,秦隱是替榮親王做事,曾經在南陵我匆匆一瞥,他眼角有一塊紅色胎記,我便記住了。」


    謝橋點了點頭,立即出府。


    直到月上柳梢,謝橋拖著疲倦的身子迴府。


    餓過頭,謝橋毫無食慾,頭痛欲裂,躺在書房長榻上,趁著淮陰侯等人還未來,休憩片刻。


    書房中一片寂靜,窗外狂風驟起,冷風自窗子吹進來,燭火跳躍,屋子裏忽明忽暗。


    一道電光閃現。


    「轟隆——」


    雷聲炸響。


    謝橋猛然睜開眼,屋子裏一片黑暗,幽藍電光閃現,幽黯詭譎。


    無邊的黑暗,沉沉壓在她的心口,喘不上氣。


    叩叩——


    門扉敲響。


    謝橋毫無焦距的眸子,微微一動,「進來。」一開口,方才發現聲音啞透了,咽喉仿佛被刀片劃過一樣的痛。


    明秀推門進來,點亮燭火。


    謝橋翻身做起,頭更痛了,拿著兩粒藥丸,塞進嘴裏,拿著杯子倒一杯水咽進去。


    「郡王妃,您身子不適?」明秀拿起小幾上的瓷瓶看一眼,手心碰茶壺,皺眉道:「茶水冷了。」


    「他們來了?」謝橋並未理會明秀的話,揉著肚子,睡一覺起來,飢腸轆轆。


    明秀睨謝橋一眼,仿佛就知道她會餓,將放在桌子下麵的食盒提出來,放在桌子上,端出裏麵一碗白米飯,兩碟家常菜色,極為有食慾。


    謝橋嘴角綻出一抹笑意:「明秀,離不開你了哦。」


    這般貼心。


    「真不想讓你嫁人,留在身邊一輩子。」謝橋端起米飯,扒了兩口白飯,一隻手將她手裏的飯碗奪走,謝橋嘴裏塞滿了飯,鼓著腮幫子,眼巴巴的盯著熱乎的大米飯。明秀將一碗湯塞在她手裏:「先喝湯再吃飯。」


    「葉舟真幸福。」謝橋一口喝光,從她手裏搶來米飯,就著酸脆的蘿蔔,將米飯吃的幹幹淨淨:「酸蘿蔔好吃。」其他的幾乎都沒有動。


    「那是自然,這是半夏醃的。」明秀眼裏有著得意:「我做的。」


    謝橋唇瓣含笑,胃裏有充實感,渾渾噩噩的人,轉眼精神許多。


    「你等會去收拾東西。」謝橋自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明秀,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明日你與葉舟一同迴穀,親手將信給郡王。」想了想,謝橋搖頭道:「算了,常樂無礙之後,這信再給他。」


    謝橋不想他擔憂分神。


    「郡王妃……」明秀攥緊手裏的信,眼眶有水汽湧現出來,抬手擦幹淨眼角的濕潤,嗓子眼像被堵住,哽咽的說道:「您喜歡奴婢的做的菜,就讓半夏……」後麵的話,在謝橋冰冷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斜橋收迴視線,一言不發。


    明秀緊了緊手心,咬著唇,聲音低微的說道:「郡王妃,奴婢捨不得離開您。」


    「明秀,你可還記得最初跟著我的時候,對青姨說過什麽話?」謝橋不等明秀開口,擺了擺手,背對著她道:「你迴去好好想一想,若是不願離開京城,我不會為難你。」


    明秀望著謝橋纖細的身影,寬大的春衫在她身上,顯得愈發的單薄,仿佛難以支撐。


    明秀心裏突然間很難過,澀痛難忍。


    她說:母親,明秀捨不得離開您。


    可是,還是無法抗拒,她留在謝橋的身邊,十年。


    如今相同的話,不同的人。


    結局一樣。


    明秀了解神農穀,外人闖不進去。而京城裏形勢嚴峻,她想留下來保護謝橋。


    突然間,她頓悟了。


    保護好,謝橋想要守護的人。


    比謝橋本身,更重要。


    明秀低聲說道:「奴婢答應了。」突然衝過去,保住謝橋,將臉埋在她的後背。


    謝橋一怔,肩胛處一陣濕熱,謝橋閉了閉眼,心中嘆息一聲。


    轉過身來,輕輕拍著明秀的後背安撫著她:「又不是不迴來了。」


    明秀重重點了點頭,帶著濃重的鼻音:「淮陰侯他們奴婢安排在郡王的書房中。」不願給謝橋看到她哭花的臉,捂著臉跑了。


    謝橋後背衣裳濕了一大片,換了一件袍子,去往書房。


    淮陰侯、蘇相與褚明衍,神情凝重,書房中的氣氛極為壓抑。


    聽到腳步聲,幾人齊齊望來。


    謝橋抖落油紙傘上的雨水,將傘立在門口,踏進屋子裏,順手關上門。


    「久等了。」謝橋坐在褚明衍與淮陰侯中間的位置,對他們說道:「我今天出府找了人,會讓他想辦法接近皇上,我們心中有個底細,皇上病得如何了。」最後一句話,謝橋咬音極重。


    眾人心領神會。


    最嚴重的結果,皇上已經駕崩。


    「能夠進出興樂宮的並非太醫,而是榮親王身邊的俊才……」蘇相看了謝橋一眼,沉聲說道:「季雲竹。」


    謝橋嘴角的笑僵了一下,若無其事,給他們三人斟茶。「最主要、直接的兩個方法,隻有兩個。一個秦驀迴京,一個是師兄迴京。榮親王隻有師兄一個獨子,他打下這江山,除了留給師兄,他還能拱手給旁人?」


    褚明衍勾唇道:「你師兄與榮親王府裏的人,關係如何?」


    謝橋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褚明衍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全然放鬆的悠然姿態,仿佛之前的凝重不過是幻覺,「我記得,榮親王對你師兄下死手了。」


    謝橋搖頭道:「這隻是榮親王的一個局而已,我不救師兄,兩個人的關係,便會分崩離析。他再施以援手,解救師兄,便能將師兄籠絡過去。」最後師兄不一定會與她鬧崩反目,可她也不可能見死不救。


    「這隻是你以為。」褚明衍目光深邃,蘊含著深意。


    謝橋一個激靈,猛然看向褚明衍,難以置信:「你是想……」


    褚明衍見謝橋心領神會,嘴角彎了彎。


    謝橋心口一鬆,心照不宣的舉杯與他碰杯。


    另外兩個人,一頭霧水,看向謝橋與褚明衍,淮陰侯沉聲道:「你們在打什麽主意?」


    謝橋與褚明衍將兩人的計劃,全盤托出。


    淮陰侯與蘇藺對望一眼,精睿的眸子裏浮現一抹笑意,撫著鬍鬚道:「當真是青出於藍。」


    謝橋卻並未掉以輕心,任何的計劃實施,都要確保萬無一失,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差錯,便會前功盡棄!


    幾個人詳細的製定好計劃,商議到天蒙蒙亮。


    淮陰侯起身道:「不早了,我們先迴去。其他之事,靜觀其變。」


    謝橋頷首,將他們送到門口。對褚明衍說道:「你自己小心一些,如今你的存在對榮親王來說,極具威脅,他或許會對你動手。」突然記起一事,詢問他道:「你昨日去了國寺?」


    褚明衍不知謝橋怎得會提起這一事,卻也並未隱瞞:「太傅府裏不安寧,太傅夫人因為貞兒姑母同太傅吵鬧,貞兒與我商量,將她姑母送到庵廟。」心想謝橋不會無故問起,心裏突然有些不安:「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莫不是有事發生?」


    謝橋心裏很亂,許多條線理不順,明明有一些端倪,卻是聯繫不起來。


    「許是我多想了,姝兒說那一日她從國寺迴來,瞧見榮親王身旁的心腹去了國寺。」謝橋笑了笑,暗斥自己太過多疑。陸芷柔不過是陸貞兒的姑母,對於這件事,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褚明衍卻覺得不對,提出心中疑慮:「榮親王的心腹,會無故去國寺?」


    謝橋不語,或許是為了秦隱。


    容姝說,秦隱是榮親王的人。


    褚明衍見謝橋不做聲,也不再多問,事情攸關重大,她不會隱瞞。


    一行人匆匆離去。


    褚明衍迴到府中,天已經蒙蒙亮。取來木架上的長巾,拂落身上的水珠,走進內室,便見陸貞兒身著小衣,歪躺在美人榻上。


    一本書卷,滑落在地上。


    褚明衍清冷的眸子裏,染上點點溫度,柔和了臉龐冷硬的線條。


    彎腰拾起地上的書,打橫抱著陸貞兒放在床榻上,拉高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陸貞兒迷糊的睜開眼,拉著他修長秀氣的手,「迴來了?」


    「嗯。還早,再睡一會。」她的手微涼,褚明衍拿著她的手放在被子裏。


    陸貞兒朝裏麵移動身子,讓出一個位置。


    褚明衍嘴角微揚,身上濕了,轉身去淨室沐浴。


    出來的時候,陸貞兒已經坐起來,屋子裏點著微弱的燭火,她清冷的臉上漾著淡淡的笑意。「我遣人去廚房給你做一點吃的,一夜未眠,先吃了睡得安穩些。」


    「好。」


    褚明衍坐在杌子上,陸貞兒給他絞發。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褚明衍掃一眼她身上的小衣,將她塞進被子裏,走出內室。


    「進來。」


    門被推開,來人慌張的說道:「不好了,姑奶奶不見了!」


    姑奶奶?


    褚明衍眼中閃過迷茫。


    內室裏傳來一聲巨響,褚明衍跑進去,便見陸貞兒跌坐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帶著倉惶之色:「姑母怎得會不見了?」


    ------題外話------


    親愛的,前天那章更新,最後麵容姝吃了魚,她在守孝,煙兒糊塗給忘了,換成烤饅頭,麽麽噠~


    《梟妻襲人:風先生在上》作者寒燈依舊


    風潯,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男人,是貴城的風雲人物受無數人民的瞻仰,不計其數的女人為他瘋狂躺在他的鞋底下,他冷漠狠辣腹黑,在遇到她之後繼續腹黑到極致,魔爪越伸越長。


    莫韻一,在金字塔底端苦苦掙紮的勞動人民,是貴城中鮮有的女流氓,男人見之飛奔逃離。她有句自創忠言:餓可忍,屎尿可忍,但如果被人欺負到頭上,她就把屎尿撒在他家門口。遇到他之後她仗著他的溺寵消滅全世界的渣男。


    她問,你為什麽會喜歡我?他說,世間有千萬種好,但不如你好。


    他問,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她說,你雙腿殘疾半身不遂,不怕你出軌。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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