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力壓下來,駁迴淮陰侯廢黜太子的請求。


    太子還未鬆一口氣。


    緊接著,爆出褚明衍並非淮陰侯之子,而是先帝與李妃之子——成王。


    淮陰侯一派與秦驀一派的人,跪請皇上讓成王認祖歸宗。


    明帝罷朝三日,借病避見百官。


    明帝也並非是裝病,他的確急病了。頭風病發作,躺在床上下不來床。


    可落在旁人的眼裏,明帝這病來的太急太巧,隻當他是還未做好準備接受成王還活著的消息。


    雖然其中也有這一個原因,明帝躺了兩日,症狀不減反而越烈。


    「皇上,您怎得起身了,奴才扶您起來。」劉公公端著藥進來,見明帝起身,連忙上前將他攙扶起身。


    「更衣。」


    劉公公驚訝道:「皇上,您要出去?」


    「嗯。」明帝整理袖口,望一眼外麵的天色:「朕許久不曾見太後。」


    劉公公心中凜然,頓時不敢再多口舌。皇上這個時候去見太後,定然是為了憑空冒出來的成王一事。如今心中還沒有主意,所以去問太後拿主意。


    明帝喝了藥,去往福寧宮。


    寧姑姑正在餵太後喝粥,聽到外頭跪拜的聲音,立即站起身來,欠身行禮。


    「免禮。」明帝看著精神狀態好許多的太後,詢問她的近況:「太後近來如何了?」


    「迴稟皇上,太後娘娘最近比以往能夠多吃半碗稀粥,夜裏覺比之前多了,睡得比較沉穩。」寧姑姑見太後指著她手裏的碗,寧姑姑坐過去,一勺一勺餵她喝下去。


    太後喝的很慢,寧姑姑餵的有點困難,餘光瞥見明帝站在一旁,從最初的淡定,到眼下眉宇間布滿了不耐。


    寧姑姑頓時心領神會,太後不願與皇上交談。


    可有些東西,不是想避免,便可以避了去。


    「你下去,朕有話與太後說。」明帝發話,揮退寧姑姑。


    寧姑姑未動,看向太後。


    太後對明帝很失望,以至於她不想見他。外頭的事兒,寧姑姑全都細細與她說了。


    能動的那隻手,緊緊揪著床褥,她以為成王早已喪生火海,卻未曾料到人還活著。


    太後心中是高興的,李妃那般素淡如蘭的女人,在宮中與人為善,從不與人臉紅。這般美好的女子,卻是受家族所累,早逝了。


    唯一的子嗣活著,她地下有知,會欣慰罷?


    太後臉上浮現一絲笑,看著鬱結陰霾的明帝,心中突然覺得暢快,他無仁心,江山在他的手裏治理又如何能夠強大?


    迴想前半身,太後迷茫了,不知這皇位爭奪,她從中又得到了什麽?


    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太多。


    而今真的不重要了,這江山落入誰的手中,與她又有何關係?


    太後眼中一片悔恨,緩緩的闔上眼,一字一字吐出來:「先帝子嗣,不能流落在外。」


    明帝心中震驚,不可置信看向太後。她不會不明白,認迴成王意味著什麽!


    「母後,太子是朕唯一能肩挑重任的兒子,他如今正值水深火熱。若是讓成王認祖歸宗,於太子不利。」明帝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拳,壓抑住內心的想法,心平氣和的說道:「母後,父皇留有兵權在您的手中。朕需要那一份力量,您可否交給朕?穩固大周江山?」


    太後聽聞明帝最後幾個字,忽而笑了。歪著的嘴,因她這一笑,稍顯扭曲,頗有幾分滑稽。


    「給了成王。」


    太後如何不知秦驀與淮陰侯府關係非比尋常,之前以為他是扶持玉傾闌,而今看來卻是選擇成王。


    兵符交給秦驀,與給成王無異。


    「母後!你當真是老糊塗!究竟誰是你的兒子?朕守著這江山本就不易,抗外平內,手裏沒有兵權如何鎮壓平息?朕……遲早會被你們害得丟了這大周江山!」明帝憤怒至極,臉色鐵青,恨不得將太後的腦子打開,看看她在想什麽!


    麵對明帝的怒火,太後無動於衷,頭側向床內側,不願多談。


    明帝滿目陰鷙,體內似有烈火在焚燒,灼燒得他五髒六腑,甚至燃燒著理智,幾乎要爆發。咬牙道:「母後,您不願意看見,這江山易主。不然,嘉善白死了。」


    「啊啊——」太後受到刺激,嘶聲尖叫,情緒激動。


    明帝看著太後終於有了反應,心中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宣洩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為了朕,不惜與蜀王生了罅隙,如今幫著一個外人來搶朕的龍椅,蜀王得知,定會如嘉善一般,死也不願見你。」


    「報……報應。」


    太後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音,雙眼圓睜,歪斜的嘴張開,仿佛一口氣抽不上來,隨時會斷了氣。


    明帝被她這副摸樣嚇著,心知他再多說也無用,此行達不到目地,冷哼一聲道:「您活得長久一點,朕讓你看著,即便你心向著外人,不看好朕,朕也不會丟了江山!」且這個皇位,終將傳承給太子!


    怒氣騰騰的離去。


    寧姑姑進來,便看著太後兩眼翻白,手腳抽搐,昏厥過去。


    「太後娘娘——」


    寧姑姑衝過去,大驚失色道:「來人,快去請太醫!」


    福寧宮裏,一陣慌亂。


    消息稟報到明帝麵前,明帝眼都不眨一下,冷聲道:「朕又不是太醫,福寧宮的消息,如無要緊事,不必稟報。」


    「諾。」內侍退出去。


    明帝『啪』地將奏摺甩在龍案上。


    他打算尋太後要迴兵符,她的心向著他,他開口,太後定會給。到時候,他便將褚明衍載入玉牒之中。


    哪知,她竟給了褚明衍!


    成王?


    明帝嗤笑一聲。


    死了的人,想要活過來,哪有這般簡單!


    太後想成王認祖歸宗,他偏不讓!


    褚明衍手裏不是握有兵符?且看他握有籌碼,又如何鬥得過皇權!


    翌日。


    明帝上朝,有人提議廢黜太子,成王認祖歸宗,當即下令,命人杖斃,殺雞儆猴!


    朝中頓時鴉雀無聲。


    明帝甚為滿意,不等他的心落迴心底,便傳出太子摔斷了腿。


    明帝震怒!


    命人徹查。


    結果呈遞在案上,卻是太子寵幸良娣,玩出新花樣,追尋刺激,良娣一著不慎,割斷捆綁在腳踝上的繩子,挑斷了腳筋。


    這是醜聞,傳出去太子的聲譽便毀了,才對外說是摔斷了腿。


    荒繆!


    嘭——


    明帝將資料狠狠甩在龍案上,太子重傷在身,肋骨斷了幾根,如何寵幸女人?


    大殿內的內侍、宮婢跪一地,大氣不敢出。


    明帝將自己摔進龍椅裏,雙手狠狠搓著臉頰,太子前段時間備受爭議,受傷的消息斷然不能爆出去,不然定會被挖出他受傷的原因,太子對一個女嬰下手,無疑是雪上加霜。


    哪知,隱瞞他受傷的消息,旁人便在上麵動手!


    卻又無法澄清。


    劉公公推門進來,大殿內氣氛凝重,明帝臉色鐵青,戰戰兢兢的稟報導:「皇上,外頭皆在傳言,太子房事上不檢點,廢了雙腿,輿論鎮壓不住……」


    明帝怒急攻心,頭暈目眩,兩眼發黑,倒在龍椅上,昏厥過去。


    「皇上——」劉公公連滾帶爬,搖晃著明帝,臉色煞白的怒喝道:「杵著作死,快去請太醫!」


    ——


    東宮。


    太子脾性暴虐。


    床榻上的物件,全被他打砸了。


    幔帳撕扯,揉成一團擲在地上,滿屋狼藉。


    雙腿筋脈續不起來,即便能夠續起來,他的聲名也臭了!


    「殿下……」


    「滾!都給本宮滾出去!」太子抽出頭下的枕頭,奮力砸出去。


    內侍踉蹌退出內寢,險些絆倒在地上,抬眼見到太子妃,臉色煞白,磕磕巴巴的說道:「太……太子妃……」


    「太子如何了?」褚明珠雙眼哭的紅腫,澀澀發痛。


    內侍吱吱唔唔的說道:「太……太子……」話未說罷,褚明珠已經進去內殿。


    「滾,沒聽見!」太子咆哮。


    褚明珠腳步一頓,看著處在暴怒中的太子,心中隱隱抽痛。自從他被秦驀打一頓之後,情勢急轉直下,廢黜唿聲太高。皇上手段強硬,鎮壓下來,卻不知他又在寢宮裏被人打斷雙腿。還未喘上一口氣,外頭又中傷太子的聲譽。


    一事接著一事,應不暇接。


    太子沒有聽到離開的腳步聲,側頭望來,便見到褚明珠的身影站在門口。臉上陰戾之氣驟然消散,似乎又想起什麽,臉一沉,譏誚的說道:「你來做什麽?我如今這副德行,令你稱心如意了罷?我倒是小瞧你,被你蒙蔽以為你不諳世事,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全都瞞著你,生怕我做的那些事,嚇壞你!」


    嗬笑一聲,諷刺的說道:「未曾想到你卻是那個埋藏最深的人!我對你不夠好麽?」這句話問出來,太子自嘲了一下,好又有何用?她不過是淮陰侯塞進來的一顆棋子,她的心從不曾放在他的身上,所以才能背叛徹底!


    他如今有多愛褚明珠,便有多恨,當初他又有多愚蠢!


    以前看不出的問題,如今揭露出來,卻覺得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為何褚明珠嫁給他,淮陰侯的態度不明,他隻以為淮陰侯是效忠皇上,不站任何黨派,等他當皇帝的時候,自然會扶持他坐穩皇位。


    直到事發,他還天真的去尋求淮陰侯幫助。哪知他卻是帶頭奏請皇上廢黜他太子之位,陡然夢醒。


    他當時還不明白,認為是淮陰侯偏心,向著謝橋,勝過自己的親生女兒。他對常樂下手,淮陰侯因此生怒。爆出褚明衍的真實身份,他全都明白了!


    嗬嗬!


    他這腿十有**是秦驀讓人打斷。


    即便父皇力排眾議,穩固他太子之位,也架不住他是個殘廢!


    「不是,不是這樣……我知道你對我好,我與母親說了,今後不會再迴淮陰侯府,之前做的那些事,權當全了她的養育之恩,今後好生伺奉你,彌補之前犯下的過錯。」太子字字珠璣的指責,令褚明珠白了臉,心中羞愧不已。可她真的不在意什麽皇位,日後是否能夠母儀天下。壓下心中的顫意,一步一步朝太子走去,拉著太子的手,哽咽的說道:「我們不爭不搶,就這樣今後好好在一起生活,做一個閑散王爺,閑雲野鶴,好不好?」


    太子看著褚明珠臉上的淚水,心裏被蜇一下,轉瞬被鋪天蓋地的恨意淹沒。抽出自己的手,冷聲說道:「閑散王爺?他們會給我一條生路?」


    「會的,一定會的。哥哥不會要我們的性命,夫君我們放手,好不好?」褚明珠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裏仿佛也空了。他是怨她的,怎麽會不怨呢?褚明珠心中倉皇無措,她不求太子能夠原諒她,隻望能守著他過一生。


    太子哈哈哈大笑,如癲似狂,笑得眼角都泛著淚花,可憐可悲的望著褚明珠:「珠兒,你怎得不明白?我自小當作儲君培養,習帝王之術,為著那個位置而活著。你說放棄了,此後做一個閑散王爺,如何能甘心?」


    褚明珠閉上眼,淚水潸然落下。


    「珠兒,你愛我麽?」太子目光溫柔,手指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褚明珠點了點頭。


    太子眼底的晶瑩一閃而逝,低笑了幾聲,點了點頭,似乎對於這個答案很滿意。


    褚明珠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裏發慌,喃喃的低喚一聲:「夫君……」


    「你先出去,我想休息,好好整理我們之間的關係。」太子語氣平靜,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緒。


    褚明珠不肯離去,太子越是平靜,她心裏越是不安。


    他反應激烈,說明他是在意。


    「我不走,你別趕我走好不好?讓我留下來陪著你……」褚明珠的話隻說一半,便被太子揮手打算,他眉宇間帶著不耐,眼底透著狂怒之色,叱道:「滾出去!我暫時不想看見你!你能不能讓我清靜一下,還是要我死了你才甘心?」


    「不,不是……」


    「滾啊!」


    褚明珠淚水不斷流淌而下,唇瓣顫動,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說什麽,隻是搖著頭。


    太子見狀,氣樂了:「褚明珠,你別天真了!你大哥若要放過我,如何會弄殘我的腿?我一個殘廢,有什麽好?讓你如此死心踏地?好,你說他們願意放過我!你找容華將我的腿治好,我就信了你。之前的事情,全都一筆勾銷,重新開始。」


    褚明珠緊緊攥著手心,呆呆的盯著太子,沒有說話。


    太子嗤笑道:「怎麽,你也覺得不可能?你都不相信的話,拿來糊弄我。在你眼中我就如此蠢鈍如豬!」


    「不!不是你說的這樣!我去,我現在就去找容華,求她給你治腿……」褚明珠不等太子再說什麽,提著長及曳地的裙擺朝門口走去,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啊」地一聲,太子嘶吼,雙手重重捶打著床褥,宛如困獸一般,發出瀕死的嗷叫。


    雙手死死掐著毫無知覺地大腿,力道大的幾乎要將指下的肉撕扯掉,露出白骨。


    廢了!


    即便他有天縱奇才,這一輩子,也與皇位失之交臂。


    太子雙臂緊緊夾著腦袋,這一雙腿,將他徹底擊垮。


    從內而外!


    廢黜太子的聖旨,早晚會到他的手裏。


    哈哈哈太子大笑出聲。


    守在門口的侍衛,聽到太子狀若癲狂的瘮人笑聲,覺得太子離瘋不遠了。


    ——


    郡王府。


    謝橋手裏站在書案後,凝神寫著家書,寄給秦驀。


    神農穀中的秘密,向來傳男不傳女。所以玉傾闌學玄學,幹坤八卦之術,方能啟動禁地入口。


    師傅曾說當年有人師祖曾進去過,卻再也未曾出來過,不知其中之兇險,因而若無攸關生死之事,切莫開啟禁地。


    正是考慮到這一層,她便讓秦驀隨同一起去。


    他是真的怒了。


    即便離去,他也布下天羅地網,不肯饒了太子,讓他好過一日。


    謝橋還未來得及部署,那邊就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太子,直接行動起來。


    如今這個情況看來,太子是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謝橋眼底迸發出冰冷的鋒芒,濃墨在宣紙上劃下重重一筆,力透紙背,帶著凜冽殺氣。


    這還不夠!


    叩叩。


    門被敲響。


    謝橋拿起宣紙揉成一團,扔進桶鏤裏。


    「進來。」


    明秀推門而入,臉色不大好,不情願的說道:「郡王妃,若不是看在淮陰侯做的一切,奴婢早就將她轟出去了!太子做的事,那叫人幹的事?對一個屁事都不懂的嬰孩下手,算什麽男人?簡直就是畜牲!竟然還有臉讓您給他去治腿,不一包藥毒死他,算是上天庇護了。」


    謝橋唇瓣緊抿,心中詫異:「褚明珠?」


    她竟會來求自己給太子治腿。


    出乎意料。


    「可不是?他們當真是想法清奇,滅絕人性,又期待旁人多長幾幅菩薩心腸。給你欺負的要死了,轉頭又求上門求救。臭不要臉!」明秀將畢生罵人的功夫,全都獻給了太子。


    「不見。」謝橋重新執筆,鋪展開信紙,沉心靜氣一筆一劃的寫信。


    提及常樂,眉頭緊鎖,神情十分柔和。


    明秀心裏拿定主意,出去迴絕褚明珠。


    片刻,明秀無功而返年,愁苦著臉道:「郡王妃,太子妃跪在地上,她說您不願見她,她便長跪不起。」


    謝橋揉了揉眉心,心中生出鬱燥之氣,起身去往前廳。


    遠遠地便見褚明珠跪在地上,背脊挺直,一副就此跪死下去的模樣。


    褚明珠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側頭望來,便見到站在不遠處的謝橋。呆滯的目光微微轉動,死氣沉沉的眸子裏透著一絲光亮來。木然的臉上,抽動幾下,扯出一抹勉強的笑。


    「你肯來見我了,真好。」褚明珠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謝橋,在她身前站定,蒼白的臉上一片僵冷,不復往日的嬌俏柔和。伸手想握著謝橋,卻被她躲避開,褚明珠笑了笑,嘴裏發苦,那一絲苦澀蔓延至心底,麻痹著心髒,低喃道:「我今日所求,會強人所難……」


    「既然明知是強人所難,又何必再開口?」謝橋


    謝橋唇邊掠過一抹冷笑:「珠兒,我恩怨分明,並不遷怒旁人,不代表我會寬恕自己的仇人。你明知自己的使命,卻放任自己泥足深陷,這本身就是不該。你背叛了父母,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既然愛上,你又為了自己的使命,背叛她。你手裏握著的一把雙刃劍,紮傷你父母,又傷了自己。」


    褚明珠的臉色瞬間慘白。


    「你素來聰明,從一開始就知道太子的結局,可你卻自欺欺人,相信你大哥會留太子一命,太子放棄所有,與你平凡的生活在一起。你覺得在你背叛他之後,你們還能和好如初?早在你背叛他的那一刻,你就不該放任自己的心。


    珠兒,如今的境地,都是你自己釀造的苦果,皆由你自己承擔。你做不到對父母的從一而終,便在一開始就要選擇拒絕。否則,太子早前察覺到你的身份,如今你不是跪在我的麵前,而是太子的腳邊,求他饒恕你的父母!」謝橋這一番話,殘忍而無情,戳破褚明珠心中最後一絲幻想。


    褚明珠甭哭的掩麵痛苦,將自己滿腹的委屈、惶恐全部宣洩而出。


    謝橋冷眼旁觀,等她哭夠了,哭累了,遞上一塊錦帕,「珠兒,你與太子,無論如何,都是站在對立麵。即便你沒有背叛他,你們的立場不同,也終將沒有任何的結果。在太子的心中,皇權高於你。」


    「無論他成功和失敗,你們都不會殊途同歸。」謝橋蹲下身子,拿起帕子,替她擦拭掉淚水。


    褚明珠臉上的妝容哭花了,紅著鼻子看著謝橋,她明白謝橋話中的意思。太子失敗了,他過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會原諒她。而太子成功了,她的父母將成為階下囚,她心有芥蒂,無法釋懷。


    「我該怎麽辦?表姐,我今後的路,要怎麽走?如何才能走得下去?」褚明珠眼中一片悲涼與絕望,太子對她的好,如蜜糖,有毒,戒不掉,解不了。


    謝橋揉了揉她的腦袋,嘆息道:「忘了他。」


    褚明珠腦袋裏一陣嗡鳴聲,忘了他?


    談何容易?


    念頭一起,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謝橋自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放在她的手心裏:「珠兒,每一個人都有逆鱗,常樂我視如生命,勝過我的生命。太子對她動手的那一刻,我便與他不死不休。你來求我,旁的事情,我力所能及,定傾其所有。隻是饒恕太子,恕我直言,我並沒有如此寬廣的心懷。」


    褚明珠緊緊咬著唇,謝橋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斷然是不會出手相救。可是,她不願放過任何的希望。撲通一聲,褚明珠跪在地上,懇求道:「太子欠常樂的由我來嚐還,這都是我欠他的。表姐,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想為他做一件事,不論這個結果對與錯。」上半身深深俯下去,額頭磕碰在地上,細嫩的手指緊緊掐在泥土裏。


    謝橋別開頭,無動於衷道:「你迴去罷。」轉身,對明秀說道:「送太子妃離開。」


    褚明珠嗓音淒涼:「表姐——」


    謝橋腳步一頓,頭也不迴的離開。


    褚明衍的身世令她震驚,可更多的是鬆一口氣。褚明衍他是為這個位置而生,也比任何人都要名正言順。褚明衍登位,那麽她還有什麽不能夠放心?


    「郡王妃,太子妃離開了。」明秀處理好褚明珠,進來對謝橋說道。


    謝橋頷首。


    為母則強,此話一點不假。


    卻也剛柔並濟。


    心比當初更柔軟,更容易滿足。觸及底線原則,心則更冷硬。


    ——


    廢黜太子的聖旨,翌日便送往東宮。


    太子被廢,貶為逍遙王,傷好後,即刻離京迴封地。


    褚明珠代太子領旨,一行人搬離東宮,前往賞賜的府邸。


    太子自從那一日言詞激烈的與褚明珠吵鬧之後,便愈發沉默寡言。褚明珠在身邊照顧,他也不再惡言惡語。


    甚至,有的時候盯著褚明珠忙碌的身影出神。


    今日,搬到新的府邸,沒有一個人臉上帶有喜色,皆是滿麵憂色。


    太子出奇的安靜,沒有任何反抗,像是認命了。


    此刻躺在床榻上,手裏拿著一卷書冊,陰柔的目光盯著褚明珠的背影出神。


    褚明珠感受到太子注視她的身影,微微笑道:「今日身體好些了麽?」


    太子頷首。


    褚明珠臉上笑容不變,眉眼柔和,笑容恬靜:「渴了麽?我給你倒一杯水。」端來一杯水過來,抽走太子手裏的書冊,將水杯放在他手心裏:「我們的封地在南方,土地富饒,景色宜人,很適合居住。等你的傷好了,我們便去封地。你說自小課業繁重,對自己要求甚高,羨慕旁的人可以離京遊學。我們到時候可以去各國遊賞,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


    太子眸光微微一動,沒有開口。


    褚明珠心中失望,轉瞬又打起精神來。正想轉移話題,臉頰微微一熱,太子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纏綿的意味:「好。」


    褚明珠心中被巨大的喜悅充斥,欣喜若狂,激動的撲進他的懷中,緊緊的抱著太子,無語凝咽。


    太子身子僵了一下,良久,抬起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感受到她緩了過來,鬆開她道:「我們明日便離京。」


    「你的傷還未好,不能長途跋涉……」褚明珠滿腹的話語在太子的注視下話未一個字:「好。」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道:「那我現在去收拾。」


    太子拉住她的手,緩緩說道:「不急,你去一趟淮陰侯府,與他們道別。」


    「夫君——」


    「這一走,說不定再也不迴來。」


    褚明珠沒有說話,卻是點了點頭。


    太子立即安排人送她迴淮陰侯府,人方才走出門口,太子捂著疼痛的心口,宛如萬蟲啃噬,一縷血絲自嘴角溢出。太子渾不在意的拿著帕子擦去,儼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發作。


    腦中不斷迴蕩謝橋的那句話——爛心爛肺。


    現在心已經爛了麽?


    太子蜷縮在床上,等待著這生不如死的疼痛過去。咬牙捱了兩個時辰,疼痛消散,整個人虛脫了。


    喚來內侍,伺候他沐浴更衣,難得的著人拿出他那一件紫袍,整潔的穿在身上,臉上敷著細細的脂粉,劍眉描畫的更為淩厲。


    收拾妥當,褚明珠迴來了,看見豐神俊朗的太子,不禁愣了一下,爾後臉上綻出一抹絢爛的笑。提著的那顆心,總算落了下來。


    太子躺在榻上,小幾上放著兩杯酒,招來褚明珠,端起一杯酒遞給她:「侯爺待你如何?」


    褚明珠臉上的笑容盡數斂去,慌亂的看著太子。


    太子輕輕一笑:「慌什麽?我隻是隨口一問。」見褚明珠不願提,太子舉杯道:「喝完這杯酒便睡了罷,明日早起趕路。」


    褚明珠手指緊了緊酒杯,看著他麵目平靜的一飲而盡,深邃如暗夜的眸子望向她,心口一顫,掩袖放在唇邊,衣袖被他大力一拽,褚明珠手一頓,酒杯落入太子的手中。


    太子看著褚明珠疑惑的目光,臉上的神情並無起伏,仿佛失了那個位置,這世間任何事情不能引起他的興致:「你身體不宜飲酒。」抬起喝了,將空杯放在小幾上,對褚明珠道:「快去洗漱,睡了。」


    褚明珠看了太子幾眼,總覺得他今日很反常,在他的催促下,匆匆沐浴迴來。太子已經被內侍抬著躺在床內側睡沉了。


    褚明珠定定看了他良久,伸出手指想要觸摸他那硬朗的五官,手指在碰上的一瞬,猛然收迴。躺在邊上放著的另一床被子裏,側身靜靜的望著他的臉。心中想著,即便他話不多,就這般安安靜靜,相伴到老,也很好。


    壓下心裏的不安,漸漸的睡了過去。


    ——


    晨曦破曉,淡淡的金光溢滿室內。


    褚明珠陡然驚醒,按著砰、砰、砰劇烈跳動的心口,大口的喘息。慌亂的目光落在身側依舊沉睡的太子身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想要喚醒他,卻又覺得他許久未曾睡過一個好覺,便再給他多睡一會。


    婢女聽到響動,端著水進來,伺候褚明珠洗漱。


    「王妃,管家來迴話了,東西都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啟程。」婢女將管家捎來的知會褚明珠。


    褚明珠輕輕頷首,表示知道了。


    洗漱幹淨,褚明珠看著太子仍舊在睡,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雖然不是高貴的太子妃,隻是王妃,她卻覺得無比的輕鬆。


    眼見著天色不早了,還要啟程離京,便過去喚醒他。


    「夫君,快醒醒,天亮了。」褚明珠溫柔的輕聲唿喚,心裏覺得日後睜開眼便能看見他,很幸福。即便眼前這一切隻是假象,她也心滿意足。


    太子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


    褚明珠眼神漸漸變了,笑容僵滯在臉上。伸手去推他,溫熱的身體,觸手一片冰冷。


    「夫君……夫君……」褚明珠手指頓住,巨大的恐慌籠罩著她,心口猛然一跳,手指顫抖的撫摸上他的臉,一片僵冷。


    褚明珠渾身都軟了,手撐在床沿上,方才沒有跌坐在地上。


    按在他枕畔的手指,沾染著他臉上的細粉,卻是提不起任何的力氣,觸摸他的鼻息。


    仿佛隻要不去試探,他便一直活著。


    婢女許久未曾聽到門內的動靜,敲了敲門,門內沒有任何的聲音。


    遲疑的推開門,屋子裏的一幕映入眼簾。


    褚明珠坐在床頭,太子的上半身枕在她的懷中,一手摟著太子,臉頰貼在太子的臉頰上,絕美的臉上蘊含著溫暖如春風的笑。


    纖細手指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龐,他嘴角緩緩溢出的血漬,染紅她素白的廣袖,似雪裏初綻的新梅。


    陽光傾瀉,暖不去一室的冷。


    褚明珠嘴角親吻著他的眼瞼,輕輕笑說了一句話,極盡溫柔。


    婢女雙腿發軟,跪在地上,尖叫一聲:「王爺歿了!」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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