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燃燒的火盆『劈裏啪啦』作響,鬆香的味道縈繞不散,顯得屋子裏愈發沉寂。


    人心卻是躁動難安。


    陸夫人端坐在正中,手裏捧著一杯茶就飲,目光一瞬不瞬望向進來地陸芷柔。


    看著她極力壓下心中地恐懼,應對眼前厭惡至極的人,不由心中百感交集。她素來爭強好勝,不願輕易放下身段,至從嫁給陸方毅之後,她學會了容忍,可他帶來的屈辱,深深刻進她的骨頭裏。


    陸芷柔固然可憐,她難道就不委屈了?


    她並沒有做錯,陸芷柔憎惡這府中一切罷?最想逃脫這囚籠的是她,自己不過推她一把!


    陸芷柔這般高傲,心思玲瓏的人,寧願嫁給蜀王為妾,都不願留在這府中。


    「陸方毅,這迴不是我逼迫芷柔,她自己答應了。」陸夫人眼底流露出一抹深意:「我也為芷柔費心想過,她嫁給蜀王最合適。蜀王心中有她,定會好好疼愛。重要的是蜀王妃並不得蜀王寵愛,她不敢對芷柔如何,蜀王子嗣單薄,若有幸還能產下一男半女,她這輩子日子也安穩了。當然,芷柔如果還想嫁給徐尚書,以他們之間的感情,想必徐尚書十分樂意,隻是他有嫡妻、嫡子,日子定不會比嫁給蜀王好。」


    陸夫人看著陸方毅怒火滔天,卻又不敢發作的模樣,心中十分痛快。家公當年若知曉陸方毅有這等齷齪心思,隻怕寧願將陸芷柔嫁給徐尚書這窮秀才。更何況,徐尚書並非是窮秀才,後來步入仕途,身世被揭曉,與太後是本宗。


    正是因為如此,陸方毅恨徐尚書,也不敢將他滅口。若非如此,早已被他打壓得哪裏能有出頭之日?


    隻可惜,陸芷柔不知,陸方毅用徐尚書性命與仕途要挾她。


    如今,陸方毅再也沒有什麽能夠留住陸芷柔!


    陸芷柔聽到徐尚書這幾個字,眸光微動,感受到陸方毅望來,低垂著頭。


    「柔兒,你喜愛蜀王?」陸方毅高興她終於願意走出院子,出現在人前。可又因為她的出現,方瓊容不下她!


    早知因此給她逃離太傅府的機會,他寧願她永生不出。


    陸芷柔不看陸方毅,目光落在陸貞兒身上,極為柔和:「旁人未曾見過我也罷了,如今見了我,我這一大把年紀還未出嫁,隻怕惹人閑話。蜀王,他很好。」


    「你不喜愛他,嫁給他是折磨。大哥能養你,閑言碎語我們不必理會。你如今再嫁人為妾,才會有流言。」陸方毅一想到陸芷柔給人做妾,就想發狂。


    「我的喜愛當真如此重要?」陸芷柔終於肯看他一眼。


    「是!當然重要!」陸方毅一心要打消她嫁給蜀王的心思。


    「哥哥便成全我青燈古佛。」


    陸方毅沉默,一言不發。


    陸夫人嘴角凝著一抹譏笑。


    陸貞兒站在陸芷柔身旁,她怕母親為難她,姑母也不喜歡留在太傅府,搬離是最好的方法。


    「父親,您方才說的話,可要兌現,不能食言而肥。」陸貞兒見陸方毅沉默不語,看向一旁的褚明衍。


    褚明衍見到陸貞兒的視線,開口道:「搬去別院。」


    陸方毅點了點頭:「按照明衍的法子。」


    陸夫人眉頭微微一皺,卻知曉不能操之過急。


    「貞兒,你隨母親迴屋子。」陸夫人起身,站在陸貞兒身邊道:「母親有話與你說。」


    「貞兒,你送姑母迴屋子,為父有話與你母親說。」陸方毅搶先一步道。


    陸夫人眼底帶著諷刺,並不多言,頭也不迴的離開。


    陸方毅道:「柔兒,此事不急,我將別院收惙出來,你再搬出去。」


    陸芷柔輕輕點頭。


    褚明衍與陸貞兒送她迴到屋子裏。


    陸芷柔坐在榻上,麵色蒼白,手撐在榻上,穩住她虛弱的身子。


    「姑母又未曾好好用膳?」陸貞兒吩咐婢女去熬一碗粥送來,取來桌子上的糕點,讓陸芷柔墊墊肚子。


    陸芷柔手擋著陸貞兒送來的糕點,視線落在褚明衍身上,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你與衍兒相處的好,姑母放心,他能因你而維護我,足以說明他待你好,值得託付。」記起往事,陸芷柔眸光黯淡:「姑母希望你們能夠好好過日子,我看人眼光不準。」


    陸貞兒睨一眼褚明衍,微微笑道:「他很好。」隻是不喜歡她而已。


    陸芷柔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和藹道:「好就好,看著你們能幸福,姑母心裏很開心。」一手拿起褚明衍的手,一手拉著陸貞兒的手,將二人的手交疊在一起:「相互扶持。」


    「好。」


    陸貞兒聽到褚明衍應聲,背脊一僵,轉瞬恢復如常。


    陸芷柔如何不知?


    她深愛過,她的愛人也深愛過她,相愛的人看著對方是何眼神,騙不了人。


    褚明衍看著陸貞兒時,眼中無情。


    陸貞兒卻有,即便她隱藏的很好,細看下,依然可以挖掘出來。


    她卻不點破。


    「天色已晚,你們迴吧。」陸芷柔不留他們用膳。


    陸貞兒知曉陸芷柔脾性,她開口送客,定是想要獨自靜一靜。


    「姑母,無論如何,千萬莫要嫁給蜀王。」陸貞兒走了幾步,腳下停頓,突然道:「徐尚書的嫡長女嫁給蜀王為側妃。」


    陸芷柔眼中平靜得如同一江冬水,寒冷,凝固成冰。


    「貞兒,別怪你母親,她很不容易。」陸芷柔翻身側對著陸貞兒與褚明衍:「我不會嫁給任何人,到死。」


    身後的門合上。


    陸芷柔靜靜地躺了許久,翻身坐起來,目光落在地上的一枚玉佩上——


    拾起來,放在手心。許是方才褚明衍扶她時落下,打算讓人送迴去。可玉佩上的圖紋,隱約覺得很熟悉,仿佛在何處見過。


    突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陸芷柔心中大震。


    ——


    蜀王府。


    蜀王坐立不安,在書房中,來迴踱步。


    太傅府,還未有消息傳來。


    腦海中浮現陸芷柔的容貌,蜀王眼底閃過堅決。


    他那一日去,撞見她在換衣裳,他必定是要娶她負責任。也說明二人之間有緣!


    當年,他見到陸芷柔,便驚為天人。


    總有一日,要將她納於後院。


    雖然比他長幾歲,可歲月善待她,並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跡,依舊令他心動。


    屋外傳來腳步聲,蜀王鎮定坐在太師椅上。


    叩叩——


    門扉敲響。


    「進來。」聲音平穩,不見一絲焦躁。


    長隨進來,畢恭畢敬道:「王爺,太傅府那邊來了消息,太傅婉拒了。」


    「什麽!」蜀王倏然起身:「你再說一遍!」


    「太傅說您是無心之過,姑奶奶也無嫁人之心,便當不曾發生過。」長隨戰戰兢兢將太傅說的話,一字一句複述出來。


    蜀王煩躁的在屋中繼續來迴踱步,忽而,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你說,太傅是嫌棄陸芷柔做本王的妾,委屈她了?」


    她年紀上,做妾談不上委屈。


    關鍵是她未嫁之身,以她的出身,倒也算是委屈。


    太傅府嫡小姐做妾,有夠打臉。


    長隨磕磕巴巴道:「奴……奴才不知。」


    蜀王睨他一眼,一甩袖擺,啐道:「出息,有話直言,本王恕你無罪。」


    「奴才也覺得如此,畢竟太傅府姑奶奶這個歲數,清不清白,並不重要,她並不打算嫁人。若如是十幾歲待嫁閨中的女子,便是不嫁也得嫁,除非這一輩子青燈古佛。倘若您是妻禮相迎,或許有轉圜可能。」長隨將利弊分析出來。


    蜀王陷入沉思。


    蜀王妃她犯下的錯處,任何一條,都能讓她騰出正妃之位。


    而她不能給他帶來任何的利益。


    陸芷柔——


    陸方毅真心疼寵她。


    娶到府中來,太傅……總不能看著他失敗,陸芷柔跟著他一同送死罷?


    念及此,蜀王眼中閃過勢在必得!


    「你去與太傅透露口風,本王願以正妃之禮聘之!」蜀王心中有決斷,此話說得頗有氣勢。


    站在門口正欲敲門而入的蜀王妃,湊巧聽到蜀王這一番話,心中大驚,蜀王這是要她騰出位置?


    舉起的手,思量半晌落下來。


    聽到屋中有人朝門口而來,蜀王妃咬緊牙根,匆匆離開。


    這一插曲,無人得知。


    而當蜀王府的人,再次去往太傅府,被太傅當即轟出來。


    蜀王心中揣摩太傅的心思,莫不是他正妃之位仍被人占據,誠意不足?


    當即去尋蜀王妃。


    ——


    郡王府。


    謝橋考核魏青,他已經能夠獨立完成手術。可臨床經驗欠缺,還需慢慢磨練。


    迴到屋子裏,謝橋淨手,明秀遞上帕子:「郡王妃,沈氏來了。」


    「請進來。」謝橋猜到沈氏因何事而來,朱氏罷?


    她的遺體,已經被一場大火化為灰燼。


    果真,沈香惠進來,便問謝橋:「你可知我大嫂下落?大哥找遍京城,未曾找到。」


    謝橋望向沈香惠,一雙眼眸如兩口古井,深不見底。


    沈香惠語氣緩和,歉疚道:「我並非質問,隻是擔心你,大哥懷疑是你動的手腳。近段時日你要小心……」


    「不是我。」謝橋見她怔愣住,重複道:「榮親王。」


    沈香惠愣了愣,驚訝道:「大嫂是榮親王養的一條瘋狗,怎會殺了她?」


    瘋狗?


    謝橋笑了。


    榮親王的確養了不少瘋狗,指哪咬哪。


    「一顆廢棋,成為他的礙腳石,自然得剷除。」謝橋不以為然,即便她沒有利用朱氏引蛇出洞,找到他們的基地。等朱氏替他們辦完事,也是死路一條。


    謝橋思索著朱氏那一日來此說的話,反反覆覆的琢磨,掰碎了,不曾發覺話中暗藏的機鋒。


    或許,她隻是想博取信任,再實行下一步?


    「她偷你的印章,給鄭遠修送信,此事上一迴她說了,你可有去信澄清?秦驀派人攔截,許會遲上一步,就怕會有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謝橋心中擔憂,朱氏上門來找她說這件事的時候,信隻怕已經寄出去幾日了。


    而且,信經過她的手,不知她找的是哪一脈人。


    謝橋揉著脹痛的額頭,心中極為不安,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上一迴如此,容姝出事。


    這一迴呢?


    「沒有。」沈香惠不想與鄭遠修有任何的牽扯,自然不會再去信。


    如今,聽謝橋語氣凝重,隻怕事情並非她所想的那般簡單。心中存幾絲僥倖:「她偷拿我的印章,興許不是多要緊的事情。」


    謝橋冷聲道:「如果,榮親王是想要他離開餘海迴京呢?」


    沈香惠麵色發白:「他不能離開餘海?」


    謝橋正是因為沈香惠對餘海之事並不清楚所以頭痛。


    可她也不能透露。


    「不能。」謝橋讓沈氏通過她的商隊,傳遞消息給鄭遠修,希望能夠阻止。總好比,什麽都不做的好。


    「好。」沈氏立即離開。


    卻未曾想到剛才出府,便撞見姬恆。沈香惠麵色驟然一變,沉著臉,從他身邊走過。


    姬恆在她快走過的時候,突然側身過去,沈香惠撞進他的懷中。姬恆手搭在她的腰上,嘖道:「你想要投懷送抱,直接說就是,別用這法子,若是我沒有接住,摔個大花臉,如何是好?」


    「滾!」沈香惠這輩子,見到姬恆之前,就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姬恆握著她腰的手一緊,嘿嘿笑道:「小香香,你別這般主動。我尋思著,怎麽著也要洞房夜咱兩再滾……你這就等不及了?」


    沈香惠看著他笑得賤兮兮的模樣,就想抓花他的臉:「放手,我有急事!」


    姬恆見她當真動怒,鬆開手道:「說來聽聽,指不定我能幫上忙。」


    沈香惠冷笑一聲。


    「嘿,你別不信呀!我看著是不著調,對你就不一樣嘛……」


    沈香惠被他纏的心裏煩躁,冷聲說道:「你替我將一封信,送到餘海鄭遠修手中!」


    「誒?不是……我傻了才給你送情書給前夫。」


    「你兩日內送到他手中,我嫁給你!」沈香惠推開姬恆,朝沈府而去。


    姬恆猛然拽著她的手,前所未有的認真:「你認真的?」


    「你能麽?」沈香惠見鬼了才會相信他能夠做得到,所以很堅定道:「絕不食言。」


    「好!」


    饒是她不相信姬恆可以做到,不過是不想他纏著,隨意說的一句打發他的話。見他纏著要信,沈香惠便寫了兩封信。一封交給姬恆,一封交給自己的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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