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對西伯府,本就心中懷怨。


    淑妃之死,他聽到宮中傳來的消息,西伯府不願相救。母妃的脾性,他極為了解,不到最後一刻,不會輕易的死!


    除非是被旁人逼死,也不會自盡!


    自盡二字,根本不存在淑妃的字典中。


    而今,她不但死了,且是自盡!


    遣人打聽,姬恆前腳一走,後腳淑妃自盡,是誰所為,不言而喻!


    燕王心中的怨,化為恨!


    滿腔憎恨。


    心中亦是很擔憂他的性命堪憂,孤注一擲,抓拿姬瑜威脅姬恆!


    姬瑜被捆綁著丟在角落裏,燕王手裏端著酒罈子,往嘴裏灌幾口酒,陰鷙的眸子忽明忽暗,盯著姬瑜那張臉,仿佛幻化出姬恆的模樣,迸發出兇狠的光芒。


    姬瑜身子往後一縮,不明白燕王為何會抓她!


    燕王自姬瑜眼中看出一絲怯意,嘴角一勾,帶著譏諷。


    「怕死?」燕王扔下手中酒罈,朝姬瑜走去。


    姬瑜看著燕王步伐穩健,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仿佛踩踏在她的心尖,心口怦怦怦劇烈跳動起來。眼中一片慌亂之色,隻見陰影籠罩,燕王站在她前麵,如鷹般的眸子緊盯著她,絲絲戾氣自眼中瀰漫開,殺氣濃烈。


    姬瑜渾身發顫,緊咬著發白的唇,朝後退了退。


    燕王冷笑一聲,捏著她的下巴,抬起頭來,「你說,你父親會為你妥協麽?」


    下頷劇烈地疼痛,姬瑜搖了搖頭,掙紮不脫。


    「不,表哥,你不能殺我。」姬瑜不明白燕王說什麽,「你莫要與我父親計較,他不著調……啊……」


    燕王手下滑,猛然掐著她的脖子,目光猙獰:「不著調?嗬!他不著調,能讓我母妃去死?!」


    姬瑜一怔,淑妃死了?


    渾身一震,此事與她父親有關?


    她迴想父親的脾性,燕王的話一個字也不想相信,可卻有一個聲音響起,他說的都是真的!


    「不,不會的。」姬瑜覺得父親不會無故逼死姑母,定是有原委,所以事情還不曾落幕,燕王抓她要挾父親。姬瑜想到此,逐漸冷靜下來,嘴角費力的上揚,不再掙紮,反而刺激著燕王:「父親心中疼姑母,他並未出手相救,隻怕他是無能為力,你抓到我又能如何?不過白費功夫。」


    燕王掐著姬瑜脖子的手一緊。


    姬瑜感覺到脖子幾乎要被燕王捏斷,唿吸愈發稀薄,一股強烈的窒息感,令她頭腦發麻。


    燕王意識到姬瑜在求死,眸子裏寒光乍顯,冷笑一聲:「險些著你的道!」手一鬆,譏誚道:「等著,你的死期就在這幾日!」


    他從不曾想過要放了姬瑜。


    姬恆害死他的母妃,父債子償!


    姬瑜來償命!


    莫四敲門進來,恭敬地稟報導:「主子,姬恆在搜找姬瑜。」


    燕王緊繃的臉色一鬆,找就好,說明姬瑜在他心中有丁點份量。


    莫四又道:「燮郡王也在搜查。」


    秦驀?


    燕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味難明。「你邀約姬恆在酒樓。」


    莫四退出去。


    燕王深看姬瑜一眼,拿起一旁的白巾,揉成一團,塞進她的嘴裏。


    「唔唔……唔……」姬瑜大喊,心中很著急,燕王他是瘋了,心裏祈禱著父親不要因為她壞計劃。


    「老老實實呆著,說不準,本王大發慈悲,放你一馬!」說罷,燕王大步離開。


    ——


    酒樓。


    姬恆坐在莫四指定的雅間內,漫不經心地品著酒,等待燕王。


    燕王來的時候,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隔壁的雅間。


    「掌櫃,二樓竹字間隔壁雅間可有人?」燕王詢問道。


    掌櫃點了下頭道:「有人。」


    燕王沉吟片刻道:「換一間。」


    掌櫃『誒』一聲,立即吩咐小二帶著燕王去另外一間雅間。


    燕王通知莫四,將人帶到梅字間。


    姬恆到梅字間的時候,燕王已經坐在桌子邊,倒了兩杯酒。一手端著酒杯,眸子裏光芒湧動,嘴角勾出一抹笑:「舅舅,請你出來一趟,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姬恆臉色很難看,「有話快說,姬瑜她什麽都不知道。你想要我保你一命,大可放心,我答應了你母妃。如果你抓著姬瑜,謀算其他,你要如何處置她,不必告知我。」


    燕王臉色變幻,瞬間慘白,咬牙道:「舅舅,昭兒真不知,你會是如此鐵石心腸、冷血無情之人!」


    姬恆飲著酒,並不理會他。


    燕王氣憤不已,獰笑道:「你不知,表妹膽子小,聽聞本王要殺她,幾乎要嚇破膽,跪在地上磕頭,求本王莫要殺她!那小摸樣,多可憐?」


    「你想如何?」姬恆不能激怒燕王,他還不曾找到姬瑜的藏身點。


    「遺詔。」


    「不可能!」


    「舅舅,原來你才是藏得最深之人,先帝遺詔放在你手中,誰能夠想到,狎妓、酗酒的渾人,竟是先帝死忠!」正是因為不曾想到,燕王心中才憤恨不已。若是遺詔落在他的手裏,他母妃何至於死?他何至於與太子鬥智鬥勇?


    那皇位,遲早是他的!


    可如今呢?


    「先帝不過死想要一個明君,治理大周成為盛世強國。你將遺詔給我,我來做這個皇帝,你忠於我,也未必有悖初衷!不是麽?」燕王神色激動,他以為西伯府將隱秘之事告知他,定會鼎力支持他。哪知,還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秘密!


    燕王覺得特別諷刺,西伯府是他的外祖,他卻是得不到支持!


    多麽可笑!


    旁人是求之不得有一個外甥是龍子,傾力相助,光耀門楣!


    他們卻是死守著先帝的一個承諾,放棄大好前程,愚蠢!


    「舅舅,先帝早已作古,隻剩下一把枯骨。我是你的外甥,我登上大位,以你之才,封侯拜相,不再話下。姬家又能祖上那般顯貴,光宗耀祖,不是很好麽?難道你甘願如此平庸過一輩子?」燕王仍舊不死心,在他看來,想要保命,必須登上大位。


    姬恆扔下酒杯,起身便走。


    燕王滿目陰霾,眼底透著狠勁。口出威脅:「舅舅,你難道真的捨得表妹去死?」


    嘭——


    門被踢開。


    鄭亦修進來,抓著燕王的衣襟,一拳揍在他的臉上:「人呢!」


    燕王捂著湧出熱流的鼻子,手指沾染著鮮血。暗處的莫四並未出來,心中瞭然,定是被鄭亦修的人給纏住了。


    「橫豎是死,黃泉路上,有人作陪,本王也不寂寞。」燕王不還手,冷笑道:「你在本王身上下多少功夫,全都會加倍迴給姬瑜。表妹細皮嫩肉,不知她是否受得住。」


    鄭亦修麵容添上幾分煞氣:「卑鄙!」


    燕王冷嗤道:「本王不及姬恆,他逼死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姬瑜不過是本王表親罷了。」


    「砰——」


    鄭亦修忍無可忍,一拳擊向他的胸口。


    燕王悶哼一聲,彎著腰,捂住胸口,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目光猙獰的看著暴怒如狂的鄭亦修,嗓音中透著森冷的嫉恨:「不知此時,表妹腹中胎兒可還保得住。」


    鄭亦修雙目通紅,抓著燕王便要從窗戶外丟出去。


    「住手。」姬恆喝止。


    鄭亦修忍了忍,極力壓下體內翻湧如潮的怒火,將他砸在地上。轉身,快步離開,去繼續搜找姬瑜。


    姬恆深深望一眼燕王,不疾不徐的說道:「卑劣者,能夠造就盛世王朝?玉寧昭,你無勇無謀,畢生所學,都耗費在利用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上。論能力,不及你父皇一半。就憑你,隻怕如今的國泰民安,都難以維持!」


    平靜的語氣,卻令燕王紅了臉,無端聽出裏麵蘊藏的諷刺,極盡不屑!


    「上位者,能者居之。你如此能耐,何須苦求旁人相助?你有真才實學,光芒萬丈,自有人追隨你!你隻見我對你母妃見死不救,你可知,你母妃犯下的是何大罪?她用命,換你活,你就是如此作踐她的苦心?」姬恆覺得燕王無可救yao!


    燕王一怔,他並不知內情。


    姬恆道:「你母妃身上塗抹的桂花香膏,被榮親王動手腳,摻了毒。」頓了頓,冷笑道:「你不會不知,火燒虎衛營yao材,誰在後麵推波助瀾?」


    燕王麵色一白隨即又漲紅,姬恆此話的深意,他領會出來。


    他成了別人的棋子!


    「我會讓皇上將你發配到封地。」姬恆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燕王一臉頹然。


    原來,姬恆不願支持他,是因為他一無是處!


    即便他上位,也受不住這江山麽?


    燕王諷刺的大笑,笑著笑著,淚水滑落下來。


    他一直不得明帝寵信,即便母妃受寵,父皇也並不器重他。之所以器重他,不過是因為偶然的機會,他遇見嘉善,得她指點,辦成幾件大事,得父皇另眼相看。


    可之後,他越來越令他失望。


    所以,他對父皇來說,並無任何的價值。


    燕王捏緊手心,瞳眸幽幽帶著無盡冷意,令人遍體生涼。陰厲的麵孔,透著怨毒之色。


    榮親王!


    ——


    秦驀找到姬瑜。


    命人通知鄭亦修與姬恆。


    燕王將姬瑜藏身在城郊別院,藍星推開門,目光環顧屋子四周,在陰暗地角落裏發現姬瑜的身影。


    姬瑜聽到動靜,睜開眼,抬起頭,見到秦驀。


    隻見藍星朝她走來,臉色瞬間蒼白,猛然搖頭。


    藍星清晰地看見她眼底的恐懼之色,唔唔喊叫,似乎想要傳遞什麽。


    腳步猛然停頓住,冷聲道:「停止,不許前進!」


    身後的侍衛立即停住腳步。


    姬瑜鬆一口氣。


    燕王在屋子裏布置機關,他們行差踏錯,便會全部喪生。


    藍星見姬瑜神色放鬆,便知他猜對了。


    「主子,屋子裏應該有機關。」藍星走出屋子,向秦驀稟報。


    秦驀踏進屋子,四處環顧,目光銳利地盯著一處。


    「退出去。」


    藍星與眾人退出去。


    秦驀折下盆栽上幾片綠葉,飛射而出,輕飄飄的葉子帶著雷霆之勢,淩厲擊向幾處。


    倏然,羽箭自四處飛射而出,朝秦驀與姬瑜的方向射去。


    秦驀身形一閃,鬥篷飛揚,捲起羽箭朝內壁甩去。抓提著姬瑜的手臂,朝外飛掠而去。


    「唔唔——」


    姬瑜臉色瞬間煞白,撞著秦驀,掙紮著企圖跌迴她之前所在的位置。


    已經來不及——


    屋子似在搖晃,頃刻間,坍塌!


    「主子——」藍星掠至門口,便見一道身影電射而出。


    轟——


    秦驀身後的屋子,一片殘垣斷壁。


    藍星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來,見到秦驀手臂上射出鮮血,心中凜然。


    「主子,您中箭了?」藍星撕裂秦驀手臂上的衣料,一個血窟窿,鮮血往外流淌。


    藍星按壓住傷口,簡單清理,掏出白巾打結:「迴府!」


    心裏卻暗想,這燕王果真是個心狠之人,屋子裏設下這般多機關暗器,隻怕根本不打算讓姬瑜活著出去!


    帝王家,果真沒有親情!


    姬瑜還是燕王親表妹!


    鄭亦修與姬恆匆匆趕來,見到姬瑜臉色慘白的癱坐在地上,鄭亦修將她抱在懷中,帶著失而復得的驚喜,又透著一絲後怕。聲音裏帶著顫音:「瑜兒,可有傷著?」看著她臉上、衣袖上沾染的血,目光變了變。


    姬瑜渾身在哆嗦,劫後餘生!


    房梁墜下來的時候,她以為死定了!


    秦驀替她擋了,就是擋住那根房梁的時候,不知何處射出一支羽箭,射中他的手臂,秦驀讓她拔出來,熱血噴射在她的臉上。


    嚇得手腳發軟,站立不穩。


    被擁進溫熱的懷抱中,耳邊傳來鄭亦修緊張的聲音,姬瑜怔然迴神,抓著他的手道:「郡王受傷了,你去看看他的傷口。」


    鄭亦修哪裏有心思管秦驀,再說秦驀身邊有人,而且姬恆也在。姬瑜這模樣顯然嚇得不清,當即抱著她,匆匆離開。


    改日再尋時機,親自登門拜謝。


    姬恆看著被鄭亦修帶走的姬瑜,眼睛一眯,嘖道:「真夠臭不要臉的,青天白日下,誘拐有夫之婦!」嘴裏念叨著,看著秦驀手臂上的傷,嘿嘿笑道:「不枉費我拚老命沒有將東西交出來,好樣的!」一巴掌拍在秦驀傷口上。


    秦驀眉頭都不皺一下,敏銳捕捉到姬恆袖擺遮掩的一瞬,他的手微微顫抖。


    嘴角一勾,這是怕了!


    姬恆覺著捉弄秦驀無趣,大搖大擺的走了:「快去包紮,我去找小香兒壓壓驚。」


    藍星看著無事人一般的姬恆,心中不悅,「主子,迴府?」


    「去軍營。」秦驀睨一眼手臂,這般模樣自然不能迴府,謝橋見了,定會擔憂不已。「你迴府報平安。」


    「是。」藍星目送秦驀離開,快馬迴府。


    ——


    郡王府。


    謝橋在屋子裏來迴踱步,心中焦灼。


    大半日過去,毫無動靜。


    指腹壓一壓跳動的右眼皮,越發忐忑不安。


    屋外傳來陣陣腳步聲,謝橋匆匆走到門口,打開門,便見藍星與藍玉一前一後走來。


    「主母,一切皆安。」藍星瞞下秦驀的傷。


    謝橋一顆心落下來,扶著門框,望著空蕩蕩的院落道:「郡王呢?」


    「軍營有要事,晚些迴府。」藍星撒謊麵不改色。


    謝橋點了點頭。


    明秀慌慌張張自外跑來,人還未靠近屋子,便已經揚聲道:「郡王妃,您不知道,今兒個太驚險。郡王去救姬小姐,哪知屋子裏處處都有機關,屋子倒塌了,好在姬小姐並未受傷,郡王中一箭,並無性命之憂。」


    明秀見謝橋心神不寧,便去打聽消息,撞見帶著姬瑜去醫館的鄭亦修,將大致情況與她說了。


    「這燕王當真是心狠手辣!」明秀啐一口,郡王如果有意外,郡王妃怕是都活不成了!


    謝橋麵色大變,臉上血色瞬間盡褪,目光淩厲看向藍星,厲聲道:「備馬車!」


    藍星解釋道:「主母,主子不願您見到他受傷,怕您擔心。」


    「備車!」謝橋聽不進任何解釋,她不親眼見到秦驀的傷,心中如何能安?


    明秀立即去備馬車,心知她大約是闖禍了。


    一行人匆匆去往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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