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歡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稚聲稚氣地喊道:「母親,母親——」


    容姝心中發緊,發酵著奇異的情緒。


    這兩個孩子,她認識。


    秦隱與薑氏的孩子。


    容姝收迴視線,繼續朝前走。


    心中暗忖,這兩個孩子也著實可憐,見著誰都喊母親,大約是從出生便失去母親的緣故罷?


    可夢境中,她待他們如親生,他們也乖巧溫順,很是親近她。


    可惜,不過是一場夢境罷了。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莫要與這兩個孩子太過親近,以免旁人嘴碎,誤以為她對秦隱生出旁的心思。


    「母親,您等等我與稚兒。」秦逸邁著小短腿,跑到容姝的身前,小臉上洋溢著天真爛漫地笑容:「母親,您怎得一個人迴京城?我與稚兒想您了。」


    容姝皺緊眉心,避開秦逸的手,退開一步,溫和地說道:「很抱歉,我不是你們的母親。你們父親呢?」


    秦逸呆滯地看向容姝,她說不是他們的母親,母親這是不要父親了?還有他和稚兒了麽?


    容姝看著他神色落寞,招手喚來前方的婢女,吩咐道:「他們與親人走散,你帶著他們去找父親。」


    「是。」婢女福身,隨即對秦逸道:「小公子,您是哪位府上?奴婢帶您去找父親。」


    秦逸紅著眼眶,眼底積滿淚水,倔強地對容姝道:「您就是我與稚兒的母親。」淚水成串墜下來,小小地手拉著容姝的衣袖,哀求道:「母親,您別不要逸兒和稚兒,我們都乖乖聽您的話。」


    容姝背脊一僵,掏出帕子給他擦拭掉眼淚,輕聲哄道:「母親是不能亂叫,你們該叫我姐姐……」


    「容小姐,容夫人在找您。」這時,一位婢女匆匆尋來。


    容姝歉意地說道:「勞煩你們二位將他們帶去找他們的父親。」拉開秦逸的手,迴頭看一眼身後一動不動,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秦稚,去往花廳。


    「母親——」秦逸想追上去,被婢女拉住。


    秦逸掙紮著,哭喊道:「母親,你不要走,不要走……」


    婢女一人拉著秦逸的手,安撫道:「小公子,容小姐不是你的母親,莫要亂喊,壞她的聲譽。」


    「就是,她就是!」秦逸雙腿踢蹬,涕淚橫流,嗓子喊啞了。


    可是,向來很心疼他們的母親,頭也不曾迴。


    婢女神色怪異。


    秦稚抬頭,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漸行漸遠地容姝,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成拳頭。


    「哥哥,她是姐姐。」秦稚拉著秦逸,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秦逸紅著臉,甩開秦稚的手:「你胡說!」


    秦稚抿緊唇,頗有點老成道:「她不是父親的妻子,所以不是我們的母親。」


    秦逸雙眼通紅,狠狠瞪著秦稚,仿佛他再亂說,就要揍他!


    「以後喊姐姐,我們不能害她。」秦稚迴頭看一眼空空蕩蕩的廡廊,去找秦隱。


    秦隱不過與榮親王寒暄幾句,秦稚、秦逸便不見了,連忙去找。


    陡然,看見兩位婢女,將秦稚、秦逸送來。皺緊眉頭,他們眼圈通紅,哭了。


    「發生何事?」秦隱沉聲問。


    婢女迴道:「秦二爺,兩位小公子認錯人,纏著容小姐喚母親。奴婢瞧著他們與您走散,便將人送來。」


    秦隱眉頭一蹙,點了點頭。


    婢女退下。


    秦隱道:「迴去後,我帶你們去找母親。」


    秦逸嗚嗚地哭。


    秦稚冷著一張小臉:「她不是我們母親。」


    秦隱麵色一沉。


    秦稚道:「我不要她做母親。」


    她不喜歡父親,那就不打擾她。


    秦逸猛地撲上來,一口咬在秦稚臉上,大喊著道:「你不要我要!她救你都快死了!你敢不喜歡她!」


    秦稚推搡秦逸,秦逸瘋了一樣打秦稚,心裏很害怕,害怕容姝真的不再是他們的母親。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秦隱冷眼看著,這是兄弟倆第一次打架。


    為了容姝。


    「住手!」秦隱低喝一聲。


    秦稚、秦逸到底怕秦隱,立即鬆開。


    兩個人身上都掛彩,頭髮散了,衣裳亂了。


    秦稚臉上一道牙印。


    秦逸臉上一道抓痕。


    秦隱臉瞬間黑了,帶著他們離開,去廂房整理。


    秦逸、秦稚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冷哼一聲,跟在秦隱身後。忽而,見到秦隱停頓腳步,眼底有著疑惑,便聽到有兩道聲音傳來,正是送他們迴來的兩個婢女。


    「秦二爺真夠不要臉,看上容小姐,不正正經經去登門提親,讓兩個孩子纏著喊母親。旁人不知曉的,還以為容小姐與他關係不清不白,敗壞名聲,誰還敢娶啊?」


    「許是登門求親,容二老爺不答應。你看他不過一個小縣令,又是鰥夫。秦家也不是當初的公侯門第,與輔國公府相比,那差的可不是一丁半點。容二老爺傻了才將正經嫡女嫁過去做繼室,還帶兩拖油瓶。」


    「誒,以前好像是有婚約……」


    「是有這麽一迴事,反正京城也沒辦過他倆的喜事,許是當初容小姐摔斷腰遭他拋棄了。」


    「真慶幸他眼瞎,沒得糟蹋了容小姐……」


    秦逸聽著她們嘲笑的聲音,一臉憤怒,大聲說道:「你們胡說什麽!不許你們說我父親!」


    兩位婢女驚慌地福身,倉惶離開。


    秦隱抿緊薄唇,當初覺得他是二婚,便不曾大辦。京中不曾請誰,隻宴請南陵同僚。


    秦隱低笑一聲,似譏似諷。


    原來,旁人眼中,容姝屈就了。


    而他不知好歹。


    「你們母親,對你們說什麽了?」秦隱突然詢問。


    秦逸這會兒卻反常,悶聲不吭。


    秦稚也不做聲。


    秦隱見他們透著古怪,不再多問。


    他是知道容姝來定國將軍府,便帶著孩子馬不停蹄趕來。他們見著了,並不高興,莫不是容姝與他們說了什麽?


    秦隱暗忖,散宴去輔國公府拜訪。


    ——


    謝橋與蘇璃周旋一番,將他打發了,去往花廳。


    遠遠便瞧見蔣氏候在門口。


    蔣氏穿著絳紅纏枝牡丹交領長襖,站在花架旁,手袖在袖筒裏,臉上一派冷然之色:「你對付馨兒一事,太狠絕,我心中對你有恨。念在你救過璃兒的情麵上,我不會報復。可也別想我心平氣和待你,更別提做親戚。」


    謝橋心中一嘆,蘇璃與容姝一事,隻怕蔣氏心裏頭清楚明白,特地堵著她說清楚明白。


    謝橋微微一笑:「真巧,我也正是如此想。」


    蔣氏冷哼一聲:「璃兒單純,沒有過混亂男女關係。你那個三妹是個厲害的,讓她別纏著璃兒。」口氣及其不屑,不等謝橋開口,雍容離開。


    如果不是蘇藺勸她,她如何肯輕易放過?


    不報復,她最大的仁慈!


    謝橋皺眉,看一眼站在門口等待她的容姝,斂去心思,走過去,拉著她的手進去。


    容姝低聲說道:「我見到秦隱兩個兒子,他們喚我母親,大抵從小失去母親,太可憐了。」


    謝橋腳步一頓,側頭打量容姝,目光帶著審視,見她確實平淡語氣不似作偽,心中微微鬆一口氣:「進去吧,無關緊要。」


    容姝點了點頭。


    兩個人踏進花廳,有說有笑的人,全都看向她們。


    謝橋自如地坐在柳氏身邊,容姝坐在另一邊,總覺得屋子裏一些夫人看她的眼神,透著異樣。


    納蘭清羽坐在齊氏身邊,自謝橋進來,便一直盯著她。


    想比衛如雪與沈氏,齊氏最中意的是納蘭清羽。


    門當戶對。


    「羽兒,你瞧瞧,哪家閨秀與亦修般配?」齊氏語氣親熱,屋子裏的人,她看花眼了。最中意的是太傅之女陸貞兒,可那時候鄭亦修與姬瑜有婚約,解除婚約後,陸貞兒已經嫁給褚明衍。


    納蘭清羽順著齊氏的目光,落在淮陰侯夫人身邊穿著大紅長襖的女子身上,貞靜嫻雅,容貌端妍,氣質高潔,靜靜地坐在那兒便似一副濃墨重彩的畫。


    陸貞兒覺察到有人打量她,側目望去,隻一眼,便收迴視線。


    納蘭清羽皺了皺眉,這陸貞兒冷冷淡淡,對誰都是不親厚。


    謝橋也在看陸貞兒,與蘭陽完全不同,一個熱烈似火,一個淡然若冰。


    陸貞兒看向謝橋,卻是不曾忽視,微微頷首。


    謝橋迴以一笑。


    納蘭清羽收緊交疊在膝蓋上的手,嘴角一揚,眼底閃過惡意,湊到齊氏耳邊道:「輔國公府三小姐,羽兒覺得不錯。」


    齊氏激動的聲音陡然增高:「容姝?她一個破鞋,如何配得上亦修?」


    屋子裏一片靜寂,全都看向容姝。


    容姝麵色一變,眼底有著茫然,疑惑看向齊氏,不知她怎得突然提到自己。


    而且,破鞋。


    這是何意?


    柳氏麵色一沉,冷聲說道:「將軍府,我們也不敢高攀!」


    謝橋眼底閃過寒芒,正欲開口,卻被柳氏製止住。


    「你們有自知之明就好。」齊氏對納蘭清羽不悅,在她的眼中,鄭亦修就配這種貨色?


    納蘭清羽歉疚的說道:「母親,我不知容三小姐她……若是知道,絕不會提。」


    齊氏冷哼一聲,不予理會她。


    謝橋如何不知道納蘭清羽針對她,所以拿容姝開刀,讓她出醜。冷聲說道:「姝兒賢良淑德,四肢健全,門第不輸將軍府,如何配不上鄭亦修。隻是,定國將軍府,我們還真的不會攀,誰知一門好好的親事,又會因為何事被無緣無故的退掉或者休妻?」


    明嘲暗諷的一番話,令納蘭清羽與齊氏為之變色。


    納蘭清羽雙手緊捏著腿,她有幸活命,可一雙腿卻是再也不能行走,臉上也有幾道傷疤。


    鄭遠修與她成親,還未洞房便走了。


    齊氏卻是知道謝橋那一番話,指的是沈氏與姬瑜。


    門當戶對,想要與定國將軍府結親的人,聽聞謝橋這一番話,紛紛猶豫了。


    隨即,想到齊氏的脾性,也算是歇了心思。


    而比定國將軍府門第低上許多,想要高攀這門親事,不在意齊氏。


    齊氏卻是瞧不上。


    謝橋含笑道:「羽兒,你也不必多慮。你的身份擺在那兒,即便是你小叔子娶門第你比高的人,妯娌也敬你是大嫂,如何會壓你一頭對你不敬?將軍夫人又是明事理之人,如何會不喜你這長媳,因為身份而偏寵你的弟媳?」


    納蘭清羽氣得吐血,她根本就沒有想那麽多,隻是想要看容姝出醜,膈應謝橋而已!


    被謝橋如此一說,卻是離間她與齊氏之間的關係。


    果然,齊氏聞言,臉色變得很難看,看著她的眼神也變了。


    她因為嫉妒,敗壞鄭亦修的姻緣!


    簡直可恨!


    納蘭清羽連忙解釋:「母親,我沒有……」


    齊氏一句都不想聽,惡狠狠瞪她一眼,擺手道:「你不必多說。」轉而,對容姝道:「容三小姐,方才伯母一時失態,誤會了你,與你道歉,還望你莫要計較。」


    容姝輕輕頷首,心裏終究是受到傷害。


    眾目睽睽下,被罵做破鞋。


    任誰心中都不會好受。


    謝橋令她的情,含笑道:「貴府二公子儀表堂堂,品行俱佳。」


    齊氏下了台,臉上露出和藹的笑。


    她聽說鄭亦修與郡王做事,斷然不能得罪謝橋。


    反倒是納蘭清羽,這禍害,給她結仇!


    心中極為厭煩。


    「人已經來齊,我們便去看冰雕。」齊氏起身,頗有氣度,隻是對納蘭清羽,卻是冷著一張臉:「你腿腳不便,迴屋去,別湊熱鬧。」


    納蘭清羽麵色青白交錯,卻不能忤逆齊氏,憤恨地剜謝橋一眼,被碧荷推著離開。


    寒梅立即追上來。


    齊氏帶著眾人去冰窖。


    冰雕晶瑩剔透,巧奪天工,或高大雄偉,或嬌小玲瓏,盞盞冰燈下,流光溢彩,火樹銀花。


    謝橋站在門口,隻看一眼,攏緊身上的大氅,退出來。


    裏麵太冷了。


    齊氏熱情的說道:「郡王妃,不進去看一看?今年冬的雪來的早,下得也大,我無事可做,便弄了冰雕,不看可惜了。」


    明秀探頭望去。


    謝橋斜睨明秀一眼,帶著她進去。


    忽而,謝橋站在一隻冰雕雄鷹,振翅翱翔。


    「哈欠!」


    一股冷香梅湧來,刺激著謝橋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看著氣勢雄偉的雄鷹。手緩緩拂過薄如蟬翼地翅膀,後背一重,整個人朝前撲去。


    「啪——」


    冰雕砸碎在地上。


    謝橋猛然撲倒。


    「郡王妃!」明秀反應過來,想要拉住謝橋,卻是拉不及,手指勾住一抹衣角。


    謝橋悶哼一聲,並沒有預想中的痛楚。睜開眼,觸及蔣氏陰冷的麵容。後知後覺,發現她撲在蔣氏的懷裏。


    「起來!」蔣氏抖了抖手,將謝橋抓在她手臂上的手抖落。


    謝橋連忙站起來,誠心誠意道:「謝謝您。」


    蔣氏話都不等她說完,啐了一口:「晦氣。」拍了拍謝橋碰過的地方,轉身離開。


    謝橋心思複雜,不知蔣氏她是躲避不開,還是特地不躲。


    她若是有心,自己撲在她身上,還未起身,她退開,自己勢必會摔在地上。


    謝橋撫摸著腹部,迴頭看一眼她站的位置,並沒有人,不知道是誰推她一把。


    眾人都去觀賞冰雕,自然不會將注意力放在其他。


    心中冷笑一聲,的確是動手最佳時機。


    隻是,這裏麵,她還真的不知與誰有仇。


    齊氏?


    她放在並不在她的身邊。


    謝橋的目光一一在眾人身上掃過,並不見可疑之人。


    「郡王妃,您身子可有不適?」明秀一張臉嚇得煞白,如果謝橋摔著了,迴去後,都不知如何與郡王交差。


    謝橋搖頭:「扶我出去。」


    明秀小心翼翼攙扶著謝橋走出來。


    外麵有不少候著的婢女。


    謝橋拂去身上沾染的冰渣,忽而,目光一頓,落在蜀王妃身上。


    微微一怔,蜀王妃?!


    蜀王不是說她『瘋了』?


    如今,怎得出現在將軍府?


    方才那一推,是她麽?


    蜀王妃似乎有事,不作停留,婢女扶著急匆匆離開。


    她放在在花廳裏,並未曾見到蜀王妃。


    「明秀,方才在花廳裏麵,你可曾見到蜀王妃?」謝橋心裏懷疑是蜀王妃,畢竟,這裏頭的夫人,在她身邊的隻有蜀王妃有嫌疑。


    推了她,轉身離開?


    時間上麵,也很巧合!


    「沒有。」明秀被嚇到了,她注意力在看冰雕去了,並未注意謝橋,若是她留心,也不會出現意外。


    謝橋安撫道:「下迴注意便是。」摔一跤,也不一定孩子便會沒了。


    陳氏帶著陸貞兒出來,方才的動靜,她也看見了,關切的問道:「郡王妃,您無事罷?」


    謝橋含笑道:「舅母,喚我華兒便好了。」


    陳氏慈眉善目道:「華兒,這是你表嫂。」


    「表嫂。」


    陸貞兒靦腆道:「表妹。」


    謝橋歉疚道:「表哥成婚我與郡王在南陵,未曾去參加。」


    陳氏善解人意道:「你們心意到了便是。」


    她知道謝橋去南陵,因為容姝出事,倒是可以理解。


    陸貞兒站在謝橋的身邊,突然開口道:「我方才見到你身後站著一個穿青綠色長襖的婢子,模樣倒是不大看得清楚。」


    謝橋一怔,轉瞬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麽。


    陸貞兒在告訴她,她是被一個婢女給推倒。


    「郡王妃,方才出來之時,外頭有兩個穿著青綠色長襖的婢子,奴婢不知道是她們推的,未曾留意。」明秀驚聲道:「奴婢這就去打探。」


    明秀匆匆離去。


    謝橋眼底閃過深思,對陸貞兒道:「多謝表嫂。」


    陳氏眼底閃過微芒,望向一處,卻是沒有說什麽。


    幾個人站在外頭等著,大約本就是冬天冷,冰窖裏更寒冷,眾人都受不住,不過幾刻鍾,陸續出來。


    蔣氏出來,見到謝橋,眼底閃過厭惡,大步離開。


    陳氏皺眉:「她還有臉嫌惡你,她女兒做的事,像什麽話?」不趕盡殺絕,已算格外開恩。


    謝橋嘴角扯出一抹笑,對待蔣氏,心思當真複雜起來。


    卻也不能因為如此,而放了蘇素馨。


    一碼歸一碼,至多日後她嚐還給蔣氏。


    蔣氏也是恩怨分明之人。


    一行人告別。


    齊氏挽留眾人留下來用膳。


    蜀王妃盯著鞋尖兒,她未料到謝橋會出現在定國將軍府,今日是避開蜀王跑出來。


    這會子,哪裏敢留下來用飯。


    「府中有事,我先行一步。」蜀王帶著婢子打算離開。


    謝橋突然開腔道:「既然來了,蜀王妃何必急著走?」人還未揪出來,謝橋自然不會將有嫌疑之人放走。


    蜀王妃麵色微變,眼底一片陰鷙,就是因為謝橋,她如今被禁足在府中。府裏頭大小事宜,都是被徐賤人打點!


    果真是出門未看黃曆,頭一遭出府,便撞見這煞星!


    「我是走是留,難不成還要聽你的?」蜀王妃滿麵諷刺,帶著人便要走。


    「蜀王妃留下來,一道離去,今日我們便當不曾見過你。你若掃興,我擔憂你的安危,派人請蜀王來接你迴府。」謝橋撫順衣袖,漫不經心地說道:「相信蜀王妃心疼蜀王,不願他跑一趟。」


    蜀王妃臉色鐵青,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賤人威脅她!


    她倒要瞧瞧,她今兒個要唱什麽戲!


    謝橋看著蜀王妃滿麵怒火的坐下來,自如的坐在她旁邊。


    眾人見二人留下來,也不好提前離開,隻好留下。


    有一些個夫人,瞧見謝橋跌倒,心中隱約有底細,隻怕謝橋是派人去查了。


    齊氏安排人去張羅午膳。


    這時,明秀過來,湊到謝橋耳邊嘀咕道:「青綠色長襖的婢女找到了,將軍府裏的丫鬟。可無人仔細看一個丫鬟的模樣,混跡在一起,並不好找。」


    謝橋皺眉,將軍府裏的人?


    不是蜀王妃?


    謝橋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齊氏身上。


    轉而,目光看向門外走動的婢子。


    「郡王妃,奴婢在去查。」明秀心中頹敗,當時那麽多婢女,極其混亂,查也是白查。即便有人瞧見,也不一定會指認出來,得罪將軍府。


    謝橋拉住明秀的手,「不必查了。」


    明秀站在謝橋的身後。


    謝橋扶著要起身,在屋子裏來迴走動,緩解腰間的酸痛。忽而,對齊氏說道:「屋子裏悶,我到外頭走走。」


    「郡王妃可要小心。」齊氏叮囑道。


    「嗯。」


    謝橋緩緩朝門口走去,謝橋抬腳邁過門檻,腳抬得低,腳尖踢到門檻。謝橋趔趄朝前麵栽去——


    「郡王妃——」


    明秀快速拽著謝橋的手。


    門口的婢子接住謝橋,扶著謝橋站起來。


    另外幾個要麽木樁子杵著,要麽謝橋撲過來的一瞬,避開。


    「郡王妃,您是雙身子的人,要格外小心。」雪嬌臉上露出淺淺淡淡的笑意,友善提醒謝橋。


    謝橋微不可見的皺眉,倒一聲謝。


    「明秀,看賞。」


    明秀一怔,連忙拿出打賞的錢袋子,塞給雪嬌。


    謝橋卻攔截住,自袖中摸出十兩銀錠子,放進錢袋子裏,塞給雪嬌道:「小姑娘長得俊,買點脂粉。」


    雪嬌羞澀垂頭,道謝後匆匆離開。


    齊氏也被謝橋這一處出接著一出的意外,嚇得不輕,連忙說道:「郡王妃,外頭天寒地滑,你還是在屋子裏坐著。」她要在將軍府有個好歹,她便要遭殃!


    蜀王妃幸災樂禍,心中卻可惜,怎得就不摔死謝橋?!


    謝橋歉疚的說道:「給你添麻煩了。」頓了頓,對齊氏說道:「我今日受驚,暫且迴府去。」


    蜀王妃眼皮子一跳,摸不準謝橋的套路。


    齊氏巴不得送走她,留這小半日便意外百出,連忙派人將謝橋送出府。


    坐上馬車,明秀不解的問道:「郡王妃,您不是要查推您的人?」


    沒找到人,便輕易放過了?


    謝橋輕笑一聲,高深莫測道:「找到了。」


    明秀一怔:「找到了?!」


    她怎得不知道?


    謝橋點頭,捧著手爐,靠在車壁上,晶瑩的眸子裏似蘊含著寒冰碎雪,透著一絲殘忍。


    而帝國將軍府,謝橋一離開,便紛紛告辭離開。


    蜀王妃走的時候,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謝橋留下她暗中使壞,給她下絆子。


    這時,身邊傳來一位夫人的抱怨:「郡王妃不許人離開,這是要找推她的人。突然走了,難道她找到了?」


    另一人嗤笑道:「當時進進出出這般多人,她後腦勺又不找眼,如何找得到?」


    蜀王妃心思百轉,找到謝橋強行留下她的緣由,不禁鬆一口氣。


    而守在門口的雪嬌,聽到這一番話,眸光微微閃爍,繞開諸位夫人,去往後院。


    納蘭清羽正坐在榻上下棋,左右手廝殺。


    「夫人,奴婢擔心今兒個推郡王妃之事,被她發現了。」雪嬌一路跑來,額頭滲出細汗,心裏極不安定。


    納蘭清羽頭也不抬,語氣冷淡道:「她找不到。」


    「可是……」


    「她若發現是你,不會善罷甘休,你還能安然無恙迴來?」說到此處,納蘭清羽一陣心煩氣躁,『嘩啦』將棋子攪亂,冰窖裏推一把,都沒有摔著,她怎得就這般幸運?


    蔣氏當真窩囊,謝橋害得她女兒半死不活,好扶她一把。


    真的不撒手摔死她!


    雪嬌想了想,將謝橋古怪之處說出來:「她在屋子裏坐久了,大約是有孕的緣故,諸位夫人的脂粉香氣她受不住,打算出去走動,哪知絆著門檻險些摔了。奴婢想要洗清嫌疑,便將她攙扶著,其他幾位婢子倒是躲開了。她給了賞錢……」自袖中摸出錢袋子,遞給納蘭清羽。


    納蘭清羽揉著額角,隨意掃一眼,尋常給賞錢的荷包,不是謝橋的貼身荷包,並不能做其他手腳,也便興致缺缺:「她給你,你便收著。」


    雪嬌並未收著,反而道出心中疑慮:「夫人,郡王妃她自己另外拿十兩銀子塞進錢袋子打賞奴婢。」


    納蘭清羽驀然坐直身子,伸出手:「給我看看。」


    雪嬌將錢袋子放在納蘭清羽雪白的手心,隻是掌心縱橫交錯著傷疤,十分猙獰。


    納蘭清羽將銀子倒在手心,銀錠子很尋常,與普通並無兩樣。


    眼中閃過失望,扔給雪嬌。


    雪嬌連忙接住,她知道,納蘭清羽這是讓她收著,收進袖中內袋,告退出去。


    午膳之時,雪嬌提著食盒進來。


    寒梅自食盒中將飯菜端出來。


    納蘭清羽吃幾口,便見雪嬌在抓手,筷子一拍:「你的手怎麽了?」


    雪嬌茫然道:「奴婢不知,過了水,手便一直癢。」


    越抓越癢,癢得鑽心。


    納蘭清羽臉色一沉,看著雪嬌用力抓著手,四處抓。不禁頭皮發麻,似乎也被她感染了,納蘭清羽也覺得手隱約有點癢。


    忍住。


    可越來越癢,宛如浪潮般疊湧而來。


    納蘭清羽抓幾下,便停不下手。


    「打水來!」納蘭清羽變了臉色,懷疑是看著雪嬌手癢,所以她也癢,厲聲道:「你出去!」


    雪嬌不敢停留,立即出去,手背抓出血,仍舊沒有止住癢癮。


    納蘭清羽洗手,沒有任何用處。突然,猛然意識到隻有她與雪嬌的手癢。


    謝橋!


    是了,她和雪嬌碰過謝橋給的錢袋子!


    突然,外頭的雪嬌『啊』地慘叫一聲。一道人影跌跌撞撞進來,撲通跪在地上,恐懼道:「夫人,救救我,救救我——」


    納蘭清羽看著雪嬌伸出來的雙手,瞳孔一緊,眼前一片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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