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散宴謝橋也沒有理出頭緒。


    摩挲手腕的佛珠,她若是知深淺的人,就該明白不能再深究下去。


    謝橋疲倦的靠在迎枕上,不再去想,尋思著哪日去安業寺會一會疤嬸。


    容姝望著一臉倦色的謝橋,靠過去替她按揉額角:「祖父、祖母都希望二姐姐做太子妃,沒曾想二姐姐不願,將主意打到你身上。」說到此,滿麵憂愁。今日原是要選定太子妃,可出意外隻定下側妃。太子妃人選一日不定,她這心裏頭便不安:「大姐姐日後得小心。」


    太子與皇後顯然是衝著她而來,隻怕不會輕易罷休。


    「嗯。」謝橋緩緩地睜開眼,清冷的眸子似古井無波,深處卻隱匿著一抹冷光。素手挑起簾子一角,吩咐車夫道:「去鎮國公府。」


    容姝一怔,不知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馬車緩緩停在鎮國公府門前,謝橋率先走下馬車,站在緊閉的府門前。


    牌匾已經被摘,鉚釘朱漆大門年久斑駁。門口雖然冷清,卻並不荒蕪,似乎一直有人在灑掃。


    婢女攙扶著容姝下車,一手撚著廣袖,一手三長兩短的敲門。


    片刻,門扉打開,一位七旬老者探出頭來。


    容姝從丫鬟手裏拿過一壺酒,遞給老者:「去年釀造的桃花酒,如今桃樹抽新枝,便來探望故人。老翁不棄,便拿去嚐嚐。」


    老者拿著酒壺,讓二人進去。


    「這裏一直有人守著?」謝橋看著幹淨整潔的門庭,心中驚詫。並不像她所想那般,雜草叢生。


    容姝笑而不語。


    謝橋苦笑:「我算歪打正著,若非讓你一同前來,怕是連門都進不了。」想起容姝的那句話,並不是隨意一說。


    「你不說,母親也會讓我陪你一同來。」容姝輕車熟路的帶著謝橋去往寒煙亭。


    漫山遍野的芍藥,開得正艷,如火如荼,似要將天際染紅。


    站在寒煙亭中,將碧綠延綿的荷花池盡收眼底,池麵隴上一層淡薄白色煙霧,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可惜了。」容姝感慨。


    不知是可惜李菁菁韶華早逝,還是可惜這裏獨特美景無人賞析。


    謝橋沉默不語,旋身望向山坡上的芍藥。突然,目光一頓,凝在某一處。快步走去,半山腰上堆著一座孤墳。


    墳前立著一塊無字碑。


    心思轉念間,謝橋眉心一跳:「我娘?」


    她沒有想到葬在荒郊野外的李氏,竟是埋葬在鎮國公府,她生前最喜愛的地方。


    能有這個權利的人,除了當今天子,還有誰能做到?


    莫怪空置許久的鎮國公府,並沒有賞賜出去。


    容姝頷首。


    謝橋跪在墓前,磕三個頭。手指撫摸著墓碑,李氏懸吊在房樑上,伸手想要最後觸摸她一下的那一幕浮現在腦海,手緊握成拳。


    您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在您墓碑上刻下銘文。


    恢復名份!


    容姝拿起一旁放著鋤草的小鋤頭,在墓碑後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謝橋道:「我母親頗受你母親照顧,恰好舅舅在天牢當值,他記掛著你母親的恩情,帶出兩封鎮國公的親筆信。我母親還來不及交給大伯母,大伯母便出事了。」頓了頓,容姝繼續說道:「有一封是長公主親啟的信,母親去送往長公主府並沒有碰見她,第二日便傳來長公主暴斃的消息。」


    謝橋心一沉,長公主——


    為何又牽扯到長公主?


    拿過書信,當即要撕開,手一頓,謝橋塞進懷中。


    「母親見你勢單力薄,並不打算將此事告知給你。後來見你在京中行事艱難,決定告訴你好做防備。」容姝給謝橋提個醒:「出宮之時,母親方才將書信的事告訴我。」


    謝橋一怔,柳氏之前隻是告訴她李氏之墓在何處。


    而宮宴之後將書信告訴她……謝橋望向那巍峨的皇宮,難道這信裏麵掩藏著的事,與那裏麵的人脫不了關係?


    ……


    燮郡王府。


    夜風清涼,徐徐吹拂著庭院的清雅花香瀰漫至書房中,沖淡滿屋子的酒氣,令人頭腦冷靜清醒。


    玉傾闌執著酒壺滿飲一口:「他出手了?」


    「他以為萬事俱備,我定會葬身在那裏,所以連偽裝都不屑。」秦驀眼中閃過厲色,銳利不可逼視。微揚的嘴角,透著濃濃的冷嘲:「大約我最近行事作風,令他難以忍受,所以急著要我性命。」


    玉傾闌嘖了一聲:「你與三皇叔來往密切,他如何還坐得住?」


    秦驀麵色冷峻,到底是不擇手段竊來的皇位,所以日日惶然不安。


    他的母親、三皇叔與明帝是一母同胞,先帝曾言三皇叔心懷仁德,適合盛世為帝。而明帝則不然,心狠手辣,殺伐果決,適合亂世稱帝。而今為盛世,便擇三皇叔為儲君。


    他的母親聽帝命,支持三皇叔。


    先帝駕崩,遺詔上的三皇叔,成了明帝。而從邊關趕來的三皇叔,途中卻摔斷腿。明帝登基,他則去往封地,不得召永不得進京。


    鎮國公忠心耿耿,不支持任何的黨派。明帝繼位,雖有疑心,卻順從君命。他的母親因為明帝為奪得皇位,迫害手足而感到憤怒,便將一切告知鎮國公。


    卻沒有想到,鎮國公收集到證據,還未來得及公布,便被治了叛國之罪。


    玉傾闌道:「鎮國公當年在牢中寫了一封書信送出來,隻可惜李氏已死,那封書信怕是毀了。」


    秦驀陡然想到謝橋,伸手按在肩膀的傷口,冷笑道:「他疑心深重,當年火燒公主府,意欲毀去證據,可他仍擔心東西落在我的手中。」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眼底冷光不曾褪去。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你與玉兒都已不小,打算何時履行婚約,來我府中提親?」


    玉傾闌臉上雲淡風輕的笑,霎時一凝,挑高眉梢道:「今日之事,你就沒有懷疑秦玉?」


    「啪——」


    書房門口傳來打破碗碟的清脆聲,緊接著響起林嬤嬤的驚唿聲:「郡主,您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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