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下了通牒,大夫人為填補空缺急得焦頭爛額。


    容嫣來探望,被大夫人拒之門外。


    劉嬤嬤捧著一碗燕窩羹,看著來迴踱步的大夫人,也急的嘴裏冒泡。當她聽說是小姐捅出來的,難以置信。


    「嘭——」


    緊閉的門扉被踹開。


    守在門外的夏雨倉惶的喊道:「大老爺……」


    容闕大步跨進屋子,麵色鐵青,冷眼看向站在屋中央失去冷靜的衛氏,沉聲道:「你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將她除之後快,便是怕有一日因她而揭發你貪墨李氏嫁妝的事?」


    「沒有,老爺你聽我說……啊……」大夫人走過來拉著容闕的袖擺,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頓時委屈的淚如雨下:「我嫁給你這些年,你的俸祿都不夠你在外應酬,你打點上司、宴請同僚哪樣不要銀子?可我哪裏變出銀子來?公中又不是咱們的私產,我隻好動李氏嫁妝的心思。你當初不是說了,等我過府李氏的嫁妝便悉數交由我打點?最後呢?」


    容闕頓時底氣不足:「可是也不用……你還有多少?」


    十幾萬兩!


    他頂了天也就用了幾萬兩罷了!


    「隻有一萬兩銀子。」大夫人掩麵嚶嚶哭泣。


    容闕麵色驟然一變。


    大夫人哽咽地說道:「為了給你謀個油水足有實權的缺位,我給哥哥送了不少銀子。雖然不盡人意,也比你之前的強。晉哥兒在書院也花費不少銀子,還有嫣姐兒……處處都需要銀子打點,哪裏還有什麽剩餘?」突然起身,心灰意冷的說道:「我這都是為你和子女,哪裏有為自己做過打算?華姐兒是你的女兒,她母親的嫁妝雖說是她的,可你是她的父親,花費了還要吐出來還她?哪有這樣的道理?我一個內宅婦人從哪裏憑空變出這十幾萬兩銀子?旁的沒有,命有一條,我幹脆不活了!」說罷,朝一旁的門柱撞去。


    容闕一驚,橫檔在柱子前,大夫人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口,胸腔震盪,痛得麵容猙獰,一股腥甜湧上喉間。


    大夫人捶打著他,哭天喊地:「你救我作甚!救我作甚!我不活了!不想活了……」


    容闕忍下胸口的疼痛,摟著她一頓好哄:「你莫要當真,這銀子都是我用了,我這就去找她。」


    大夫人這才止住啼哭,擔憂的喚道:「老爺,你與華姐兒並不親厚,她對你似有怨,若給你難堪……都是我的錯……」


    「她若不答應,便滾出去!」容闕發狠道,匆匆朝重華樓而去。


    ……


    明秀拿著嫁妝單子,一一清點,少了兩三成的嫁妝。


    「小姐,這府裏都是血蛭,若您不拿迴來,恐怕到您出嫁便沒有幾件像樣的東西!」明秀指著上麵的一行記載,氣憤不已的說道:「那日您明明隻是拿一副頭麵還有幾支珠釵而已,怎得就成了兩副頭麵,金銀玉石,荒唐的是還有瓷器!」


    謝橋搖了搖頭,能拿迴來這麽多便已經是不錯,樁樁件件都算清,怕是不能。


    她若尋上門去,朱氏那裏早有說詞等著!


    「急什麽,她們會送上門來。」謝橋雲淡風輕,十幾年都等得,眼下又如何等不得了?


    明秀似想起什麽,兩眼笑成彎月:「小姐,我去給您準備吃食。」說完,關上偏屋的門,去了廚房。


    謝橋看著桌子上師傅留下的手劄,雙手搓了搓臉頰,在想用什麽代替麻醉。她看過麻沸散的藥方,卻是一個殘方,達不到理想的藥效。


    而抗炎的有一味雷公藤倒是可以一用,眼下她手裏頭並沒有。


    想起兩個孩子清澈而純真的瞳眸,謝橋合上手劄。


    即便她有麻醉藥方,抗生素,又能如何?


    她不能確認這兩個孩子是否都器官完整,還是共用——


    這時,白芷進來道:「小姐,大老爺來了。」話音方落,容闕已經進來。


    謝橋眉眼疏淡,一旁的半夏捧上熱茶。


    容闕接過,目光複雜的打量重華樓,視線最後落在謝橋的身上。若非不得已,他此生並不遠見到她!


    這張臉,讓他腦子裏不期然閃過李氏含恨而終,死不瞑目的樣子。


    可如今卻是有求於她,頗為不自在。見謝橋並沒有起身招唿的打算,心裏湧起一股怒火,將手裏的茶杯重重擱在桌子上。


    謝橋眼皮子都不動一下。


    「咳咳……」容闕胸口悶痛得咳嗽幾聲,見謝橋終於抬眼望來,清清喉嚨道:「你母親的嫁妝已經拿迴來,此事就此作罷了!」


    謝橋瞭然點頭:「待大夫人補齊銀子,其餘丟失不見的器物我不追究。」


    聞言,容闕氣怒攻心:「你母親是我的妻子,我用她的嫁妝並不為過?難道你要為父將銀子還給你?行孝道、知禮儀、懂感恩,無人教導你?」


    為父?


    「我長於鄉野,沒有父母啟蒙,還當真不知該如何行孝道!」謝橋眼底透著濃濃的嘲諷,譏誚道:「妻子?我母親牌位可在容家祠堂?你可有將她妥善安葬在容家祖墳?墓碑上的銘文寫著容李氏?」


    麵對謝橋一連串的質問,容闕身軀一瞬僵直,麵色變幻,卻是無法辯駁。


    「如此,你還有顏麵,理直氣壯地說我母親是你的妻子?你用她的嫁妝時,難道不知羞愧?」謝橋起身,在他的身側站定。唇邊笑意微斂,眸中暗色深沉。「大夫人貪墨的銀子,一文都不能少!」


    容闕怒極:「孽障!她自己不貞,如何配進容家祖墳?受容家子孫後代跪拜?我受她矇騙,將她明媒正娶迴府,她的嫁妝我如何用不得?即便我全用掉,誰又能說我的不是?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孝敬我本就理所當然!更何況,這些年都是衛氏打點你母親嫁妝,若沒有她,哪裏來的進項,就算一文不給你又能如何?」


    謝橋聽著他如此不要臉的言論,低低的笑出聲:「我母親的『不貞』,不過是你用來安撫不安的『良心』罷?眼睜睜看著她被吊死,我被溺亡。事到如今,還有臉說她是你的妻?我是你的子嗣?你除了長得像個男人,哪裏配得上稱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謝橋麵冷如霜,一拂袖,轉身坐在軟榻上,毫不客氣的說道:「若想要賴帳,那我們隻好公堂之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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