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滄藍如同勁鬆一般站立在風秋雲的營帳外麵,一連幾日了,帳中的人都夜不能寐,每日帳中的燈火都會點到天明。滄藍真的很擔心,再這麽下去,隻怕不用與安瀾交戰,風秋雲就因為勞累先倒下了。

    在帳外逡巡了大半夜,滄藍終於鼓足了勇氣走進了營帳。

    風從挑開的門簾處吹進營帳中,桌上的燈火被吹的搖晃不定。

    剛想出聲,卻發現風秋雲已經伏在桌案上睡著了。旁邊尤放著墨跡未幹的書函,滄藍掃了一眼,是給尉遲暮的信。

    “是滄藍啊。”一向警覺的風秋雲猛然抬起頭,當看到眼前高大的身影以後,她坐直了身體。“找我有什麽事情嗎?”“小姐,您該休息休息了。”滄藍柔聲說道。“您已經一連數日都沒好好休息過了。”風秋雲的目光緩緩的掃過滄藍,“以後有的是時間休息。趁現在還有機會,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她的口氣很淡然,滄藍卻覺得自己的心提了起來。風秋雲從來不會亂說話……莫非……

    “小姐,您……”“沒有,不要亂想。”風秋雲搖了搖頭,從桌上的眾多信函中拿出了幾封,“這個你明日一早就送走。一封是給太子殿下的,一封是送去惜雲山莊交給大老爺的,最後一封是送迴家,交給我娘的。”“是。”滄藍恭敬的接過了書信,看了看,在懷中收好。“滄藍一定辦到。”“恩,你辦事,我一向放心。”頓了頓,風秋雲站了起來,緩步走到滄藍的身邊,“信送完了以後,你帶著福伯離開將軍府,去隨州的別院住一段時間。若是沒有得到我的信息,不準迴來。”滄藍的臉色大變,感覺血液瞬間從自己的身上被抽離了開來,連手都有點微微的顫抖。“小姐,您這是什麽意思?”淡然的朝滄藍一笑,風秋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麽聰明,應該知道我這次退兵的後果。朝中一向有人看我不順,會拿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若是我估計的不錯,再過幾日,估計聖旨就會到這裏。放心,我戰功顯赫,不會有什麽事情。這麽做隻是防患於未然。等到事情一過,我就會通知你迴來的。”滄藍撲通一下跪在了風秋雲的麵前,“小姐,請讓滄藍陪伴在您的身邊……滄藍送了信,安頓好師傅就迴來找小姐。”“放肆!”風秋雲的語氣驟然變冷。“難道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滄藍不敢,隻是滄藍更不能讓小姐一人去涉險。”滄藍抬起頭看著一臉寒霜的風秋雲,哀求道,“小姐,就讓滄藍跟著你吧……沒有事情最好,一旦有什麽事情的話,滄藍還能幫點忙。”“若是你不聽我的話,那以後都不要來見我了。”風秋雲甩了帥衣袖,生生的背過了身去,“走,現在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姐……”

    任憑滄藍再怎麽哀求,風秋雲硬是鐵了心不轉過身來,腰背挺的筆直……

    滄藍長長的歎了口氣,垂首站了起來,緩步的走到門邊,“既然小姐的態度堅決,那滄藍隻能從命。滄藍隻是希望小姐知道,若是小姐有什麽三長兩短,滄藍絕不獨活。小姐保重。”他的聲音壓的很低,風秋雲卻聽的分明。

    見風秋雲絲毫不為所動,滄藍失落的走出了營帳。

    你這又是何苦?風秋雲緩緩的轉過身來,一雙清亮的眼眸看著微微擺動的門簾,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迴應你的感情。苦笑著搖了搖頭,風秋雲拿起了桌子上最後的一封信函。信皮上沒有並沒有寫任何人的名字。風秋雲的心下一片明鏡,自己的處境現在極其的尷尬,若是朝中有人非要抓著這個事情大做文章的話,估計就算是尉遲暮也很難再為她擔待下去。一連幾日不眠不休的將以後的作戰策略全部寫了出來,就是希望一旦自己被撤換掉,後麵接任的人能快速的熟悉軍情。以免走許多的彎路。

    看著那封沒有署名的信,風秋雲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在自己的心裏也是希望被撤換掉的不是嗎?耶律楚風沒有死的這個認識,讓她的心裏極其厭倦這樣打打殺殺的生活。換掉也好,至少可以過段平靜的生活,不用再這樣顛沛流離,整日刀口上嗜血。

    明天,或許是後天,反正過不了幾日,聖旨就會來了,是禍是福就看到時候的了。

    ===

    烈日下,風秋雲剛剛巡視完周邊的情況,迴到軍營,就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

    平日裏見到她都有說有笑的侍衛們如今用謹慎的目光看著自己。

    “遇到什麽事情了?”風秋雲將踏塵的韁繩交到一名侍衛手裏,問道。

    “少帥……京城來了欽差大人。此時正在穆北山將軍的帳中。”侍衛言辭閃爍的說,結果了韁繩以後,快速的把踏塵牽走。“少帥還是小心為妙。”走了幾步,那侍衛又迴過頭來對風秋雲說。

    該來的總要來不是?風秋雲穩了穩自己的心神,迴到了自己的營帳中。

    換下了陪伴自己多年的鎧甲,風秋雲隨便找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穿在了身上。手指撫摸過鎧甲,堅硬的暗黑色戰鎧已經有不少的地方有刀劍砍傷的痕跡。若不是有它保護著自己,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是傷痕累累了吧。京城來的人一定不會帶來什麽好消息,否則剛才侍衛的神色就不會如此了。

    仔細的擦拭著銀槍,風秋雲安靜的等待著……

    營帳的門簾被人撩起,幾名侍衛率先走進大帳,隨後而來的是一名身穿暗紅色朝服的老人,幹巴瘦的手中捧著一道黃綾。風秋雲在心裏暗暗的歎了口氣,怎麽又是他,上次彈劾自己有傷風化,豢養男寵的就是這個禦史周大人,如今來傳聖旨的又是他,這也算是冤家路窄了吧。

    “風秋雲接旨。”如同沙礫劃破的語調尖銳的從欽差的喉嚨裏發出。周禦史傲慢的看向了風秋雲。

    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銀槍放到槍架上,風秋雲跪了下來,“臣風秋雲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著查,征北大元帥風秋雲有失國體,私下勾結安瀾統帥玉長風,私定盟約,無故退兵三十裏,故意放任安瀾重新拿迴其京城。風秋雲私通敵軍,罪本當斬!顧念其剛平定鎮北王之亂,於國有功,然功過不能相抵,現免去風秋雲征北大元帥一職,由穆北山暫代其軍中職務。風秋雲立即押解迴京,聽候發落。欽此!”啪的一下合上了聖旨,周禦史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風秋雲。“還不快領旨謝恩?”“是。罪臣風秋雲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匍匐在地,磕了三個頭,風秋雲接過了聖旨。

    周禦史摸了摸自己的頜下那幾縷山羊胡,笑著說,“想不到啊,一向心高氣傲,不屑與人多言的風少帥也有今天啊。”他朝身後使了個眼色,“來人,將風少帥押解入囚車,即刻啟程迴京。”幾名侍衛走了過來,麵帶歉意的說,“少帥勿怪,屬下也是情非得已。得罪了。”“沒事。”淡然的一笑,風秋雲任由他們為自己上了沉重的枷鎖。

    鐵鏈隨著風秋雲的走動發出了叮當的撞擊聲,風秋雲緩步的走到了穆北山的身邊,“穆將軍,恭喜你。”穆北山慌亂的垂下眼眸,不敢對視上風秋雲的目光,“少帥吉人自有天象,不會有事的。”“嗬嗬,桌上有封信是留給我的接任者的,現在看來就是穆將軍你了。裏麵有全部的戰略計劃。穆將軍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作為參考。”風秋雲沒有理會穆北山的慌亂,隻是淡淡的囑咐著。“若是將軍能采納的話,秋雲相信不用多少時間,將軍就能重新拿迴安瀾的京城。”“多謝少帥,北山會看的。”穆北山微微一點頭。

    風秋雲再次迴頭看了看自己脫下的那套戰甲和已經被擦拭的雪亮的銀槍,毅然的出了營帳。

    在全營官兵的默默注視下,風秋雲身帶枷鎖,沉穩的走向停在營門之外的囚車。

    整個軍營鴉雀無聲,隻有風秋雲身上的連鎖所發成的碰撞聲在人們的耳際迴響……

    囚車的門吱呀的一下合在風秋雲的身後。風秋雲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枷鎖壓的她的脖子都有點抬不起來,粗糙的木頭與脖子交界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疼。周禦史與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嗎?風秋雲忍不住思索起來,怎麽連為自己上的枷鎖都是全新的?若是舊枷鎖,木頭會被磨的圓潤一些,比新枷鎖要讓人感覺到舒適很多。

    看著囚車遠去卷起的煙塵,周禦史滿意的點了點頭。“哼,他也有今天。”冷哼了一聲,布滿皺紋的臉上一片不屑。

    “大人何時迴京?”穆北山在一邊陪著笑臉,“在下已經吩咐下去,備好了酒菜,要好好的招待大人。”“哈哈。穆元帥客氣了。”周禦史笑了起來,山羊胡顫抖著,“聽聞安瀾可是個出美人的地方……”努力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對穆北山說,裂開的嘴裏露出幾顆金燦燦的牙齒,讓穆北山一陣惡心。

    雖然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周禦史,穆北山還是笑臉相迎,如今他可是欽差大人,自己等了這麽多年才盼來了這個位置,不能輕易的丟掉,俗語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美人自然是有的。大人放心,在下都已經安排好了。”“哈哈……那就好,穆元帥可比那風少帥有意思多了……”周禦史大笑著從穆北山麵前走過。

    穆北山狠狠的瞪著周禦史離去的背影,心下一片的悲哀,為了當元帥,自己不僅出賣了風秋雲,違心的說了她的壞話,如今還要伺候這個不知所謂的禦史大人。風少帥,隻希望你不要怪北山,與你共事多年,你的才幹北山萬分的佩服。怪就怪,你迴京勤王,將軍權交到了我的手裏,嚐盡了權利帶來呃滿足和好處,你說我又如何能安心再屈居與你之下?你若不倒,何時才能輪到我穆北山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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