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被魔改過的。


    比如,大清亡了。


    再比如,他會道術。


    所以他確定肯定以及一定,拳術也是被魔改的。


    但是魔改到什麽程度,這是李達想知道的。


    郭通把李達帶到城內柳葉橋附近的一處庵堂內。


    入目一個敞堂子,十個半大小子正在熬體打拳,筋肉根根條條,汗珠子落入雨下。


    他看到朱矮子,還看到斷指劉的兒子劉平安。


    郭通領到了屋前,讓他先在門檻外等著,自己先進去,半晌後,掀開簾子招了招手。


    李達看見了坐在大紅木太師椅上一個蠟黃臉大漢,兩眼鼓起如豹。


    “這是最後一個,教完我欠你的人情也還清了,”蠟黃臉毫不客氣的道。


    “早就還清了,是我過分了,”郭通道。


    “既然學你拳,磕個頭吧,頭點地,殺人不過頭點地,我讓我兄弟傳你正宗殺人手藝。”


    李達眉頭剛皺,蠟黃臉就粗暴的打斷:“這裏十一個,沒一個算我徒弟,我也不教徒弟,人我收了,你滾吧。”


    郭通笑了笑,拍了拍李達肩膀走了。


    兩人對視片刻,蠟黃臉打量道:“眼神不錯,怪不得郭通最後把你送過來,你不服管教。”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說。”


    “拳術有幾個境界?”


    境界這兩字早被網絡小說玩爛了,但在古時,一指邊境,二指詩詞文章的涵養,蠟黃臉揣摩了下,看著李達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模樣,張嘴如咧牙。


    “敗敵、殺人、大戰。”


    “大戰?”


    “百萬軍中,取其生,避其死,謂之大戰。”


    “殺人?”


    “一人持械,十人難擋,持手如持械,擋者披靡。”


    敗敵二字,字麵含義,不用解釋。


    李達琢磨了下,“拳術最高能打幾人?”


    “拳師胸氣不耗,可敵手搏十人,大拳師勁道精微,十人持械不可敵,宗師入道,無懼甲馬。”


    ‘我以為拳術是對自身力道技巧的合理利用,是對兵械的巧妙使用,是軍用殺人手段的民化,正是因為它科學,所以它強,但在魔改過後,明顯超出了人體極限。’


    不能上戰場,拳術談不上保家衛國,能上戰場,便是最高境界,但能改變戰場,就很顯然是魔改版本。


    正版曆史中,民國宗師,國術技業的最高成就者,對於自身拳藝技巧、獨門兵械練的爐火純青,殺人上戰場無二話,但不會超過‘人’的範圍,大概介乎拳師與大拳師間,所以魔改後的拳術,是整體拔高了一層麽。


    貌似我大清棟梁皇太極,就是被拳師在戰場中刺殺了的。


    李達揣摩許久,道:“人披甲坐馬持矛,千斤之力衝能穿鐵,營伍戰場,刀樹槍林,人無立錐之地,肉體凡胎何以破之。”


    話音未落,李達脖頸一痛,眼花繚亂間,就被丟出了堂口,花崗岩地麵,四仰八叉,摔的賊痛。


    “連拳路都不會打,就想學武行的最高深技業嗎?”蠟黃臉毫不客氣道。


    “那我先學站樁?”李達咬牙道。


    “站什麽樁,先挨打!”


    李達迴頭,看見十來個赤膊少年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李達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學拳日記第一天,今天啥也沒幹,光顧著挨揍了,這群小痞子也不知收手,腰、背、肩、大腿,腫的跟綠巨人似的,斷指劉兒子賊用勁,不知道他老子是我救的嘛;不過我也不是白癡,人家挨打,我就光顧著挨打了,這些小痞打人有一股勁,骨頭連肉一塊打,隱約能看出一些架子擺設,明裏暗裏我偷學,艸,更疼了。’


    ‘第二天,繼續挨揍,蠟黃臉讓我還手,廢話,同一個年齡段位,誰怕誰啊,我一個挑十個……結果跪了九次,終於抱摔了一個,這叫黃大威的小子反應有點遲鈍,被我按在地上鎖住,我敏銳感覺到,這些人擺架子的那一刻就是破綻,有個小黑特牛,速度快,勁力大,給我感覺,是打架多年的老手,基本上我扛不住三招。’


    ‘第三天,蠟黃臉給我擦藥了,一種清涼油似的藥油,我問他是不是種藥,他眉頭挑了挑,沒迴答,我估摸著是了,藥效很牛叉,青腫當晚消了大半。’


    ‘第三天,繼續挨揍,擦藥,感覺要死。’


    ‘第四天,重複挨揍,擦藥,感覺要涼。’


    ‘第五天,仍然挨揍,艸,練拳不如抗磚,你倒是教我點本事啊,非要我給你塞兩包煙?’


    ‘第六天,蠟黃臉開始教拳了,當然,不是教我,據朱矮子說,這是太祖長拳三十二式,這不是喬峰練的那一套嗎,這家夥也丐幫的?看他教拳很有意思,一招一式我好像都見過,哦不對,都被揍過,這黃臉男速度超快的,往往一個架子上去,一根棍子能抽七八下,要麽就是對對人又拍又錘,這群小痞子被揍的老慘了,不過我看出了點門道,繼續偷學。’


    ‘第七天,小黑子薛裕被帶入堂內,按照我們推測,這家夥進度最快,是要學新本事了。’


    ‘第八天,我突然感覺到不對,我這算是劇烈運動吧,揍一天不是得趟三天麽,我怎麽跟沒事人似的,肌肉條件反射性的躲閃、瀉力、還擊,是藥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黃臉在教他們時,這十小子是不是也在變相教我?’


    ‘第九天,碼頭送菜的又來了,雞鴨魚肉真是管夠,居然還有馬奶,郭通也來了,看了我一下,說了句練的不錯,這是什麽意思,不過黃臉說了,練拳練一口氣,一張口就白費了,我沒敢問。’


    ‘第十天,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部武俠劇《天下第一》,反派boss神侯偷偷訓練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準備造反,我們這算不算是‘隱藏人馬’,外人根本不知道有我們這號人,在其它地方有沒有同樣練拳的同行?郭老大弄這麽個排場,這是圖謀遠大啊,嘿嘿嘿,這張紙撕掉。’


    十個半大小夥,不可避免的要分幾個小團夥,倒不是拉幫結派,純粹是三觀合不合的來,練拳最快的薛裕這小子人緣最好,有個五人大的小圈子,跟反派大師兄似的,李達跟朱矮子、還有另一個黃大威混在一起。


    這兩人一個傻,一個呆,還有自己辣麽帥,合起來便是人人愛。


    當然這是俏皮話,合得來原因,是李達是後來的,朱矮子隻比他早了五天,黃大威常年吊車尾,三個學渣隻是在抱團取暖。


    值得一提的是,劉平安梗著脖子一個人,一副吊炸天模樣。


    “阿黃,你爹沒來看你?”李達躺在床上,兩條膀子跟灌鐵似的,睡不著覺,隻好沒話搭話。


    “我爹有活,去蘇州運糧,半個月不迴家。”


    “這樣啊。”


    黃大威他爹是一個小碼頭管事,除了他之外,其它人要麽是孤兒,要麽是心腹子弟,李達更加確定了郭老大要做‘神侯’的想法。


    “我聽說了,明天咱們要和城裏的杜家武館比拳,據說隻挑五個,你說會不會有我們?”黃大威期待道。


    “那不可能,人武館可是正規徒弟,咱們肯定挑最厲害的,我、你、朱矮子,倒數第一第二第三,小黃人眼神得多不好才會選我們,”李達踢了踢上鋪,朱矮子唿唿大睡中。


    “朱矮子練拳很快,我們練了小半年,他才一個多月就趕上了,我爹說過,這朱矮子打小就被大福寺的和尚傳過基本功,怕是很快就要被小黃人領入堂了。”


    “那是人本事,你有什麽辦法,”李達語氣平靜道。


    見李達沒反應,黃大威眼珠子一轉,又道:“你說奇不奇怪,我們挨打頂多挨五天,你這都十幾天,還在挨打,也不給你整架子,練樁功,為什麽?”


    “嫉妒我長的帥唄,還能為啥,”李達輕鬆道,人練拳是為了出人頭地,他練拳純粹是興趣愛好,練好有個盼頭,練的不好,你要說有多傷心難過也沒有。


    真-佛係練拳。


    “不過我感覺你現在拳力、速度、反應越來越快了,我的太祖長拳都打不過你的王八拳,憑啥,”黃大威嫉妒道。


    “練拳是一迴事,打架是另一迴事,等你把這層道理琢磨明白了,你估計就能打過我了,”李達裝逼扯淡道。


    不過他也有點感覺,這十天下來,雖然累死累活,但是筋肉緊繃繃的,更關鍵是,他在偷學過程中,隱約摸到一種整體感覺,就像是……當初站皮卡丘大架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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