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一不得無禮。”笑夠了的木千青輕聲製止宮一。

    此時,紅日已然褪盡,朦朧的月影掛上枝丫,淡淡的銀光落在木千青眼角眉尾,柔和的好似絲綢劃過肌膚。

    宮一被木千青這美極了的眉眼攝住,乖乖地低了頭不再打擊可憐的小侯爺。

    得到佳人相助的小侯爺,風流本性再次暴露,他雙目含淚,宛如淡水湖般清澈,輕皺眉心扯動人憐惜之情,探出雙手便想抓住木千青白皙的雙手感銘肺腑一番。

    奈何人雙手在披風之中,披風之上還有一隻小手壓的嚴嚴實實的,就算他想要冒著風險深入一探柔荑,也被宮一隨後的一句怒吼打消了念頭。

    “想留下就安安靜靜的吃飯!”

    怒瞪一眼風流禽獸小侯爺,見他真的收起了惡心做派,宮一才收迴壓在木千青衣裘上的手。

    大胖子見多了人,碗筷不夠,何況對方是侯爺身份不能怠慢,忙招唿一聲又去廚房拿碗筷,順便添些菜色。

    等到一桌人終於齊了,大家開始動筷後,氣氛分外的冷漠古怪。

    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木千青本來就是清清冷冷,溫溫柔柔的性子,不多話。宮一則是忙著盯風流禽獸有沒有小動作騷擾她哥哥,沒工夫找話題。

    而公儀坷則是悠閑淡定,用飯的動作斯文儒雅,細嚼慢咽,食不言寢不語,極好的規矩。

    剩下的九兒、薇雨、大胖子三人則是與小侯爺公儀坷不熟,又因人侯爺的身份而不知如何舉止,此刻顯得異常拘謹。

    等一桌的飯菜用完了,本來的一齊守歲也變成了各歸各院,早些休息。

    一時間,熱熱鬧鬧的棲暖室隻餘下了木千青、公儀坷以及宮一三人。三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奈何公儀坷又是個厚顏的,非要賴著不走。

    美曰其名,守歲。

    “我說我們三人這麽幹坐著也挺無聊的,不如玩兒點什麽?”公儀坷笑眯眯地望去木千青與宮一二人,提議道。

    宮一小手轉著手中的空杯,斜著眼看他:“其實隻要侯爺迴了侯府,宮一和哥哥也是時候就寢了。”她說的已經是她委婉的極限,其實非常想直白的趕人。

    可是這麽對身份不凡的千戶侯,估計哥哥又要說她無禮了。

    “這麽早,如何睡得著。來,宮一,咱們再來一杯。”完全忽視掉宮一話語的引申含義,端

    起酒壺又將宮一手中的空杯倒滿。

    公儀坷自己也拿起一杯,朝著宮一一敬,當先喝下,舉止豪情,絲毫不扭捏。宮一看罷,心裏起了不能輸的心態,也是豪氣幹雲,一口悶掉。

    二人你來我往,很快酒壺中的酒便見了底。宮一不痛快,嚷嚷著還要喝下去,不顧木千青的阻撓,踉蹌得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公儀坷本也一副微醺模樣,可當宮一離開了院中後,桃花眼才微微眯起,把玩著手中杯盞,神色如常,哪裏還有半點醉意。

    他身旁的木千青依舊端坐,沒有絲毫詫異。等到明月又亮了一分,公儀坷才平平常常地開口說話:“她什麽都好,就是酒量比不上其他的能耐。”

    “你有話要問,自可用其他法子支開她,又何必灌醉她呢。”木千青聲音低涼,透著些心疼,想著明日酒醒,那丫頭該是要頭痛了。

    公儀坷側目看去,看見木千青比月影還要疏離朦朧的眉目,看見那雙染了層華輝的琉璃眸幹淨清澈,像是海底沉寂千年的寶石。

    “這丫頭近日也不知為何,對旁人提防的要緊,對你小心的要緊,若不是用她最抵擋不了的酒,怎麽支的開。”

    “你有什麽話,便快問吧,她去不了多久。”木千青神色依舊如故。

    公儀坷舔舔唇,嚐到唇上甘甜的酒香,側著頭的姿勢久了不免難受,幹脆轉過身,手肘撐在桌上,掌心托著臉頰,一邊望著月下美人,一邊幽幽開口。

    “第一次見你便知你是個溫靜的性子,小小年紀卻仿佛對什麽都不好奇。後來才知,你還是會在意、會好奇的,隻是全副心思都給了一個人。”

    這一年裏最後的風還是有些寒,公儀坷悠悠地迴憶,也沒管旁邊的人聽沒聽進去,然後將杯盞湊近嘴唇,最後一點酒液送入口中後,他低垂著頭。

    “其實都是用情之人,溪遙也已經知道錯了,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他卷翹的睫毛遮住了桃花眼中的光,也不知道其中是憐惜同情還是傷感懷念,怕是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對溪遙是單純的利用還是動了幾分真情。

    木千青沒有看公儀坷,隻是周身環伺的濃重酒氣令他不住輕皺眉心,依舊是溫良的神色,清豔脫俗的琉璃眸中也依舊溫潤。

    他答:“當年,我擒下前來偷襲的所謂正道中人時,也如你這般想法,何必趕盡殺絕,不過是道不同。”

    他說的當年之事,公儀

    坷知道,也正是發生了當年之事,他才會來不及集結冥閣人馬聽候公儀空桐調令,讓所有人都認為,他背叛了啟明公主。

    微醺模樣又清明幾分,公儀坷看著手中空杯,眼眸明亮。

    “因為這樣的想法,我錯過一次,所以絕不會再錯第二次。”這樣決絕冷然的話叫木千青說來,竟然生了幾分柔情,多了一些慈悲之意。

    片刻後,公儀坷慢慢地笑起,再抬頭時,風流侯爺又是那不羈荒唐模樣。眼眸明亮的,他看去木千青,鬆開空杯,他抬起手似要撫上身旁人的臉頰。

    卻堪堪停在半空,虛虛地動了動食指,終是沒有碰上去。

    “你總是這麽苦著自己,不讓任何人為你分擔。”

    “小侯爺醉了。”木千青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重新放在桌上。

    月正當空,遠遠的一聲巨響,然後廣袤的夜空綻放耀眼的紅花,隨後一聲接一聲的巨響,一朵勝過一朵的煙花在浩瀚的星河間爭妍鬥豔。

    宮一迴來的時候,瞧見坐在圓桌旁的二人都仰頭望著天,她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也朝著天上望去,恰是百花爭豔的時候。

    酒壇子在桌上一放,宮一歡快地又蹦又跳,雙手拍著叫好。圓臉紅彤彤的,像顆碩大豐滿的桃子。

    木千青難得見宮一如此放鬆歡快,便也不自禁跟著笑開了,再不是溫和卻疏離的笑意,當真笑意進了眼底,使得那雙琉璃眼眸分外的明亮。

    竟勝過滿天的星瀚,燦爛的煙花。

    宮一迴頭看來,剛好對上這雙滿是笑意望著自己的琉璃眸,心中一停,她不明白自己這份悸動為何,隻知道真喜歡。

    醉酒的大腦不假思索便驅使著身軀湊近了那香甜可口的人,一吻落在那人眼上,她高興極了,喜歡極了,然後撤開,盯著那被自己吻後一眨不眨的美眸。

    笑嘻嘻的,高興夠了,興致盡了,她又打一個酒嗝跑去擺弄一旁的煙花。

    猶在晃神的木千青臉上的笑容僵住,滿滿的幸福,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笑意早已更不可抑製的流露唇角眉梢。

    這一幕看在公儀坷的眼中有些酸澀,又很釋然。

    男裝少女勾著少年的頸項,醉醺醺地吻在少年睫羽修長的眼簾上,明亮的煙花在背後綻放,絢麗的光落在二人的身上,浪漫的不知令多少求而不得的人豔羨。

    “有時候,我真羨慕她。”公儀坷平靜地笑

    說。

    羨慕她如此明目張膽地親近他,羨慕她如此肆意妄為的生活思考,更羨慕她得他如此相待。

    “有時候,我也很羨慕她。”木千青重複著一樣的話,可那笑容卻美的無法比擬。

    兩人望去不遠處擺弄著煙花的宮一,歪歪扭扭的身子,時不時一屁股坐去地上,最後更是幹脆,坐去地上便不起來了。

    木千青上前,擔心她坐在地上著涼,想要將她拉起。哪知這喝醉了酒的小混蛋抓住木千青溫暖柔軟的手便不撒開了,再攀爬一寸,抱住他的手臂便開始犯渾。

    “嗯,美人身上真香,小爺喜歡,賞!”

    吧唧吧唧嘴,努著嘴使勁朝上挪,大有一親芳澤的用意。往日漆黑精怪的圓眼此刻緊閉,那紅彤彤的臉頰肉乎乎的,讓人覺得格外可愛。

    木千青被鬧得好笑,在她臉上一掐。宮一吃痛,醒了幾分酒意,小手覆上臉頰,眯著眼嘟囔:“誰掐我?”

    沒人應答,木千青隻是溫柔地笑看著她,公儀坷此刻也走上來,懷裏還抱著一壇子酒,在宮一麵前搖一搖,道:“宮一,還喝不喝?”

    “喝!誰說不喝了?今天一醉方休,誰也不能賴!”醉糊塗的人看見酒壇子兩眼就放光,抱著又大口喝了起來。

    木千青原想阻止,猶豫片刻又不想破壞她難得的興致。

    “聽見了?誰都不能賴!”公儀坷拿著雞毛當令箭,笑眯一雙桃花眼轉頭看去木千青,大有要他陪他們一同瘋的意思。

    木千青怎會搭理他,頓下身子,揉了揉宮一的腦袋:“宮一乖,喝酒可以,但是不要坐在地上可好?”

    “哪兒來的娘子,怎麽這麽多話,煩的很。去去去,一邊去。”

    抱著酒壇子不撒手,宮一此刻是已經六親不認了,衝著木千青喊娘子不說,還嫌他話多。若是宮一此刻有半分神智清明,都會咬斷自己這愛闖禍的舌頭。

    她又不是閑得慌,又想抄書不成?

    公儀坷一旁憋著笑,很難得見木千青吃癟。千青無奈,勸阻無用,索性隨著她去,直起身子看著她胡鬧。

    隻是沒人發現,靜謐的月下,璀璨的煙花下,溫靜微笑,氣質謫仙的人,那掩在墨發後的耳根又不爭氣的紅了。

    然後,這一夜公儀坷也放開了風流瀟灑的包袱,陪著醉得亂說胡話的宮一,又是拚酒又是玩煙花,還嘻嘻丫丫地又蹦又跳,毫無即將弱冠之人

    的穩重成熟。

    而木千青,一直在旁看著,深深地記下了這溫暖人心的一幕幕。

    作者有話要說:私以為……這是要三角戀的節奏嗎,雖然一直很像,但是存稿君不會透露三角固然穩定,可是在這個腦容量有限的作者筆下是極難出現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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