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青,三娘先和你說清楚了,你若是要救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可得你自己出錢才行。這又是醫藥費又是夥食住宿,以及路費,三娘可不是開善堂的,沒有這麽多閑錢養閑人。”

    船艙裏八仙桌前坐著的女人濃妝紅唇,妖妖嬈嬈地擺看著自己精致的指甲,輕蔑的眼神都不願給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以及坐在旁邊的少年一個。

    那坐著的少年麵容清豔,讓人看了一眼便想要再看第二眼,烏黑亮麗的發襯得肌膚極透白,精致的輪廓上,五官也如精雕細刻。

    猶是那雙眸溫柔卻不多情,微亂卻不慌張,淡定從容,悲憫憐惜,剔透的好似兩顆琉璃水晶珠子。

    這是一個第一眼便能叫人看到驚豔的少年。

    他隻猶豫了一刻,緊抿的唇便鬆開,聲音竟似清風過林間般洗滌塵心:“三娘,你之前說要重金買千青入千仙閣的話,可還算數?”

    木千青迴頭看去桑三娘,那雙琉璃水晶眸子幹淨的讓人心頭一緊,一雙薄唇淡色毫不鮮豔。

    桑三娘立時轉頭看去那床上昏迷的小子,微微感到奇怪,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子為何能讓千青如此犧牲自己。

    輕咳一聲,淡定地喝上一口茶,桑三娘覺得這些不是自己一個鴇兒應該想的,既然千青同意入千仙閣,對於她來說便是天大的好事。

    她已經可以想象不久的將來,陵南都城的男人女人們會為了一個叫木千青的少年,怎樣的揮金如土而不皺眉分毫,如何地思念佳人而夜不能寐。

    “這話自然是作數的,可是千青你可想好了?這千仙閣可不是你如今想進,日後想走都隨意的地方。”妖嬈的三娘收了一分豔色,清明的眸看去木千青。

    “千青明白。”這一句四字宛如歎息,悠悠長遠包含著淡淡無奈心思。

    再次看去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木千青微垂眸,瞧見那被角隙縫中握緊的小手,麥色細膩。

    聽完千青的迴答,三娘心中自是喜悅,麵上也是笑意盈盈,可是瞧著那張粉雕玉砌的側臉,又止不住心疼一下。

    不再多做逗留,從千青房中出去的三娘隻留下一句保證,保證那昏迷的小子醫藥費用無需千青再多做費神。

    安靜中,一聲輕笑好似露水滴落琵琶琴弦,清脆曼妙。溫柔的少年,唇角微勾,細致精巧,光色純淨的視線落在床上人的臉上。

    “這江船順流而去,目的地是陵南都城。你若是不

    願到那裏,晚間人少時,可在船尾尋到一小舟,幹糧在我房中櫃子裏便有,你自可取去。”

    木千青輕笑得溫柔,那小舟和幹糧原是他為自己準備的,隻是沒有想到天隨人願,他如今已經用不到了,隻是他不確定她是否需要。

    若是她需要,他該如何來去?

    若是她不需要,那她又要怎麽做呢?

    心緒因一個昏迷的人可能的選擇而輕易紊亂,木千青溫柔的眼眸漸漸的暗淡了光芒,他其實是更希望她不需要的吧。

    房中依舊安安靜靜,木千青說出的話仿佛投入了枯井中,不驚起絲毫的迴應。手上是為她擦拭細汗的錦帕,他握的極緊,然後輕輕舒出一口氣,仿佛放棄般重新濕了帕子為她擦汗。

    等所有事情做完了後,木千青放下帕子,落下一分眼簾,也不知其中的幽光是明是暗。

    再抬頭,留下最後一句:“好好休息,你的傷勢嚴重,若是……晚間我再來為你換藥。”

    闔上門的聲音響起後,多許陽光透過窗欞投來,晃動了好一會兒,床上才有了一絲動靜。緊閉的眼簾掀起,明亮圓潤的眼睛透著一抹暗光。

    側頭看了一眼門扉,然後又望去上方的木板,慢慢地眼簾又闔上,好似方才的清醒從未有過。昏迷的人神情從始至終未變分毫,蒼白虛弱。

    晚時,江水呈現幽紅顏色,江風淩烈,聲響極大。

    木千青隻看了一眼這樣的天氣,不知為何竟笑了,這一笑叫看見的廚子經不住癡看。

    他大胖子在千仙閣掌廚多年,怎樣的美人沒有見過,卻唯獨沒有見過木千青這般獨特的。

    若光論五官麵容,卻是比不過如今千仙閣魁首懷夢的,可是這少年身上就是有一種溫柔的祥和之氣,讓人不由放鬆,不由心靜,不由地一看再看。

    “胖叔,粥好了嗎?”

    溫柔的聲音響起,猶如月輝落在竹林中,叫人癡醉心甘。

    胖子一震,竟然不知道自己也能有這麽文人墨客想法。

    他憨厚地朝著木千青一笑:“好了,來這一鍋你端去,還有這些素炒。胖叔知道你不愛肉食,不過年少時就該多吃些,不然以後長不高可找不到媳婦兒的。”

    木千青溫柔地笑,接過食盤後有禮地道謝,退出廚房後,安安靜靜地朝著自己的房走,神色不說極悅,卻微甜。

    看著纖瘦的背影飄遠,胖子不由地

    又感歎道:美人,真是美人。感歎完了,又開始切菜燒油,卻忽然一震,似乎想起了什麽。

    “我怎麽會對他說娶不娶媳婦兒的事呢?”

    胖子皺眉,這入了千仙閣的小倌,除了被一些大富大貴的公子買去當男寵,或者小姐買去當麵首,便是在千仙閣過上一輩子的,哪裏還有娶媳婦兒的可能呢。

    胖子驚訝自己方才的口不擇言,卻更懊惱自己怎麽說出的當下沒有反應過來。想起那張溫柔的笑臉,似水的明眸,胖子心裏疙瘩一樣的愧疚又悄悄散了。

    房門推開,木千青先是看了一眼那已經清醒地靠著床邊木牆,到處無助張望的……灰兔子。對於自己這樣的想法,千青沒有掩藏地笑了出來。

    一雙圓圓的眼睛,黑珠子極大,骨碌骨碌地轉悠著,茫然無辜地看著房內一點一滴,麥色的側臉上染著一抹不正常的丹紅,小嘴緊抿卻是蒼白幹燥。

    許是又發燒了……木千青快了一分進屋反手闔上門,將食盤放在桌上,然後走到衣箱前,拿出幾件自己最厚的衣服,為床上迷茫的灰兔子披上。

    “今夜江風大作,你又有傷在身,再不可受涼染病了。”可惜已經病了,靠得近,千青能夠感受到眼前人傳來的不正常熱度。

    他眸中有些傷感,似是心疼。

    灰兔子圓眼一眨,有些不明白,然後沙啞的聲音說:“這裏、是哪裏?我、我又是誰啊?”

    問得唯唯諾諾,真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無辜的視線怯生生地落在木千青溫柔的眼上。

    好漂亮的眼睛,睫毛真長,眼輪真美,還有那眼神就像看著自己最深愛的事物一樣溫柔。

    木千青看著那雙圓眼裏的驚豔,心裏有一絲喜悅,平和親切地說:“這是陵南都城千仙閣的船隻,駛迴陵南,至於你是誰……”

    眸中一縮,木千青不知為何一下落寞,倏爾罷了,又恢複平和模樣,讓灰兔子以為自己看錯了,心裏一陣詫異。

    “你是我的親人,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肌膚似玉魄無瑕的手揉上那顆小腦袋,他寵溺的笑容,縱容的便像是對著自家無理取鬧的弟妹。

    空桐身上一震,這個少年好奇特,這麽幹淨純潔,卻叫她如何都看不透。狀似乖巧地低下頭,可垂著叫人看不見的眼中卻暗光幽轉。

    越是漂亮越是劇毒,這個少年……很危險……

    “可、可是

    我不記得了。”委屈地抬頭看去木千青,圓眼裏盈滿了淚光,卻就是不落。那淚色絢麗,可以折出傷感的虹彩,叫平和的木千青心中一疼。

    “你、你是我哥哥嗎?可是我記不住,哥哥……”委屈地癟著嘴,忘記自己唯一的親人,自然罪大惡極,讓忘記者深感愧疚。

    空桐如今的一模一樣全能融入這般情景,無害可憐,讓人憐惜心疼。

    歎口氣,木千青輕柔地將她哆嗦的小身板攬入懷中,輕拍著她哭泣地一抽一抽的背:“沒事,沒事的,你不是故意的。”

    埋在溫暖的懷中,空桐輕易地被安慰了,點著頭應諾。隻是那雙圓眼中漆黑一片,讓人用最剔透玲瓏的心思也猜不透其中究竟蘊藏著什麽。

    千青扶著她的肩,將她拉出懷中,柔指抹斷她眼下的淚痕,輕聲說:“起來用晚膳,你現在身子虛弱,隻能吃的清淡些,日後再給你做好吃的,好嗎?”

    “嗯嗯。”一抽一抽地點頭,手背蠻橫地一擦臉上黏糊糊不舒適的眼淚,空桐掀開被子,下床便開始解衣服。

    已經坐去桌前的木千青一愣,尷尬地連忙轉身,白皙細膩的臉上疑有紅雲飄上。背後悉嗦聲響,想來是她將侵了汗的裏衫褪下,換上幹爽溫暖的衣物。

    木千青閉著眼,等著她換好,卻又聽見一聲稚嫩的驚奇。

    “咦?我是女孩子?”那種活潑好奇的聲音,明亮童稚,讓人不由為她無知的話笑起。

    可是木千青卻伸手撐在桌上,無奈地撫住了額,閉著眼的臉上滿是——無奈至極又寵愛至極的複雜神情。

    作者有話要說:賣萌打滾求收藏(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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