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峻沒有再開口。


    看起來意拳也不是一塊鐵板,不過想想也能理解,意拳出了一個雷震寰,百億身價,大家族繼承人,肯定無數人都想要貼過來抱住雷震寰的大腿,岑勁波是意拳總會副會長,算是雷震寰的心腹,同門師兄弟恐怕羨慕嫉妒恨的不在少數,這次他受傷,很難說那些意拳其他門人會不會真的鼓掌慶祝,尋找機會取而代之。


    這種事岑勁波不準備說,霍東峻也不想追問下去,就像是洪義海與洪聖蔡李佛總會之間的恩怨一樣,其他門派的人不太好插嘴。


    “你還未來時我都已經知道你四場比賽全勝,厲害。”岑勁波換了話題,說起了今天霍東峻的比賽。


    霍東峻說道:“運氣好,其實第三輪比賽,我遇到巫家拳一個女前輩,應該輸掉的,不過她大氣,主動認輸,不如實際上她在我站立不穩時趁機搶攻,我撐不住的。”


    “真是見鬼了,我也是,遇到那個光武國術社的張敬夫,那撲街發瘋,上來居然就是拚命,我前三輪遇到的對手各個功夫不弱,最強就是這個張敬夫,不過他也不太好過,被我一拳打中胸口。”岑勁波說道:“對陣表好像有問題,冇道理香港這邊六十多人,前四輪打完就隻剩下四個人,好像是有針對性,故意把那些難纏的對手都安排到前幾輪。”


    “對陣表不是雷會長帶人同新加坡方麵一起敲定的?”霍東峻咬著蘋果對岑勁波問道。


    岑勁波翻了一下眼睛:”我師叔,做生意可以,但是他怎麽會清楚新加坡那邊的對手功夫高低,雖然是兩方一起敲定,但是實際上是新加坡那邊占上風,前幾次比賽都已經知道香港這邊的高手有哪些,但是新加坡那邊參與擂台比賽的高手卻比之前參與其他項目的人多出很多,不少都是我們之前未遇到的,就像你說的那個巫家拳女高手,還有孫寶隆,楊青農遇到的鷹爪翻子門的高手,這些都是之前比賽項目不露麵,這次專門登擂台打比賽。”


    “那現在最火大的豈不是雷會長?隻有四個人去參加明天的比賽。”霍東峻說道。


    “不會,至少我看不出來,你也知我師叔那種人,無論高興火大,從表麵都是看不出來的,他之前什麽樣我不清楚,但是你打贏孫寶隆之後,他一定是高興的。”岑勁波語氣肯定的說道。


    “為什麽?”


    岑勁波彈了一下煙灰:“孫寶隆是什麽身份,聶榮飛教出來的門人,公認的新加坡年青一代第一高手,你把他打敗,就等於落了聶榮飛這個新加坡國術總會會長的臉麵,無論之後的比賽結果如何,就算是死最後新加坡方麵拿下武狀元,那也無所謂,孫寶隆已經輸給你,就等於新加坡年青一代技不如我們香港年青一代,香港隻晉級四個人,但是這四個人中,三個是成名開館多年的前輩,卻有一個你是後輩,而新加坡那邊,晉級的所有選手,全部都是館主級人物,三十歲以下的一個都沒有,你說,今天的比賽,誰應該火氣更大?”


    兩個人正在聊天,門外走進來雷震寰,雷震寰進門之後沒有說話,而是先擺擺手把自己的司機趕出去,這才鬆了鬆領口的領帶,走過來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看到霍東峻,笑了笑:


    “阿峻也在?我還以為你迴了酒店休息。”


    岑勁波掙紮著坐直身體:“師叔。”


    雷震寰朝他揮揮手:“算了,你受傷,不用這樣,躺好休息,怎麽樣,傷處還疼不疼?”


    “好多了,就是要靜養,悶在房間裏幾個月。”岑勁波把香煙撚滅扔掉,眼睛看著雷震寰,語氣恭順的說道。


    看到岑勁波這幅模樣,雷震寰笑笑:“喂,怎麽?好像犯錯的小朋友,等老師訓話?”


    “師叔,是我功夫不到家……”


    “不用講,我知道,你對手是張敬夫,光武國術社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四個教頭悉心調教出來的,輸給他也正常。”雷震寰說道:“不用放在心上。”


    說完,雷震寰看向霍東峻:“我剛剛從大會那裏脫身,阿峻你打的不錯,香港隻晉級四個人,居然就有你。”


    “隻有四個人還算不錯?對麵新加坡可是有十二個人。”霍東峻開口說道。


    雷震寰從自己西裝口袋裏摸出一顆香煙,還特意朝岑勁波問道:“我吸煙不會影響你?”


    岑勁波和霍東峻都笑了笑,雷震寰自己點燃之後,對霍東峻說道:“對陣表有問題,能有四個就不錯,而且能有萬劍鬆,我就更高興。”


    霍東峻楞住了,雷震寰這時候單單說出萬劍鬆的名字,不會是隨口一說。


    不過馬上霍東峻又釋然,連自己都能想出秋劍屏這點勾當,雷震寰這種人物又怎麽可能看不懂,但是就算看懂又怎麽樣?萬劍鬆參賽,秋劍屏私下與新加坡方麵聯係,這些都不是雷震寰能以他的身份壓下的。


    “事情都已經談好了,明天阿峻,注意休息,輸掉也沒關係,但是,一定要注意,自己不要受傷,迴香港,你武館的事情還有很多,不要因為比賽誤了武館的事。”雷震寰對霍東峻笑著說道。


    霍東峻定定的看著雷震寰,雷震寰對這次大賽的關注度遠超一般武人,他要的是在亞洲武術聯合會的地位和政績,怎麽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我之所以難以脫身,是因為有人要見我,或者說,我在等那個人,新加坡第二國防部長。”雷震寰繼續說道。


    霍東峻搖搖頭,表示聽不懂。


    “李顯龍。”雷震寰說出這個名字。


    霍東峻聽到這個名字馬上反應過來,新加坡總理李光耀的長子,未來的總理。


    “李光耀與我父親認識很久了,當初他在新加坡搞獨立時,有段時期躲去香港,是我父親接待的他,雖然後來極少見麵,但是每年幾個電話還是會互相打,聊聊天,昨天他打給我父親,然後今天李顯龍約我去見麵,隻有一件事,李炅才今年之後就要退休,讓我留些顏麵給他,畢竟他也是新加坡開國的元勳。”雷震寰說起這番話,像是自己都感覺好笑。


    霍東峻點點頭,李炅才,的確是和李光耀一起籌劃新加坡獨立,脫離馬來西亞的元勳,但是李光耀執政之後,李炅才卻沒有得到大權,反而不住的被李光耀從核心驅離,一個部長,而且還是社會教育部門的清水衙門,看樣子,李光耀準備讓兒子接班,在這之前,要把和自己打天下的老部下都清幹淨,讓兒子李顯龍幹幹淨淨的上台。


    “新加坡拿下這枚武狀元裝飾臉麵,亞洲武術聯合會下一次開會,李炅才應該已經不會去參加了,會有其他官員代替他出席,到時候他會支持我的提案,既然已經準備輸,你就不需要那麽拚命,好像阿波一樣,滿身傷。”雷震寰對霍東峻說道。


    霍東峻重重吐了一口氣,新加坡,香港,兩地幾百人,在擂台上拳來腳往,你死我活,都是麵前這個麵帶微笑的中年人一手挑起,當所有人都為了那個榮譽爭殺搏鬥時,他卻開口說自己已經不需要。


    這場比賽的結果,在比賽還沒開始時,就已經被他安排好,一次表麵的妥協,換取他在亞洲武術聯合會的更進一步。


    舍得之間,雷震寰這種理性讓人心生寒意。


    “為什麽李顯龍要約你見麵?”霍東峻開口問道。


    雷震寰哈的一笑:“臉麵,孫寶隆輸的這一場,實際上已經等於新加坡輸了,因為繼續比拚下去,都是館主級高手,新加坡看起來有十二人,香港隻有四個人,但是實際上,香港方麵還有很多高手沒有來參加這次的大賽,單純從年青一代而言,孫寶隆輸給了你,就等於新加坡已經輸給了香港,而明天,如果繼續比下去,楊青農會拿下武狀元。”


    楊青農會拿下武狀元?


    看到霍東峻眼神中有不解,雷震寰用手輕輕碰了一下額頭:“你還年輕,等你年紀大些,就會知道,有些事,要有多種準備,楊青農的對手,都是我來安排的,今天的四場比賽,明天的兩場比賽,所有選手,都是我安排的,這樣的比賽,楊師傅如果知道之後一定不屑,所以,我也沒準備讓他知道。”


    “那最後兩場比賽?你怎麽有把握?”霍東峻繼續問道。


    “四進二,二奪一,之前他一直被我安排的選手故意保存體力,身上受傷最輕,如果還拿不下武狀元,那龍彪派掌門這個位置,還不如換人來做。”雷震寰重重吐了一口氣說道。


    霍東峻沉默不語,他一直以為雷震寰會讓他拚命去奪武狀元,沒想到雷震寰安排的真正人手卻是楊青農。


    “你不用擔心,你的電視台那塊粵語牌照應該就快申請下來了,你已經拿了武狀元兩次,舞獅奪青,兵刃鬥獅這兩項已經足夠,我都很感激。”雷震寰淡淡的說道。


    雖然雷震寰此時臉上帶笑,但是霍東峻能感覺到雷震寰心中恐怕還是有不甘的,這一局,雷震寰想要的應該是讓李炅才和新加坡武術界,無論表麵還在內在,都輸的徹徹底底,顏麵無存,但是李炅才恐怕也察覺出這一點,聯係了李光耀,李光耀讓李顯龍約雷震寰喝茶見麵,開口留下了李炅才的臉麵。


    “看開點,雷會長,事情沒有十全十美。”霍東峻對雷震寰說道。


    察覺到霍東峻了解自己心中的鬱悶,雷震寰也不掩飾,歎口氣說道:


    “沒有李顯龍這番話,不出三年,我就能讓光武國術社那幾位教頭進新加坡國術總會任職,可惜,這次要便宜李炅才了。”


    “萬劍鬆怎麽辦?丁子秀怎麽辦?”岑勁波雲山霧海的聽雷震寰說完,開口問道。


    雷震寰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


    霍東峻卻清楚,既然雷震寰都能幫楊青農在比賽中搞出一條平安路,自然也有方法解決萬劍鬆和丁子秀,秋劍屏最多也隻是與新加坡國術總會的官員勾結,但是看雷震寰剛才話語間透露出來的話,雷家與李光耀家族已經不能用勾結來形容,這點事甚至都不用雷震寰親自去安排。


    雖然找個新加坡方麵的高手在明天第一輪與萬劍鬆對上,就能把對方擊敗。


    秋劍屏那點心思,在雷震寰麵前賣弄,還真是有點狗急跳牆的味道。


    不過霍東峻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雖然他希望看到秋劍屏吃癟,但是被雷震寰不動聲色就計算,哪怕霍東峻現在與雷震寰是同一陣線,都後背生寒,一個雷家的兒子都有這樣深沉的心思,雷家能在香港商界,政界得到如今的地位,真不知道那位當家家主雷英東的城府該變態到什麽樣子。


    “對了,阿峻,你說的要聯係香港各個中小學,義務教授武術的事,我考慮過,非常不錯,不如你迴香港之後就著手安排,我約了香港教育署的副署長迴港見麵,你也一起去。”雷震寰像是臨時想起,對霍東峻說道。


    霍東峻心中重重歎了一口氣,秋劍屏完了。


    雷震寰這番話的意思就是不準備給對方活路,霍東峻搞這個小型聯合會的目的,是為了對抗洪聖蔡李佛總會,雷震寰卻這時候提起,要把這件事真正落實,那就是說他準備站在霍東峻這邊。


    “秋劍屏不是還要等雷會長你給她一個交代?”霍東峻開口問道。


    雷震寰臉上的笑容稍顯燦爛:“當然,一定要給她交代,我迴港主持會議,阿峻你要向秋會長道歉,畢竟她是長輩,義務教拳,就是香江武術聯合對你的懲罰。”


    “這樣算計一個女人,雷會長,會不會太過?”


    “她那份對陣表,讓我師侄斷了三根肋骨,我都沒有覺得她過分,除了情侶,其他時候和身份,人,是不分性別的。”雷震寰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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