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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馬上去。”


    楊守文在望樓上答應一聲,便轉身準備離開。


    “對了,你那兄長叫什麽來著?”


    “郭知運。”


    楊守文點點頭,便走下了望樓。


    看著他的背影,王君毚若有所思。


    “我是不是說錯了話,給兄長惹了麻煩?”


    此前,他就在猜測楊守文的來曆,但是卻未有什麽結果。


    太子的人?


    應該不會這麽簡單吧!


    王君毚隱隱感覺到,楊守文並非他自我介紹的那麽簡單,隻怕來頭不小呢……


    +


    孟浣靠在榻上,兩眼無神。


    殺了孟凱,他當時感覺非常痛快。


    可醒來之後,卻覺得莫名空虛,甚至有一種痛苦。


    弑父?


    這對於一個飽讀漢家經典,重新仁孝禮儀的人而言,並非一件小事。此前,他為了報仇,沒有去考慮這些。可如今他大仇得報,心裏卻感到萬分痛苦,有些茫然。


    楊守文走進來時,孟浣如同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靠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直到楊守文坐在他身邊,他才抬了一下眼皮。


    “怎麽,很難受?”


    “有一點。”


    楊守文拍了怕他的胳膊,並沒有勸慰,而是陪著他坐在榻上,一言不發。


    “他殺了我娘親,我當然要報仇。”


    “沒錯!”


    “可是他就算有千般不是,卻終究是我的父親,而我卻殺了他。”


    “是。”


    “我是不是罪該萬死?”


    “那也未必。”


    “怎麽說?”


    楊守文輕聲道:“你這種情況,我真的說不清楚,因為我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孟凱是你生父沒錯,可是他卻為了一部秘術,毒殺了你娘親……而你身為人子,為母報仇,似乎也沒有什麽過錯。所以,我幫不了你,隻有你自己才能想明白。


    但是在我而言,孟凱是叛賊。


    他為了一己之私,令整個飛烏蠻深陷滅頂之災不說,更令得狼煙四起,生靈塗炭。射洪縣的百姓、飛烏縣的百姓還有銅山的百姓,為此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除此之外,還有那些戰死的兵卒,還有被他殺害的官吏……我隻知道,孟凱不死,飛烏蠻會舉族被殺,到時候萬餘條性命,包括你的弟弟在內,會血流成河,無人能幸免。


    所以在我看來,他該死!


    不僅該死,應該千刀萬剮才是……


    如果從這個角度而言,你大義無損。


    有些事,要靠你自己去想明白。但在我看來,你至少保全了你的族人,還有你兄弟。”


    這牽扯到了倫理,楊守文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勸說。


    就如同他說的那樣,必須要孟浣自己想明白才行,其他人……誰也幫不得他的忙。


    孟浣點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楊守文沒有再去打攪他,而是起身走出房間,而後把房門關上。


    “磨勒!”


    “在。”


    “這幾日,照顧好他,有什麽情況,立刻告與我知曉。”


    “喏!”


    能想的明白,楊守文會得到一個好幫手。


    如果他想不明白……


    楊守文歎了口氣,輕輕搖頭。


    這個結果,一早他就想到了!在孟浣毫不猶豫表露出他對孟凱的恨意,並且說出要殺死孟凱的言語時,楊守文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如果孟浣是土生土長的蠻人也就罷了,偏他受漢家人倫大禮的教誨,如何能渡過心裏這個關卡,隻能靠他自己。


    +


    眨眼間,便過去了三天。


    經過三天的休整,楊守文的精力終於恢複過來。


    而龍台鎮外的那些俘虜,看上去也非常平靜,老老實實的,沒有人跳出來惹是生非。


    可如何處置這些青壯,卻是一個麻煩。


    孟凱已經死了,在楊守文看來,事情已經結束了。


    可是,他不知道,朝廷會怎麽處置這些人?留在普慈城外的那些人還好說一些,畢竟是一群老弱病殘,沒什麽威脅,而且大多數人都沒有參戰,隻是被蒙蔽罷了。


    這這些人卻不一樣,他們不但參戰了,還殺了很多人。


    就算孟凱死了,這些人也難以逃脫。弄個不好,這兩三千人的性命就要丟在這裏。


    楊守文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更不清楚,該如何解決。


    放人?


    那絕不可能!


    可不放……難道最後眼睜睜看著他們送命?


    楊守文的心裏,又有些不舍。


    “幼娘,我還真不適合做一個將軍啊。”


    “為什麽?我覺得大兄做的很好啊。”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伸出手,狠狠揉了揉幼娘的腦袋。


    也許在幼娘的眼中,他不管做什麽都是最好的……可他心裏清楚,這次追擊,如果不是有那麽多的幫手,他未必能成功。而在普慈,他得到了蘇老萊的支持,才能夠抵擋住叛軍的攻擊;到最後,追殺孟凱,卻是孟浣運籌帷幄,他並未出太多力。


    “大兄,咱們什麽時候可以迴家啊。”


    “迴家?”


    幼娘抬起頭,看著楊守文,輕聲道:“我想阿娘了!”


    對幼娘的心情,楊守文當然可以理解。


    離開楊氏有三年了吧……幼娘就算是再堅強,也會想娘親,想迴家。


    他輕聲道:“幼娘別著急,等這邊事情結束,有人來接替咱們之後,咱們就可以迴家了。”


    “嗯!”


    幼娘用力點了點頭,抱著雙腿,坐在門廊上。


    突然,她問道:“大兄,是不是你迴去後,就要和裹兒姐姐成親了?”


    楊守文一怔,看向幼娘。


    卻見幼娘依舊抱著雙腿,卻沒有看他。


    楊守文的心裏,產生了一種非常複雜的情緒。


    幼娘對他的感情,對他的依賴,他怎可能沒有覺察?同樣的,他和幼娘一起長大,對幼娘同樣有著深厚的感情。可是,裹兒呢?裹兒也為他付出了很多,甚至不惜出家,不惜丟了公主的封號,不惜千裏跋涉,隻為了能和他在一起,多相處一會兒。


    這份情感,他又如何能夠辜負?


    一時間,楊守文也有些迷茫了。


    他伸出手,如當初在虎穀山的山坡上那樣,把幼娘摟在懷中。


    “幼娘,永遠都會是大兄的幼娘。”


    “嗯!”


    幼娘也沒有再去追問,隻依偎在他的懷中。


    兩個人就這般安靜的並排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楊君,楊君在哪裏?”


    一陣喧嘩聲,驚醒了楊守文兩人。


    楊守文放開了幼娘,站起身來看去,就見塗山龍領著一個人,急匆匆的走過來。


    那人來到楊守文麵前,撲通就跪在地上。


    “楊君,請救我家老爺。”


    楊守文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他的身份。


    倒是一旁幼娘道:“你不是老蘇的隨從嗎?我記得你,當時你就跟在老蘇的身後。”


    是蘇老萊的手下?


    楊守文愣了一下,伸手把他攙扶起來,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慢慢道來。”


    那人喘了口氣,這才說道:“迴稟楊君,昨日一早,縣尊從府城返迴普慈。


    他迴來後,就抓了我家老爺,說我家老爺擅自動用庫府物資,還說我家老爺勾結叛軍,要把我家老爺帶去府城。桓老爺阻止他,卻被他一並拿下,關進了大牢裏。


    楊君,我家老爺冤枉啊!


    他動用庫府的物資,卻並沒有中飽私囊……是縣尊,縣尊他要害我家老爺,才如此陷害。”


    楊守文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馮紹安……這廝當初棄城而逃,楊守文就對他非常不滿。不過,他並不想找馮紹安的麻煩,一切自有朝廷律法解決就是。可沒想到,他不去找馮紹安,馮紹安卻自己找上門來。


    這家夥,是想要生事嗎?


    楊守文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對塗山龍道:“立刻備馬,我要馬上返迴普慈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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